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德萊厄斯與蓋倫
“德瑪西亞！”
諾克默奇同德瑪西亞邊境。
隨著蓋倫聲威震天的怒吼，他身后的無畏先鋒統一舉起手中的武器，士氣高漲地喝道：
“德瑪西亞！！”
“德瑪西亞！！”
聲勢浩大，威嚴赫赫，如同盤踞在低空的厚重陰云，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網，壓得人喘不過氣。
接連的喊叫聲，讓新成立的“駐諾克默奇搜尋雇傭軍”的士兵耳膜發顫，紛紛抿緊了雙唇，心生寒意。
強國之軍，莫過于此。
“空——隆，空——隆！”
與此同時，地面上的沙石滾動，腳底傳來微微的震顫，明白的人都知道這是大股軍隊行進時才能造成的響動。
“吼！”
雄渾的虎吼之聲從平原的另一頭傳來，從遙遠廣袤的地平線上，能看到一根筆直的黑線正以極速向前推進。
這是一支身披重甲的黑虎騎兵，帶著掃平沿途所過之一切的雄渾氣勢，破風而來。
遙遙觀望，黑壓摧城，大有種黃沙大漠中風暴將起的震懾感。
為首那人身材威猛，孔武有力，騎乘在虎背之上，手提一柄銳利的戰斧，剛毅的面容上帶著嗜血的興奮。
在這支重甲騎兵身后，是一望無際，排列嚴整的步兵陣型，由一位身高5米，身披青色鎧甲的壯漢領頭。
在他的肩膀上，還坐著一名少女。
“諾克薩斯！！！”
德萊厄斯望著越來越近的無畏先鋒陣列，并未下達停止的命令，反而是高亢的發起了沖鋒。
整支崔法利戰團，帶著摧枯拉巧的威勢洶涌上前，一只只奔騰呼嘯的黑虎，一個個面容冷硬的精銳在此刻，凝結成了一只體型碩大的猛虎，猛虎尖利的虎掌高高揚起，欲將眼前的無畏先鋒一掌擊碎。
面對諾克薩斯這支最精銳的戰團，蓋倫的表情只剩下堅毅。
他狠狠地壓低眉毛，向前跨出兩步，單臂猛地一揮，用力將自己的巨劍“哐”的一聲插入面前的土里。
隨后蓋倫高昂起頭，雙手交疊放在劍柄上，不再有多余的動作迎接著崔法利戰團的沖鋒，面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懼色。
他的這一舉動極大地感染了身后的士兵，所有無畏先鋒的士兵都身姿筆挺地站在原地，如同狂風海嘯席卷時，岸邊無畏佇立地堤壩。
此時此刻，一股肅穆悍勇的氣息在軍中蔓延、擴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化作了同一句話：
無畏先鋒，永不退縮！
嘩——
黑色的海潮沖擊銀色的盾陣。
這一觸即發之景，就好比炸藥桶的引信，快要燃到了最后一刻。
那些歸屬諾克默奇本土的雇傭兵就在旁邊，他們眼睜睜看著眼前這一幕，整顆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哪怕德萊厄斯帶領的崔法利戰團，并不是向他們發起的沖鋒，但他們仍然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膽寒退縮的情緒，尤其是在看到那些黑虎狂奔而來時，眾人皆是雙腿發軟，頭暈目眩，只想丟盔棄甲匍匐在地，任憑差遣。
