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羊、黑狗、花布,這不是什么動物和貨物,而是三個孩童的名字。
黃羊頂著一頭黃褐色的頭發,赫然是那天戰場上被嚇傻的小男孩,張昭射殺那個大胡子神戰者后,黃羊麻利的跳進壕溝中保住了命。
花布則是一個纖瘦的小女孩,正是那天跟在背后中箭老頭身后狂奔,邊哭邊喊阿爹的回鶻小娘。
身材倒還是挺高挑的,看起來小模樣也蠻可愛,只是瘦的有些厲害,跟一捆稻草似的,風大一點就能吹走的那種。
黑狗比他們兩還要矮小,但是卻很壯,臉上帶著幾分不應該屬于他這年紀的狡黠,一頭黑發黑眼珠。
跟其余兩個明顯帶著回鶻人相貌特征不同,黑狗是這三個孩童中,看起來最像是漢人的孩童。
“黃羊兒,你爹娘呢?怎么就你一人?”
張昭看著這個黃發小孩童,突然想起了葛咄山寨中的那個黃羊兒,身手不在白從信之下,不過卻不愿意跟張昭來安西,而是選擇去甘州投靠了他的同族。
“死了!黑頭巾們要用咱家的地建廟,阿爹嫌他們給的坡地不好不想搬家,結果晚上被人沖進來打死了!”
所謂的黑頭巾,很明顯就是那些從大食和波斯來的神戰者了,只有他們才喜歡包著黑頭巾。
黃羊兒說的非常平靜,仿佛他描述的不是自己父母被殺,而是別人家的慘劇一樣。
“二郎君,你別看他小,膽子可大呢,前年悄悄溜進仆的食鋪里,躲在庫房一個爛米缸中,白天一整天不動,晚上才出來偷吃。
而且每樣只吃一點,十幾天了仆都沒發現,最后不是惠通師兄碰巧半夜起來如廁給撞見了,都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抓住他。”
李七郎笑呵呵的對張昭說道,眼睛里沒有鄙視,反而有幾分欣賞。
有點意思!張昭也點了點頭,爛米缸中一蹲就是一天,偷東西吃還知道每樣偷一點不引起別人注意,不錯!年紀小小就有頭腦,韌性也好。
“這次某要讓你去干什么,你是知道的吧?能干好嗎?要什么賞賜現在就可以說了!”
使喚人嘛,肯定是要給好處的,張昭從來沒有白使喚人的習慣,哪怕就是小孩子也一樣!這是他的規矩 “知道!伯克老爺要讓黃羊兒幫著去弄塌黑頭巾的城墻,黃羊兒能干好,黃羊兒不要賞賜,就想給伯克老爺當武士,當黑頭巾那樣的武士!”
說到當黑頭巾那樣的武士的時候,黃羊兒稚嫩的臉上突然顯現出了幾分狠辣。
“好!”張昭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這個時代流行一樣非常特殊的收納部署的法子,認義兄弟和義子!
李克用有十三太保,趙大也有義社十兄弟,甚至后來的朱洪武也搞過這套,大名鼎鼎的沐英就是朱洪武的義子之一。
而且西邊也是一樣,幾百年后奧斯曼蘇丹的耶尼切里軍,就是其中典范。
那這么多著名人物都干,肯定還是有好處的,現成的例子,為什么自己不學一學呢?至于后遺癥,現在哪管得了幾十年后的事情。
“要想當某的武士,可不是隨隨便便都能當上的!某的武士是要那種穿三層重甲還能百步穿楊,一個能打一百個黑頭巾武士的好漢。”
穿三層重甲,這在別人眼中代表著是悍勇的武士,但在黃羊兒眼中卻代表著另一重身份,那就是不但能吃飽飯,還能頓頓有烤羊肉吃的貴人,武士,絕對是這個時代吃的最好的人群。
“黃羊兒可以學!請伯克貴人收下我!”黃羊兒咚的一聲,一個頭磕到了地上。
“念在你一片誠心,要是你這次任務完成的好!某就收下你,不但收你做武士,還要把你帶在身邊做某的親隨!”
