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星辰也有隕落的一天
漆黑深邃的蒼穹之上，月亮已經升起，看上去出奇地大。
這是巨神峰上常有的景觀。
在陡峭山坡的陰影處，積雪還未融化的地方，正上演著一場神靈之間的碰撞。
毫無疑問，神靈之間的戰斗應該是聲勢浩大，撼天動地的震顫，充斥著絢麗又殺機的光彩。
然而此刻，在巨神峰東面山腰的戰斗卻出奇的...樸素。
身處激戰中的兩人體格差距懸殊，其中一位的身形極其高大，背展兩對猩紅色的羽翼，像是一座小山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他的手中持有一柄造型銳利，劍身極其寬廣的雄渾巨劍，其上有火焰般的流光在閃耀，如同地獄之火永燃不滅。
相比之下，另一人的體型就顯得要“嬌小”得多，他渾身覆蓋著銀色的鎧甲，裸露的臂膀與腿部肌肉賁突，顯露出無與倫比的爆發力。
他一手持盾一手握著長槍，威武雄渾，反射著月光冰冷的光輝，宛如一位從上古史詩中走出來的鎧甲勇士。
哐——哐——
鐵器交擊的聲音，在兩人交手的瞬間不斷響起。
精湛、純粹、殘忍、殺戮的肉體搏擊，在兩人之間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是戰士與戰士之間的殊死搏斗，沒有任何華麗的魔法綻放，只有最原始，也是最直觀的近身交戰。
“象征‘戰爭’的星靈，似乎配不上他的名號。”
瑞恩坐于石桌前，輕輕地搖了搖頭，言語中流露著些許失望。
他端起面前陶土做的茶杯，輕啜了一口茶水，與對坐著的女士一同扭頭欣賞著不遠處的戰斗。
此刻，戰場的局勢發生了大逆轉。
在一個疏忽之際，手持長槍與盾牌的星靈，被巨劍暗裔抓住了機會，那對猩紅的羽翼極具侵略意味地舒展開來。
每一次巨劍落下，都能將星靈手中的盾牌砸出一處裂縫。
哐——哐——
無比炸裂的敲擊聲響徹曠野，每一次下落，都伴隨著火星四濺，雷鳴般的巨響。
暗裔高昂起頭顱，沖天大喝一聲，震顫人心。
隨后他高舉起手中的巨劍，朝前力劈而下。
此一擊，仿佛山石萬物都要被其碾碎，流散風中。
面對著如流星墜落般猛烈密集的攻勢，星靈只好頻頻舉盾格擋，看起來倒顯得有幾分狼狽。
敲擊，格擋，再度敲擊，再次被震飛出去...如此循環往復，星靈竟然找不到合適的突刺時機，他手中的長槍只得靜默等待。
“星靈的力量來源星辰的眷顧，而暗裔的力量則來自于本身。”索拉卡的視線定格在山腰處，輕聲回道。
聽到她的回答，瑞恩的嘴角不見笑意地微微翹起，他用深藍色的眼眸掃了眼索拉卡女士，復而將目光放回戰斗中。
星靈的力量來源于星辰，這并沒有錯誤。
但有的星靈，附身于凡人的血肉之軀，受制于人類的軀體。
而有的星靈，以本體墮入凡塵，能展現所有星光之璀璨。
從那位“戰爭”星靈展現出的實力來看，顯然他降臨凡塵的時間并不算長久。甚至，他和那副軀體并不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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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這種局面的原因，并不是人類的軀體太弱，反倒是...象征星辰之力的星靈，未能徹底同化人類的身軀。
沒有同化、沒有糅合，甚至保留有抗性...