甚至很多人的心里都在想，要是兩軍真的在這里交戰，他們大概率會被擴散的余波收割，成為最窩囊的亡魂。
空——隆！
地面猛烈的顫動在達到高峰時，戛然而止。
距離蓋倫不到5米的位置，德萊厄斯騎乘的黑色巨虎猛然停下。
同一時間，崔法利戰團的坐騎整齊劃一，令行禁止，瞬息間便止住了前沖的態勢，穩穩地停在了德萊厄斯身后。
兩只隊伍相隔極近，隔空對望。
德萊厄斯拉動韁繩，嘴角微微咧開，眼底帶著一抹欣賞：
“劍尉長蓋倫？”
眼前這個上次戰爭并未出現的懦夫，這次也展現出了不一樣的風采。
“諾克薩斯之手，請！”
蓋倫聲音莊重洪亮，一點沒有落了半點德瑪西亞的威風。
他的話音落下，無畏先鋒團的士兵便向兩側退開，中間讓出了一條道路。
他們舉矛而立的嚴肅模樣，好似一點也不畏懼諾克薩斯人的沖鋒。
以他們的陣型，崔法利戰團只要一個沖鋒，就能擊潰這支德瑪西亞人的精銳。
德萊厄斯并未這么做，反倒是拉動韁繩，駕馭猛虎自蓋倫讓出的道路呼嘯而過。
蓋倫的行為和魄力，讓他對德瑪西亞有那么一些改觀。
這里的人上層多半已經腐朽，但在戰場上還是能找到幾位有趣的人。
“崔法利戰團，靜默前行！”
下達了命令后，德萊厄斯率先沖過了無畏先鋒的陣線，朝著德瑪西亞內部而去。
蓋倫和無畏先鋒，以及奧莉安娜帶領的北線精銳，會共同前往北部山脈，而德萊厄斯帶領的崔法利戰團，則會提前抵達德瑪西亞的北境要塞與嘉文會和。
收到了諾克薩斯進犯德瑪西亞的消息，凜冬之爪可不會錯過這么好的機會。
戰爭的號角...已經吹響了！
待到崔法利戰團的鐵騎呼嘯而過，蓋倫緊接著便看到了后方隨行的北境精銳。
這支部隊大多是由弗雷爾卓德靠向諾克薩斯的蠻族部落組成，他們的人種各個高大魁梧，由多個不同部落組成的戰團構成。
除了走在最前方的鐵鎧塞恩，后方則是騎著各類野獸的蠻族酋長，他們各自統領著自己的部族。
現今的諾克薩斯軍隊雖然已經開始改制，由戰團制度改為軍團制度。
但也只是在南線和東線軍團初步實行，那里由克卡奧家族和米達爾達家族掌控，有更多的人手去擔任底層軍官。
北線軍團多來自各個部落，互相之間誰也不服，更擅長以部落為單位進行作戰，并且功勛和榮耀會獨屬于自己部落。
目前這種模式會保持下去，直到送入戰爭學院的蠻族下一代擔任重要位置。
待到奧利安娜坐于塞恩身上走到近前，蓋倫站得筆直，昂首挺胸：
“劍尉長蓋倫，特在此等候諾克薩斯軍團。”
“崔法利議員，奧莉安娜。你是一位不錯的將軍。”
奧莉安娜聲線里依舊帶著那種恬靜感，不急不緩，讓人聽了如沐春風。
但她的話語，卻是讓蓋倫的心中微凜。
崔法利議員。
這是一個令人不得不慎重對待的名字。
能在崔法利議會成為議員，象征著實力達到了諾克薩斯的巔峰。
他這時才猛然意識到...
眼前這位看起來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的身體竟不是血肉構成...
