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爾在跟人打架,具體來說,這個‘人’是他的妹夫。
因為剛剛點完卯的卡迪爾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他的妹妹,被眼前的妹夫也給送去陪菊兒汗的勇士了。
沒錯,是送去的,而不是被迪赫坎強行帶去的,為的就是那兩枚第納爾銀幣。
為了這兩枚第納爾銀幣,這個人面獸心的妹夫就把他妹妹送去給別人.....。
倒霉的妹夫完全沒想到,一個老實人發瘋之后戰斗力竟然會這么強,平素被人罵了都不怎么敢還嘴的卡迪爾把他騎在身下,拳頭雨點般的落了下來,打的他鬼哭狼嚎的。
壯漢鄰居站在卡迪爾身邊,怒視著卡迪爾妹夫的幾個兄弟,不讓他們上來幫忙。
別人不知道卡迪爾為什么如此發瘋,壯漢鄰居是知道的。
這卡迪爾母親去世的早,家里的家務實際上全是他妹妹在操持。
小妹七八歲起,就開始給卡迪爾和父親煮飯、洗衣服、補衣服、做衣服,照顧兩人男人的一切,讓他們能放心在外討生活。
可以說,這個小了卡迪爾五六歲的妹妹,實際上是一直在扮演者卡迪爾母親的角色。
越打,淚水就從卡迪爾的眼眶中掉了下來。
壯漢鄰居不知道的是,就是為了照顧卡迪爾,妹妹錯過了嫁人的最好年紀。
而且妹妹本來是不準備嫁給現在這個妹夫的,是卡迪爾看對方家里尚可,一力堅持的結果。
平日里妹妹因為生不出孩子挨過打,他就生生忍了,但是現在,他忍不了。
“別打了!再打就打死了!”越想越痛苦的卡迪爾被人抓住了手,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壯漢鄰居。
他這時候才發現,身下妹夫被他打的口鼻來血,已經昏死過去了,而在不遠處,妹夫的幾個兄弟正鼓噪喊叫并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
糟糕了!卡迪爾心里一驚,怒氣開始消退的他知道麻煩大了。
妹夫家跟他們家不一樣,人家是個大家族,隨時能拉出十幾條壯漢 他能打得過妹夫,不可能打得過妹夫十幾個兄弟,恐怕壯漢鄰居一不在,他就要挨群毆了。
而且,妹妹是已經嫁出去了的,他不可能護得住妹妹一輩子,今天他這么打了妹夫,等到妹妹回去以后,還不得被打死?
想通了這個后,卡迪爾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腦子里已經混沌成了一片漿糊,眼前閃過的,全是妹妹被毆打的畫面,他甚至已經開始顫抖了起來。
“卡迪爾!卡迪爾!迪赫坎問你話呢!”
等到卡迪爾再聽到壯漢鄰居說話的時候,分管木工的迪赫坎已經怒氣沖沖的站到他面前。
與人斗毆,還讓自己喊了五六聲都不說話,要不是菊兒汗在城中,誰都不敢弄出大動靜,卡迪爾這會估計早被迪赫坎讓人給打的滿地爬了。
“外面有位上國將軍找你有事!趕緊跟我出去!”迪赫坎滿臉厭惡的表情,讓卡迪爾如墜深淵。
壯漢鄰居出于義氣,能為他擋住妹夫的兄弟們,但肯定不敢來擋迪赫坎,誰得罪了迪赫坎,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哈米德爽快的同意了張昭要求招募兩百工匠的要求,別說兩百工匠,只要張昭快點走,四百工匠哈米德都肯給。
而且他還額外提供了一項幫助,當年確實有不少的唐軍俘虜以及自愿定居在布哈拉的漢人,布哈拉的阿爾卡禁城中,甚至有他們的檔案。
畢竟這些人為布哈拉乃至整個天方教世界,帶來了先進的紡織、造紙、繪畫、乃至數學方面的技術。
更印證了先知馬哈茂德的名言‘學問雖遠在中國,亦當求之!’
