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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過河過河

  戚城中一片歡騰,符彥卿、高行周、虎刺勒等諸將追出十余里方才收兵而回。

  當時耶律屋質一退,整個契丹軍的士氣就崩潰了。

  右皮室軍的數千人最先離開戰場,接著就是趙延壽的盧龍軍。

  戚城以東、以北足足有兩萬多人和數千民夫,山崩地裂之下,光是互相踐踏而死的就有數百。

  高行周也在此關鍵時刻,糾纏住了契丹右皮室鐵鶻軍的四百余甲騎。

  這些人,可比當時折德扆等人在渾河邊殺敗的三千左皮室奉圣軍,還要關鍵。

  只聽名字就能聽的出來,在契丹人的皮室軍中,若是以勐禽和勐獸命名的,特別是以勐禽命名的,比如鷂、鶻、鷹等,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但左皮室奉圣軍,雖然也屬于皮室軍,但實際上他們是奉圣州,也就是后世河北涿州一帶的番漢兵,選拔而成,并不是純的契丹人。

  而鐵鶻軍的這四百甲騎,那可是契丹耶律家的心腹部眾,殺余著數千人,也不及殺此四百騎。

  最后,高行周以身披十余創,損甲騎數十的代價,在虎刺勒兩百騎的幫助下,俘殺了這四百契丹鐵鶻軍甲騎。

  不過,眾將也沒敢追太遠,因為戚城外只有契丹軍兩萬多人,其余三萬多人就在十余里外扎營呢。

  實際上耶律屋質自跑了七八里,就逐漸開始穩住陣腳了。

  而高行周加上符彥卿和虎刺勒,一共也就不到四千人,還有一千多是歸德軍的步兵。

  今天能擊退耶律屋質兩萬多人,就已經算是極為成功的了,實在沒有一次性將契丹人六萬大,軍全部擊潰的能力。

  因此眾將追了十里左右,也就收兵回營了。

  戚城之中,高行周舉著六大碗酒,硬是堅持著給符彥卿、虎刺勒、藥元福、王周、潘環、薛懷讓六人各敬了一碗。

  因為他現在知道了,并不是石重貴派大軍來救他,而是符彥卿和虎刺勒等人冒死前來相救的。

  特別是對虎刺勒,高行周極為感激。

  其余四人可以說是被激將了選擇來救他,符彥卿與他乃是生死之交,必然會來救他。

  唯有虎刺勒,與他沒有多大交情,竟然冒死前來,這是天大的恩情啊!

  虎刺勒也回敬了高行周一碗酒,他年歲與高行周相當,因此可以直接稱呼高行周的字。

  “尚質兄不需如此,某今日來,是為國家大義,豈有見忠臣陷于重圍,而不救者?

  昔年在河西時,不救袍澤,乃是軍中第一重罪,若是涼王在此,也定然要發大兵來救的。”

  這話有些太明顯了,虎刺勒達旦人出身,跟隨張昭的時候,已經不算年輕了。

  因此雖然弓馬嫻熟,腦子也很靈活,但做這些事,還是有些生硬不夠圓潤。

  不過這話聽在高行周耳中,又是另一番感受。

  虎刺勒這人的脾性嘛,屬于那種一看就知道的,按高行周的看法,虎刺勒就是個沒心眼的漢化胡人。

  今日他能如此說,定然也是心中如此所想。

  他高行周父子在戚城,率五千宋州歸德軍,為國作盾,結果差點被石重貴和景延廣坑死。

  如此遭遇,不可能心里沒有不滿,只是也不好多說什么,就在心里,重重記了石重貴一筆。

  戚城一片歡騰,魏州城中,可以稱得上就是如喪考妣了。

  耶律德光剛剛接到耶律屋質的敗報,就一腳踢翻了身前的扳足桉。

  這雖然戚城諸將沒敢追的太遠,但契丹人的損失可不少。

  鐵鶻軍沒了四百精銳甲騎,幾乎可以說喪失了戰斗力。

  鐵鴿軍和鐵林軍也沒了上百騎,其余騎兵損失數百。

  最慘的是趙延壽的盧龍軍,他們由于大部分是步兵,又是撤得最晚的。

  趙德均、趙延壽父子本來就不屬于代北武勛系,加上一直有抱契丹大腿的習慣,為中原諸將不齒,所以戚城諸將有意追著他們打。

  趙延壽本部五千余人,等到收攏殘軍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其余不知道是被俘殺了還是跑了,反正是不會再回來了,聽聞趙延壽已經哭死過好幾次。

  能不哭嘛!契丹人這個遼國,此時可以說,還是有很深的部落印記,

  這幾千人可是他趙延壽的私產,也是他能一直耶律德光面前風光的本錢。

  這一下,本錢縮水了三分之二,沒了這幾千人,他在耶律德光和其他契丹人面前,說話的聲音都打不起來了。

  踹翻了扳足桉,罵完了人,找借口打了幾個內侍的板子出了氣,耶律德光又不得不開始仔細的考慮了起來。

  他率十六萬大軍南下,結果這短短一個多月時間。

  西路軍在河東先小勝后大敗,偉王率領一萬多殘兵,都快到魏州了。

  東路軍的麻答在也是先小勝過后大敗,得了個博州城,結果在馬家口折損數千。

  把修筑浮橋的材料給耗光了不說,還連累的楊光遠幾乎全軍覆沒。

  剩下唯一的希望中軍主力,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個小小的戚城打了快兩個月打不下來,反到被嘣了牙。

  那可是四百鐵鶻軍甲騎啊!耶律德光心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不行!不能這樣!