瑞恩在心里分析到，將視線落向戰場，看著正抵擋暗裔猛烈進攻的星靈戰士，目光沉了下去。
那具人類身軀中，蘊含著巨大的潛能！
“女士邀請我來，是想讓我邀請他進入帝國嗎？”瑞恩毫不掩飾地問道。
他很看好那位被星靈附身的人類。
在對正義星靈進行了“全面”研究后，他很清楚在星靈之魂的同化下，人類靈魂還能保持一定的抗拒，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何況，“戰爭”星靈還是完全體。
“群星為他的未來指引了道路，星辰也并非一成不變。”索拉卡語氣柔和地輕聲訴說道。
“是嗎，看來命運已經為他做出了選擇。”瑞恩語氣微頓，表達了自己的遺憾。
索拉卡的意思他能明白...
今日，或許會有一顆星辰隕滅。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凡俗不屈的靈魂。
瑞恩能感覺到，此刻頭頂的璀璨星幕中，至少有數十道目光正在他身上交匯。
那一道道浩瀚星辰魔力所產生的威壓，近乎能凝成實質。
警告...或者...試探？
瑞恩微微抬起下巴，符文藍芒直射天際。
他并不畏懼天上的星辰，只不過是一群連凡塵都不敢踏足的懦夫。
況且...
符文不滅，魔法不消，他即是永恒。
“我不會干預一位新晉星靈的誕生，但我也希望你們不要干涉凡俗之事。”
“這正是群星所望，感謝您的慷慨。”索拉卡女士的面容依舊維持著溫柔的神色，笑著應道。
瑞恩端起茶杯，向她示意，同時笑著收回了直視群星的目光。
7位...
這是群星向他投來的目光數。
其中有5位本體所蘊含的星辰魔力，要超過融合過半世界符文的他。
但在符文之地，如果兩方交手，哪怕是群星也要做好隕落的準備。
在凌冽的寒風下，茶水依舊滾燙，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氣，瑞恩神情舒緩地將目光投向山峰另一側。
山腰處的神戰，已經接近尾聲。
猩紅的光芒流轉而過，暗裔手中的巨劍已經高高舉起，他立于群山之巔，背后的雙翼舒展開來，遮天蔽日，像是降臨世間給予審判的惡魔。
審判...還是毀滅？
這不重要，他名為“暗裔”，已經代表了一切。
“暗裔”并不是他本身的名字，而是一個凡人給予他和他們的蔑稱。
在恕瑞瑪的古語中的意思，大致相當于一個隱晦的詛咒：墮落者。
“喝啊！”
隨著暗裔發出一聲爆喝，手中的巨劍破風斬出，帶著磅礴的威勢猛然劈下。
轟隆——
這一刻，整個巨神峰地區都被撼動了，聲音之大仿佛雷在耳邊炸響。
遠處的密林發出了不小的騷亂，狂吠，呼喊...動物原始的畏懼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驅使著它們四處逃竄。
感受到震動和聲響，瑞恩和索拉卡同時揚起了頭，目視著天空的星辰。
“咔嚓。”
下一瞬間，瑞恩似乎聽到了幾不可聞的破碎之聲，如同一塊玻璃碎裂那樣。
蒼穹之上，那片璀璨的星空中，其中形似一柄“長槍”的星域，被劃上了一道深深地劍痕。
就此，“戰爭”退場...
巨神峰的峰頂，那處神圣被無數人仰望的地方，此時那道永遠不曾熄滅的通天光束，發出了一絲輕微的顫動。
緊接著，一道道流星劃破天際，像是在為一位逝去的星靈哀悼。
暗裔背負巨劍，收起雙翼，挺拔冷漠地站立在曠野之上。
漫天的雪花飄落，卻在觸碰到他之前，就蒸騰成了水汽。
他微抬下巴，冷眼看著流星滑落，無視了僅剩下半口氣等死的人類，高高揚起了頭：
“我曾觸摸過星辰，曾見證過數千個太陽的光輝。如今，我回來了，我將化作世界的終結者，將所有群星的光芒散盡。”
他那桀驁的聲音響徹了天際，而“戰爭”星座的破滅，正在為他的回歸，獻上謳歌。
暗裔深深凝望了一眼巨神峰西側，做了一個口型，便扛著劍轉身向東方離開了。
“亞托克斯...”