雖然這些唐人的后裔失去了學術氛圍之后,大多沒有了他們祖先那樣高超的技藝,但阿爾卡禁城的檔案中,還是記載了很大一部分唐兒后裔的情況。
有了檔案可以按圖索驥之后,目標就很明確了,張昭決定把他們所有人都帶走,管他們還記不記得祖先,張大王只是需要一個紐帶,來強化他們的效忠而已。
卡迪爾見到了妹妹,比起嫁人后一直的強顏歡笑和不經意露出的幾分愁苦面容,此刻的妹妹,竟然露出了幾分久違的開心和嬌羞。
妹妹的身邊,站著一個看起來就不是好人的壯漢。
鷹鉤鼻、三角眼,露出的手臂上一道長長疤痕,右手總是習慣性的按著腰間,看起來好像隨時要拔刀砍人一樣。
“卡迪爾,這是....,這是..。”妹妹紅著臉說了幾聲,硬是沒說下去,但從臉上的嬌羞看來,她一點也不怕這個壯漢。
“卡迪爾,你知道嗎?我們的祖先真的是桃花石人。”說著妹妹看了身邊滲人的壯漢一眼。
“劉盛,就是我們祖先真正的名字,我們不姓卡迪爾,應該姓劉!菊兒汗要帶著我們回家,我們一起走吧!”
壯漢沖卡迪爾露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他應該是想向自己‘和善’地一笑,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匹餓狼對你張開了垂涎三尺的大嘴一樣。
“趕緊回家收拾下東西,跟著我們大王,有你吃香喝辣的,某叫做李在元,是大王麾下憾山都的火長,你妹子以后就跟著我了!”
壯漢說著磕磕巴巴的回鶻話,卡迪爾其實也不太能說,但是勉強聽得懂,配合著手勢之后,卡迪爾搞清楚情況了。
自己的妹子去陪的菊兒汗勇士,就是這個壯漢,而且一去就被直接相中了。
壯漢甚至不嫌棄他妹子早已嫁人,愿意娶她,至于那個口鼻來血的妹夫同不同意,好像沒人關注。
兩人交談間,臉上滿是血漬的原妹夫,被迪赫坎招呼了兩個人給抬了出來。
李在元看著自己這個一見鐘情,據說還是唐兒后裔的娘子,有些醋意上涌的撇了撇嘴,隨后真的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
“要不...就砍一只手就算了!”卡迪爾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求情了。
李在元楞了一下,他本來只是想切兩跟手指頭以示懲戒的,沒想到這個大舅哥還挺記仇,管他,砍手就砍手吧。
“李...,菊兒汗不是需要工匠嗎?讓我來選吧,我知道那些人是真有本事的!”
原妹夫凄厲的慘叫聲中,卡迪爾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輕松,離開布哈拉吧,妹妹就再也不用受罪了,或許回到祖先的土地上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阿爾卡禁城中,今天是張昭進入布哈拉的第十天,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
工匠、馬匹、銀幣、物資都已經準備完畢,他決定后天就離開,再不走,哈米德估計就要瘋了。
而在走之前,張昭正式舉行了一個大規模的聚會,將手下大部分軍官和勇士都召集了起來。
大碗酒、大塊肉加上香噴噴的小美人,眾人一起好好樂一樂。
“大王,臣白從信現在相信了!”
張昭喝完碗里的酒,正無語的看著頓珠把手中怕不得有一百五六十斤的胖婦人,高高舉起開始炫耀的時候,白從信突然端著一碗酒,出現在了他面前。
“你相信什么?”張昭奇怪的看了白從信一眼,這個家伙這會怎么看起來神叨叨的。
白從信突然單膝跪倒在了地上,興奮的盯著王座上的張昭。
“臣聽聞,五百年必有王者興,昔年太宗文皇帝興于隋末亂世,建立大唐,一統天下得天可汗之稱號,今距太宗文皇帝時,約五百年之數。
今大王興于窘困,未及兩年,已拓土千里,得諸族擁戴,上菊兒汗尊號,更提精銳之師三萬無敵于四方。
薩曼波斯,西域盛國,丁口六百萬之巨,帶甲十萬有加,如今我等只需天兵六千就可傾覆此等盛國,足證大王乃天命五百年興之王者啊!”