乍一看上去，對方的外表和常人無異，五官端正，神態生動，甚至透露出一種鄰家女孩的柔和。
然而她的四肢，她的頭部全部由發條和齒輪構成，散發著符文鋼特有的色澤。
蓋倫甚至毫不懷疑，對方身體內部的器官，怕是都被替換成了精密的人造儀器。
符文鋼產出自德瑪西亞，又有“德瑪西亞鋼”之稱，無畏先鋒全體列裝大多由符文鋼混雜禁魔石鍛造，他自信自己不會認錯。
由符文鋼鍛造的人體...他無法揣測對方有多強。
更何況，奧莉安娜身下那充當代步工具的巨漢，對方的身高超過五米，肥大壯碩，身上被釘滿了粗糙的裝甲，最醒目的是他的眼睛，像是午夜的玫瑰，透露出赤紅懾人的光芒。
僅僅只是看一眼，蓋倫都有一種汗毛聳立的危機感。
如果對上...他大概率會死！
那是一種和面對德萊厄斯差不多的戰場直覺。
哪怕是如此，蓋倫臉上也并未露出任何異樣，依舊保持著德瑪西亞人不卑不亢的姿態，做了個請的手勢。
等到奧莉安娜點頭向前，蓋倫才從土里拔出巨劍，背負在了身后，與奧莉安娜并行，無畏先鋒則是跟在諾克薩斯軍隊的兩側和后方。
“德瑪西亞的瑰麗風景，我一直想來看看。”奧莉安娜滿足地說。
她那對海克斯藍眸中帶著興趣，自由眺望著一望無際的肥沃土地。
走過諾克默奇的領土，就正式進入屬于德瑪西亞的西部平原。
這里草場鮮美土地肥沃，無論是畜牧還是種植，都是得天獨厚的地方。
相比起諾克薩斯地處荒漠，弗雷爾卓德位于極寒，恕瑞瑪滿是黃沙，德瑪西亞無論是氣候還是環境都算的上是世外桃源。
在整個符文之地，也只有初生之土艾歐尼亞能和這里媲美。
但那里還保留著原始的氣息和地貌，并沒有開發過的德瑪西亞更適合人居住。
“奧莉安娜女士，德瑪西亞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蓋倫能聽出奧莉安娜話語里的真摯，至少，不是一種“這里真不錯，我要掠奪你”的態度，而是在表達善意。
這也讓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他沒有緹亞娜姑媽和妹妹那么有政治頭腦，但源自多年在戰場被捶打出來的敏銳，還是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直覺。
至少，他只聽一兩句話，就能知道對方是不是要來打架的。
之前德萊厄斯經過時，他就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對方想跟無畏先鋒打一場。
但那無關乎兩國的戰爭，只是一種興趣，切磋的興趣。
而奧莉安娜的神情和言語，聽起來完全不像是率領軍隊的將軍，倒像是一位想要游歷德瑪西亞的貴族女士。
“奧莉安娜女士，你的身體是由符文鋼鍛造嗎？”
行軍的路途中，雙方之間相互聊了一會兒熟絡后，蓋倫還是忍不住詢問。
剛一說出口，他便在心里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的本意只是為德瑪西亞多打探一點，有關崔法利議員的情報，但這種問話方式，他自己都覺得太直了...
蓋倫趕忙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感到好奇，符文鋼由德瑪西亞特殊工藝百煉鍛造，一眼就能看出來。”
奧莉安娜并未在意，反而問起另一件事：
“蓋倫劍尉長，你有聽過機械飛升嗎？”
“機械飛升？”
蓋倫面帶疑惑，他確實沒聽過這個名詞。
“機械飛升是由瑞恩先生提出的構想，將人的軀體轉化成機械，以此得到可以無限次改造的身體，以及...沒有上限的靈魂。”奧莉安娜放緩語速解釋說。
她并未有意隱瞞，她所說的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
按照斯維因的說法，兩國此次的互動重在宣傳，目的正是要讓德瑪西亞見證他們跨越時代的發展。
“呃...還真是，嗯...很瘋狂的構想。”
蓋倫絞盡腦汁地想了想，給出了這樣一個評價。
瘋狂，對，不合乎常理的瘋狂。
恐怕也只有諾克薩斯的這群瘋子，才能想到，并且做到將血肉轉化為發條和齒輪的鋼鐵之軀。
想到這里，蓋倫又借機仔細看了一眼奧莉安娜，不由得在心里感嘆，哪怕是鋼鐵鑄造之軀，都給人一種精致、真實的美感。
她的四肢扶柳般纖細，瘦瘦的小腿，金色滾邊的裙裾，臉龐柔和額發柔軟，泛著亞麻色的微光，讓人聯想到陽光的暖意和露水的濕潤。
“蓋倫劍尉長，這并非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奧莉安娜沒有在意蓋倫的視線，只是微微搖頭，聲音平緩地敘述道：
“我出生自一個皮爾特沃夫家庭，在我12歲時去往祖安的一趟行程中，我染上了重病，雙肺開始出現問題，我無法使用它們正常呼吸，無奈之下，身為發明家的父親為我人造了一個機械肺。”
蓋倫嘴巴微張，臉上掛著震驚。
肺壞了都能換？
這簡直顛覆了他的三觀。
而且既然肺都可以換，那么其他四肢、內臟，是不是也可以換...