瑞恩的深藍色符文雙眸微動，他的目光仿佛跨越了千百公里，與暗裔的那對金紅色眸子對上。
他能聽到對方想要給他傳達的信息，那是一個曾經讓世間戰栗的名號。
曾經恕瑞瑪最強大的飛升天神之一...亞托克斯。
而在瑞恩的對面，索拉卡微微抬起了手掌。
群星的光輝似乎受到了她的牽引，一束金光自天際揮灑而下，注入到了那具被風雪逐漸掩埋的凡人軀體中。
星靈之魂已然破滅，徒留人類的殘魂在掙扎、抵抗。
星光之力沐浴身體，幫助他度過了必死的難關。
“他叫什么名字？”瑞恩眼神中帶上了一抹興趣。
與亞托克斯的交戰中，“戰爭”星靈處于絕對劣勢，但只要有任何一位星靈愿意出手，他就能輕松解除危機。
但所有星靈都選擇袖手旁觀，放任“戰爭”星靈的靈魂消散。
不...消散并不準確。
在亞托克斯最后一劍斬到星靈本體的那一刻，“戰爭”星靈的所有力量和靈魂都融入到了那具人類的身體中。
依靠著這具變得更強大的身軀，再配上人類的不屈之魂...他或許是一個更為強大的存在。
“阿特瑞斯，這是他的名字。他的未來，必會成為群星的一員。”索拉卡神色如常地回道。
“阿特瑞斯...”瑞恩無聲默念，思緒在他心里開始翻涌。
今天星靈不惜展現自己的底蘊，也要將他邀請來這里。讓他和帝國為即將到來的災難做準備怕只是其一，最為關鍵的恐怕是...
山腰處躺著的那位名為“阿特瑞斯”的人類。
星靈不會允許任何意外發生，或許，他已經被安排好了既定的軌跡，直到他成為新的星靈。
瑞恩似有所悟地抬頭望了眼天空，對自己的猜測越發肯定。
星靈本體的力量要超過他太多，但哪怕星靈本體降臨符文之地，所削弱的力量也是難以想象。
哪怕是群星下凡，他和帝國現在也有資本和他們抗衡。
他們是符文之地所誕生的生靈，面對外來的強敵時，腳下這片土地就是他們最大的倚仗。
但若是...有一個星靈能發揮星靈本體全部的力量，又是誕生自符文之地的生靈...
他能發揮的力量，絕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你們就不怕命運讓他走向了別的方向？”
瑞恩眸光一沉，望著躺倒昏迷的阿特瑞斯。
在他所了解的歷史中，星靈的布局似乎并不怎么高明，甚至面臨過許多次失敗，又加以補救了很多回。
索拉卡面帶微笑，搖搖頭，并不在意道：
“一切都由命運做主。”
“命運做主嗎...”
瑞恩眼神中帶著一絲遺憾，這樣的好苗子，合該與帝國有緣。
真是可惜了。
不過，他想到了內瑟斯的請求。
未來，或許并非沒有機會。
他始終相信...帝國，遠比群星更對人類有著吸引力。
瑞恩飲盡杯中的茶水，緩緩站起身：
“感謝您的茶水，于群星下品茶，希望未來還有這樣的機會。”
“您會一直是我的貴客，巨神峰歡迎您的隨時來訪。”索拉卡同樣站起了身，向瑞恩微微施了一禮。
瑞恩沖她點了點頭，身形被符文的藍色光芒包裹，最終消失不見。
石桌重新變得空蕩冰冷，茶壺內的茶水也不再向外散發熱氣。
索拉卡眼神中星光閃爍，眉頭不時皺起，就好像在與誰進行交流。
最終，她喟然長嘆一聲，輕聲道：
“我們是群星的孩子，紛爭與戰斗只會讓我們變成野獸，巨神與星辰的光輝灑在大地，是為了給這個世界帶去希望。”
說完，她搖了搖頭，迎著飄落的雪花，提著茶盞和茶壺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中。
房門緊閉，距離下一次打開，不知何時。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