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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大恒的商業

  張煌言甚至都不敢做出任何實質行動去確認自己猜測的真假。

  大恒的政策,向來是一環套一環,互相監督,各不歸屬。

  水師,市舶司,地方府縣,稅務司,錦衣衛等等…

  皆是毫無統屬管轄關系的存在。

  而這般互相監督,互無統屬的體系,有問題,要么就極為迅速的查出來。

  如果有問題,而且還是有大問題,卻一直沒有暴露絲毫,那意味著什么,無疑很是清晰。

  縱使只是泉州這一地的問題,但,不管如何,貨物不管是從海外入大恒,還是從大恒到海外,縱使避開了市舶司,但陸地上,還有稅務司的稅關,還有緝私的衛所,海面上,還有巡查的水師,暗地里,還有監察天下的錦衣衛…

  再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避開所有環節!

  牽一發而動全身!

  為市舶司市舶使,一舉一動,本就引人注意。

  若真有問題,他去查…

  哪怕他有密奏職權,但,密奏之事,在如今朝野,已是眾所周知之事,況且,若真有問題,他的密奏,能否出泉州,恐怕也是一個問題。

  再者,密奏天子,他怎么,也需要拿出確鑿的證據,可要證據,那很有可能就會打草驚蛇,乃至…狗急跳墻!

  張煌言緊緊握著卷宗,腦海之中已然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

  他不僅僅是進退皆無路,他更是已經踏在了生死的邊緣。

  故作不知,視而不見…還是秉承本心,冒天下之大不韙?

  “來人!”

  張煌言猛的將卷宗放下,看向了堂外。

  “大人!”

  有稅檢營士卒快步入內,拱手一拜。

  “去稅簿房,他們把今年的稅簿匯總還有關稅賬簿都送過來。”

  “遵命!”

  士卒領命而去,張煌言隨之起身,踱著步子在堂中來回走了幾步,腦海之中,往日與市舶司各級官員接觸之景,亦是緩緩浮現而出。

  同流合污,他不愿也。

  那查的話,如何查,如何避免打草驚蛇,乃至萬一打草驚蛇之后,如何保全自己,以及…若無法保全自己,如何能讓他不白白葬送性命…

  思慮片刻,張煌言猛的停下步子,驀然轉身,眸中驚懼已然徹底消散,唯剩下視死如歸的堅定。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當仰天地浩然正氣,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己、慎獨、守心、明性!

  筆鋒揮灑,在決然之志下,一封絕筆之書,悍然落下。

  密封,置于懷中。

  張煌言大步走出市舶司大堂…

  不到一刻鐘,正當稅簿房官員朝大堂內稅簿和關稅賬冊之時,張煌言便已歸來,懷中的那封密信,儼然已經消失不見。

  而張府的老管家,卻是打著替少爺回京看望老父親的名義,大搖大擺的出了泉州城。

  一切皆是無比之正常。

  看望父親亦是正常,市舶使查閱賬冊稅簿,亦是正常的程序。

  顯而易見的是,憑借市舶司的賬冊稅簿,是不可能查到什么證據的。

  畢竟,進了港口碼頭,再不正常,在稅簿賬冊之上,也不會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當然,雖無證據,但數字不會騙人。

  入市舶司的貨物多了,那就必然要交更多的稅。

  貨物多與少,稅銀多與少,皆是一清二楚。

  哪怕賬面上皆是正常,也沒有任何不法的證據,但一是一,二是二,各個商行,每此入港的貨物稅銀為何,皆是一清二楚。

  貨物稅銀由少變多,是海貿商業繁榮的正常驅使。

  而由多變少,要么,就是商行改換主業,海貿業務減少,要么就是商行沒落。

  若是商行沒改換主業,也沒有沒落,反倒是如這鴻運商行一般,海貿業務越做越大,市舶司商品稅銀卻越來越少,這顯然就是有問題。

  這便是最簡單的初步排查法。

  派家中心腹下人走訪小半月時間,一份按照稅務司賬冊統計的數據表格,便出現在了張煌言的桌案之上。

  盡管數據并不一定準確,但在大致的區間內,再與市舶司賬冊對比,儼然就一清二楚。

  夜幕之下,房中燭火閃爍,一份名單,儼然已經擺在了張煌言的桌案之上。

  數據的不確定,導致了張煌言也只能將懷疑對象鎖定為數據明顯異常的商行。

  但僅僅是如此粗略的統計,幾乎囊括了所有從泉州市舶司開始運轉起,第一批于泉州市舶司進行海貿交易的商行。

  而這些商行,也幾乎囊括了泉州府絕大部分商行,剩下的,雖然數據看不出問題,但或許,也有問題,只不過,數據上看不出異常而已。

  但顯然,數據看不出異常,更為恐怖。

  很有可能意味著,這些商行,在一成立起,便與走私的利益渠道對接,故而,市舶司的貨物稅銀數據,看不出絲毫異常。

  顯而易見,若這般推測為真,背后透露的事情,儼然已經難以想象。

  畢竟,泉州市舶司,滿打滿算,從成立運轉也不到一年,這么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這么快就建立起這么龐大的走私脈絡。

  也就是說,在泉州市舶司成立之前,走私的利益脈絡,便已經成型。

  稅務司,地方府縣,市舶司,戍邊衛所,水師,錦衣衛…

  顯然,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將泉州市舶司查清楚。

  只要掌握初步證據,那他就立馬可往上匯報!

  而他能做的,最多也就至此了,剩下的,莫說是他,就是FJ省督查,恐怕都無力應對。

  望著桌面上這些被列出來的商行,張煌言亦是忍不住的背脊驚涼。

  為市舶司市舶使,他又豈會不清楚,這些商行背后,都是站著何人。

  如今天下嚴厲打擊的,便是前明的官商勾結,乃至官商一體,對文官之防范,不可謂不嚴苛。

  而武勛,就大大不同了,當年改革財稅之前,天子對武勛將帥的田地管制,其背后,就是對武勛將帥商業發展的默認。

  如此,也就鑄就的,如今之大恒,稍稍排得上號的商行,其背后,皆有武勛的影子存在。

  泉州的這些商行,自然也是如此!

  他可不認為,這些桀驁肆意的武勛,會對他區區一個五品市舶使,有什么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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