  這位張大王的義兄雙手緊握,要是這樣不做反應的話,在外人看起來,那就是他耶律德光真的打不過孫子了。

  想到這,耶律德光憤怒的吼叫著召集眾將,他要親自領兵,帶領所有主力,用十一萬大軍,以雷霆之勢,拿下戚城!

  吃了大虧的耶律德光在大發雷霆,而打了勝仗的景延廣也不好過。

  自符彥卿、虎刺勒等人過江之后,澶州的后晉軍就如同被壓制的山火。

  十二月底,戚城大戰勝利的消息傳來,高行周遣數十歸德軍能言善辯之將卒,高舉得勝大旗,自浮橋南返澶州。

  并且穿契丹鐵鶻軍甲胃于身上自夸,數萬晉軍始知他們的真的大破契丹。

  景延廣感覺人都麻了,心里把耶律德光全家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早知道你他么這么不禁打,老子在南邊等個毛啊!現在麻煩了吧。

  本來景延廣還是想壓一下,等事情不那么引人注目了,再由他向石重貴進言過河。

  結果他哪知道,這軍中的怒火,早就壓制不住了。

  這可是五代啊!握著刀把子的武人才可是驕橫上了天的。

  要是在大宋,說不得景延廣這種重臣還可以用陷害前線將士,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搶奪功勞。

  但是現在,兵爺們刀把子在手里,他們能忍得了你這個?

  這大冬天十二月把兵爺們弄到這黃河岸邊吹冷風,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天天就吃點雜糧餅子,玩呢?

而且河東兵、李守貞和皇甫遇、高行周、符彥卿等麾下士兵都立了戰功,眼看著就可以請賞了,他們毛都沒有  現在一看契丹人,純粹就是菜雞啊!那還不趕緊過河去打他媽的,掙戰功?

  于是,高行周的兵將們穿著契丹人的精良鐵扎甲,騎著契丹人的好馬招搖過市,一下就把黃河南岸幾萬晉軍士兵的心給引爆了。

  無數士兵呼朋喚友,向石重貴的行宮走去。

  軍官們一看,頓時菊花就是一緊,哪敢阻攔,不但不阻攔,他們還主動加入了士兵的隊伍,帶著大家一起去請愿。

  這可是兵變的前兆啊!死了石重貴,還可以再立個新君嘛,別把自己腦袋玩丟了才是正事。

  不過,景延廣命不該絕,此時正好檢校太師,河中節度使安審琦押送糧草到此,眼見數千士兵群情洶涌,趕緊攔住詢問。

  作為代北武勛的元老級人物,安審琦為人公允,從不克扣,在士兵中很有威望,所以竟然將即將爆發的禁軍士兵給勸住了。

  此時,景延廣已經嚇得腿腳發軟,帶著幾百心腹兵將守在行宮門口,安審琦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往石重貴的內宮中走去。

  內宮中的石重貴一大早起來,就在飲酒賞樂。

  在東京開封府時,馮氏生的艷麗,自身也就很擅長這些,在宮中常常養著細聲女樂,演奏歌舞,石重貴早就習慣這種享受了。

  可是親征澶州以來,他再荒謬也不可能帶著馮氏和女樂班子。

  于是只能召禁軍中淺藩軍校,奏三弦胡琴,和以羌笛,擊節鳴鼓,更舞送歌,以為娛樂。

  不過一般軍士吹的羌笛,拉的胡琴哪比得上宮中女樂,稍微有些醉醺醺的石重貴拉著馮道的手說道。

  “軍士粗鄙,樂聲嘔啞嘈雜,此非音樂也!”

  馮道心領神會,聞言回答到:“不如將東京宮中女樂調至澶州,令其舉樂,以娛大家。”

  石重貴內心極為復雜斗爭了一小會,不過他終究還不是那種極為荒唐的君王,晉國如今風雨飄搖,也不是一統天下的王朝。

  石重貴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低低的咕噥了一句,“太過矣!”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了吵鬧之聲,侍衛來報安審琦晉見。

  石重貴對安審琦還是有幾分敬意的,于是立刻讓奏樂班子退下去,轉頭對著馮道苦笑一聲。

  “事至矣,天子也不能時時游樂啊!”

  看來這位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事,只不過事情比他想的還要急迫。

  安審琦進來,連禮都未行,徑直跑過來抓住石重貴的袖子。

  “事急!兵將恐有大變,請大家立刻罷黜景延廣,以平將士之怒!”

  一看安審琦這種名臣宿將都如此焦急,石重貴立刻就驚出一聲冷汗,醉意一下就消減的一干二凈。

  安審琦拉著石重貴登上行宮城墻一看,跟著來的馮道腿肚子一陣抽筋,差點就要摔倒了。

  只見行宮之外,怕不得有上萬將士聚在一起,驍將慕容彥超策馬上前,戟指景延廣罵道。

  “昔與契丹絕好,言何勇也。今契丹至若是,氣何憊也!”

  從馬家口返回的皇甫遇也沖上前去,揪著景延廣的袖子破口大罵。

  “契丹大至,皆因汝而起,我等冒失石,浴血奮戰,爾何敢按兵不出?”

  石重貴立刻知道安審琦為何要這么驚慌了,這特么的,再拖延幾息,恐怕立刻就要兵變。

  到了這時候,石重貴的智商,立刻就回來了,他趕緊讓近侍沿著行宮城墻大喊。

  “黜景延廣,明日拔營過河,與契丹決戰。”

  行宮下的士兵聽完頓時氣消,他們歡聲雷動,‘過河!過河!’之聲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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