“黃羊兒給伯克老爺磕頭了!”大喜之下的黃羊兒,再次重重的磕到了地上,腦門迅速就青腫了起來。
周圍人也向他投來了羨慕的目光,他一個乞兒,能跟著張昭做親隨,絕對是一步登天了!
“那你要什么賞賜?總不會也想跟著某身邊做武士吧?”
張昭笑著看向了花布,三人中她的年紀是最大的,已經有十三歲了,不過因為身材瘦弱,看起來跟十歲沒什么區別。
“伯克老爺救了我阿爹的命,花布愿意為伯克老爺做事!”花布也趕緊跪下給張昭磕了一個頭。
這回鶻小娘的阿爹背后中了一箭,又在血水中泡了幾個時辰,結果竟然沒有感染,箭頭挖出來之后,第四天就能下床了,也是個命大的。
“救命之恩你得報,但賞賜也不能少,說吧!”別看眼前這小娘一副弱不禁風,百依百順的樣子,張昭可從李七郎那里知道這位是個什么來頭的。
這小娘子和她爹,是疏勒城中的慣偷,還不是在街上摸人荷包的那種,而是在人家墻上鑿個小洞,讓花布利用身體纖細優勢,鉆進去大偷特偷的這種,剛好還跟張昭現在要讓他們干的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在這三個孩童中,這個已經不能算孩童的回鶻小娘花布,是張昭寄予希望最大的,所以賞賜還是要給的,不給賞賜,哪能盡心呢!
花布抬起頭看了張昭半晌,確定張昭不是在戲耍她之后,這個十三歲就已經混成了老油條的小娘淡淡一笑。
“伯克老爺要是真想賞賜花布的話,花布想嫁給老爺麾下的武士!”
哎喲!更有意思了!張昭忍不住都樂了,這小娘果然是個老油條,這是要找個長期飯票啊!這可比要點錢財實在多了。
張昭麾下的甲士雖然在張昭看來,生活水平也就那樣,但在其他人眼中可不是。
一月一貫的月錢,還不算吃食和衣物,戰陣之上還有賞賜,以后張昭如果能有個自己的地盤,這些人都會是擁有大量田產的中堅武士階層,妥妥的貴人啊!
花布小娘這種,要是沒有張昭的賞賜,想嫁給武士,除非她過幾年能長得如花似玉,不然絕不可能!
所以花布這個要求,看似不怎么樣,但實際上很有遠見。
“那某這里武士上百,你想嫁給誰?”營帳中一陣哄笑,人人都樂得不行。
一個十三歲的小娘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要把自己給嫁出去,還面不改色不羞不惱,也算是枯燥戰場中難得的樂事。
花布的眼神掠過馬鷂子,馬鷂子臉上剛閃現出幾分得意,就看見花布搖了搖頭,隨后她直勾勾的看向了張昭身后的老張忠,歡喜的點了點頭。
張昭驚了!
這回鶻小娘是個什么眼神?馬鷂子這樣的精壯漢子不要,看上了張忠這樣的老貨?
呃!其實張忠也不老,人五十都不到,只不過前幾年一直處心積慮的要恢復張家,四處奔波心力交瘁,看著老而已。
現在張昭自己能搞定一切,不需要他瞎攪和之后,反而更顯年輕了。
不過管怎么說,張忠也比花布這樣的大了三十來歲啊!這什么眼神?
“好你個奸猾的小娘!還真是不簡單啊!”張昭還沒弄明白,李七郎頓時大聲感嘆了起來,還沖花布豎起了大拇指。
“你這小胡姬,以為老子活不長是吧!入你娘的!你死了老子都不會死!”
李七郎在感嘆,張昭身后的老張忠頓時黑著臉,直接破口大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