咦!還有這個說道?
張昭在王座上摸了摸自己下巴終于開始長出來的胡須,雖然你說的挺有道理的,但你這么夸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白都尉此言大善!”郭天策也離開扳足案來到中間,也很麻溜的在張昭王座前單膝下跪。
“昔年太宗文皇帝家世淵源,為國之柱石,祖先有唐公之爵。
大王祖上南陽郡公張公孝嵩,世之名臣,提萬余烏合之眾,就能橫行河中,大王今日君臨布哈拉,豈非效祖先之雄風乎?
更兼大王曾祖太保公,天下英雄,身陷胡虜不失忠貞,使黃河九曲歸漢,也是國之柱石,恰與太宗文皇帝祖上類同!”
誒!這好像也是沒錯哦!論家世的話,張昭祖上權勢可能不如李唐的隴右李家,但論忠貞為國,是要超出的。
“昔年太宗文皇帝初次受封爵位,即為敦煌郡公,正是大王祖地。
憾山都甲士勇猛無雙,類比昔年文皇帝之玄甲精銳,原來五百年興之王者,正好驗證在大王這啊!”
拍馬屁嘛!靈感上來,那是擋也擋不住,楊守禮腦子活,瞬間想到了另一個相似的地方。
而且他想著想著,好像,似乎,這真有點太巧合了啊!
“諸位快起來吧!再說下去,我就要成太宗文皇帝在世了,至于是不是五百年興的王者?我看不在吾一人,而在于諸位,在于我等能否從始至終同心同力!”
張大王臉上笑開了花,就喜歡你們這無端聯想的勁,不過呢,現在還不適合繼續講下去,再講下去,那還不得直接開始勸進?
雖然張昭阻止了手下人開始的無端聯想,但是所有人看張昭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眾人認真聯想了一下張大王和太宗文皇帝的相同點,發現還真是不少。
同樣尊貴的家世,同樣英雄的祖先,都跟敦煌有很深的淵源。
同樣年輕善戰,同樣的善于治軍,同樣待手下臣子如同兄弟,同樣從不因私廢公,更體恤士卒,能使人效死命。
隋末亂世,群雄并起,互相征伐不休,天下民生困苦,所以有太宗文皇帝出世天下遂安。
如今中原,城頭變幻大王旗,比之隋末更甚,或許真的要出一位五百年的王者了。
“哈哈哈哈!大王,你果然是天命之主,日后坐上了大明宮的龍椅,那我蠻熊豈不就是黑煞星鄂國公了!
看來某得從這布哈拉帶走個小娘,這樣白夫人就有了,再找個黑的就齊活!”
別人都在尋思張昭是否就是天命之主的時候,蠻熊已經很快聯想到大唐英雄全傳上去了。
他這話一出口,王通信就不服了,他一下推開身邊的美人跳了出來。
“大王,蠻熊使不得雙锏,這黑煞星尉遲恭,明明是末將才對!”
“好你個矬驢兒!敢與某搶!”
蠻熊大吼一聲,當胸一拳打來,王通信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哪肯罷休,兩人嚎叫一聲就扭打在了一起。
尼瑪的!張昭無語的翻了翻白眼,每次大型宴會,喝多了就會這樣。
不是集體一起尬舞,就是上演全武行,不過還好,打歸打,還是有分寸的。
張昭也習慣了,等會假裝生氣去勸開就是。
閻晉這次沒出去湊熱鬧,而是悄悄看了張昭一眼。
如果大王能成為太宗文皇帝,那他是小孟嘗胡國公秦叔寶呢?還是凌煙閣上的李衛公呢?
在風靡整個安西的《大唐英雄全傳》刺激下,在連番奇跡般的鼓舞下,張昭的身邊人,心境起了變化。
他們的視線,終于不在束縛于歸義軍和于闐金國這一畝三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