他想到了一部分因傷退役的戰友，他們有的失去了手腳，難以維持正常的生活，有的卻因慢性疾病一直承受著病痛折磨。
許多面孔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蓋倫忍不住追問：“換器官會有副作用嗎？”
人總是在追求一個渺茫的希望，哪怕他知道諾克薩斯不會分享這個技術，但依然難以抑制想要了解、詢問的沖動。
“有。”奧莉安娜明亮的藍眸望向蓋倫，“肺部的更換，讓我逐漸失去了情感，但同時也具備了更強的算力和腦力，這是處于絕對理智下的提升。”
“喪失情感嗎...”
蓋倫眉頭皺起，在他眼中，情感才是人類不可或缺之物。
生命可以犧牲，但是情感和信仰不能消亡。
但旋即，他又覺得不對，疑惑道：
“可是...奧莉安娜女士，你看起來無比正常。”
奧利安娜話語間帶著豐富的情感，這并不是一個失去悲喜之人能偽裝出來的模樣。
當然，也或許是他眼力不夠，看不透對方的偽裝。
“這就是機械飛升的一部分，如果只是化作純粹的機械軀體，那和真正的機械又有什么分別呢？”奧莉安娜微笑著看向他。
“能跟我說說具體過程嗎？”
蓋倫騎著戰馬向前時，忍不住望了眼身旁的龐然大物。
哪怕他坐于馬上，還不及塞恩身高的一半。
赫赫有名的亡靈戰神塞恩，他沒少和這位打交道，甚至相互之間交過手。
但比起以前的狂暴模樣，現在的塞恩異常得安靜，就好像是一堆冰冷的零件...
“當然。”
奧莉安娜欣然同意，她略作思考后，以盡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講述道：
“靈魂是人類的核心，記憶、思想、情感都儲存在其中。但身體作為靈魂的載體，同時會影響到靈魂。內臟影響人體循環，大腦分泌激素會...因此，當我們的內臟更換成機械后，難免會影響到大腦的運作。”
蓋倫騎在馬上，靜靜地聽著，逐漸露出痛苦的表情。
聽奧莉安娜講這些專業詞匯和理論知識，簡直比聽自己妹妹和姑媽聊政治還痛苦。
他晃了晃腦袋，竭力保持著清醒，嘗試總結道：
“也就是說...嗯，換內臟就會出問題，換四肢就沒問題。”
“是這樣沒錯。”奧莉安娜點了點頭，眉眼間透露出笑意，“蓋倫劍尉長應該聽過義肢。”
“義肢，好像是皮爾特沃夫那邊的東西？”蓋倫想了想。
德瑪西亞和皮爾特沃夫之間隔了一個諾克薩斯，因為諾克薩斯的強勢，以及與皮爾特沃夫的依附關系，德瑪西亞并沒有和皮爾特沃夫有過多的貿易往來。
就算是有，交易的也是與貴族相關的商品，蓋倫對此并不關注。
奧莉安娜點了點頭，進一步解釋：
“義肢可以當做正常的四肢安裝在人體上，方便殘障人士的正常生活，這項技術已經在皮爾特沃夫和帝國普及，我父親就是皮爾特沃夫最出色的義肢制作者。”
“能制作人類的機械肺，理應如此。”蓋倫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在他想來，制造機械肺遠比機械肢體要難。
他并不奇怪諾克薩斯和皮爾特沃夫能研究出這些東西，畢竟，這兩個地方可沒有德瑪西亞那么講規矩。
但不知怎么的，他心底突然多了一絲羨慕和難受。
雖然他個人四肢健全，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但他可有不少因戰爭而傷殘的戰友，別說再次上前線打仗了，就連自理日常生活都很困難。
而作為他們的對手，諾克薩斯的士兵負傷后，卻能換上義肢，像個健全的人那樣繼續生活、勞作。
這看起來多少有點不公平了，就像那句話說的...
我能失誤無數次，但你只能失誤一次...
有戰爭就會有傷亡，有傷亡就會有悲痛，這本是世間常理中的一環。但是，諾克薩斯似乎正在打破這種常理。
這讓一向認同德瑪西亞的民生強于諾克薩斯的蓋倫，心中著實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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