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巨龍,令人失望
群山峻嶺間，層巒疊嶂，峭壁橫生。
“吼！”
巨龍嘶吼著飛馳而過。
它渾身染著烈火般的紅色，寬闊的雙翼上下扇動，帶起風聲嗡鳴的同時，灑下大片的火焰灼燒山石。
怪石嶙峋的山脈上本就樹木稀少，但僅有的幾棵灌木也被烈火燃燒殆盡，山石上變作焦黑一片。
巨大的龍眼流淌著熔巖般的顏色，向遠方眺望，毫不掩飾其中的暴虐與狂傲：
“令人厭惡的血脈，正在靠近！”
她口中吐出的語言，令人感到陌生。
那是一種異于大陸通用語的語種，雄渾嘶啞，像是古老教堂傳出的鐘聲。
只是聽到，就讓人心底發寒，心生畏懼。
巨大的龍眼一張一合，永不熄滅的金色帶上了厭惡的情緒，她猛然揮動龐大的雙翅，流火飛竄，帶動著它的身體迅速移動，轉了個方向朝她所感應的方向飛去。
就在那里！
離得很近了！
土庫古爾平原邊緣，希瓦娜和瑞恩對坐在一團篝火前。
火光將兩人的皮膚照的橘紅，像是兩片正在燃燒的羽毛。
此刻的希瓦娜，微微握緊拳頭，神情有些閃爍，她能感受到血脈近親正在快速靠近。
“議會長大人，我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嗎？”
她的力量在自己母親面前，宛如嬰兒一般弱小。
但她那殘暴的母親，將她曾經美好的回憶近乎全部殺死。
為了那位把自己養育長大的法師，她發自內心地想要做點什么。
瑞恩明白她的想法，沒有拒絕而是思索了一陣說道：
“巨龍一族擁有許多得天獨厚的天賦，譬如防御力極強、天生能夠施展元素魔法、鱗甲具有很強的魔法抗性等等...但是。”瑞恩拋出一個轉折詞。
“你知道，對巨龍造成傷害的最有效方式是什么嗎？”
“力量！砍下她的腦袋！”希瓦娜耿直地回答。
養父從未教過她戰斗，甚至她都沒參與過正經的對決。
因此她對戰斗的了解少得可憐，也只有跟隨崔法利戰團的那段日子，她才接觸到了部分關于殺戮的信息。
德萊厄斯告訴她，只要手中的戰斧夠鋒利，揮砍的力量足夠大，就沒有不能斬下的頭顱。
這句話，留給希瓦娜的印象很深。
“精辟的總結，力量確實是最有效的方式，但同時也是最難的。”瑞恩帶著鼓勵的微笑。
巨龍的魔抗比物抗要高的多，最簡單的方法自然是毫不廢話地將其開腸破肚。
但首先，成年巨龍的體長一般都長達百米，龍鱗的厚度以普通刀劍根本無法破防。
所以要殺死一條巨龍，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如果凡人想要屠龍，必須要做足充分的準備，又或者聚集一支精銳戰團。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要做好必死的覺悟。
“我有機會嗎？”希瓦娜躊躇片刻后問道，眸光閃著半分期待。
她很想自己復仇，但心知自己的實力想要完成復仇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是她不會放棄，這是她從出生到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
“當然，帝國愿意給任何人展現自我的機會，只要你有想法。”
瑞恩欣然同意，甚至補充了一句：
“我的魔法其實更偏向于輔助，放開自我去和它交戰吧，我會適時地給你提供保護。”
“議會長大人...”
希瓦娜雙唇翕動，神情中帶著無比的動容。
她自然不會認為瑞恩真的只是輔助之能，對方可是帝國最強大的法師！
無論是她之前遇到的德萊厄斯，還是現在在自己對面坐著的議會長瑞恩，他們都對自己這樣的弱小者充滿了善意。
她和養父走過很多地方，之前都因為種種原因避開了處于戰爭中的諾克薩斯。
現在她有些明白，為什么諾克薩斯能夠以一敵多而不落敗了。
現在的她，也愿意為這樣的帝國而戰。
有一群英明友善的領袖，有一群熱情平等的戰友...這樣的帝國理應強大！
“是！我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希瓦娜眼神中充斥著堅定，緩緩站起身，朝瑞恩鞠了一躬。
瑞恩微微一笑，將視線從篝火移開，看向隱在黑暗中的群山深處，低聲道：
“她來了。舞臺已經為你搭建好了，希瓦娜。”
“明白！”
希瓦娜的身體驟然繃緊，讓全身都處于發力狀態。
剛剛和瑞恩的聊天，已經緩解了她心里的焦慮和害怕。
此刻的希瓦娜是完整的，純凈的，堅定的...她眼底深處那兩團小火苗唰的一下燃燒起來，繼而她的雙目頃刻間變得赤紅，雙腿猛地在地上一蹬。
咔嚓幾聲，兩圈枝杈狀的裂紋自她腳下擴散。
希瓦娜的身形修長而又筆直，如一枚剛出筒的炮彈般帶著巨大的動能飛躍向上，于空中完成了華麗的變身。
幾乎是頃刻之間，劇烈的光在漆黑夜幕中閃過，光影從希瓦娜的全身流過。
各種龍類的特征出現在她的身上，暗紅色的鱗片，嶙峋的骨突，尖銳的利爪...
她發出嘶啞的吼叫，睜開巨大的龍眼，張開雙翼，所有的龍鱗也全部打開，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刺耳聲響。
龍形，再次夭矯舒展，騰空飛起。
與此同時，山嶺的另一端傳來了咆哮，震顫人心的音波在群山之間回蕩，山間的風都帶上了灼熱的氣息。
“吼！”
電光火石間，超過百米長的燃燒著烈焰的巨龍出現在群山上空，飛火流螢，呼嘯著向希瓦娜橫沖而來。
“實力不錯，但似乎腦子并不好使。”
瑞恩收斂心神，遺憾地搖了搖頭，他依舊盤腿坐在地上，但他的周身有一個個藍色的符文凝聚，各處都散發著魔力波動。
轟——
堅硬的鱗甲與鋼鐵般的肌肉撞在一起。
兩只體型懸殊的巨龍，于空中發生了粗暴的交鋒。
很顯然，希瓦娜的母親占據了絕對優勢，碰撞之后她的龍軀被遠遠地拋飛，撞擊到了下方的山崖。
堅硬龍鱗覆蓋之下的軀體，流出了象征弱小的鮮血。
僅僅只是一次碰撞，希瓦娜便受了輕傷。
“弱小、愚昧！這樣的你，怎么配得上偉大伊瓦的血脈。”
太古雄渾的發音從火龍伊瓦的口中吐出，她發出的每一個仿佛都能勾起天地間的共鳴。
震撼，極致的震撼！
“一種奇特的古老語言，似乎每個文字本身就帶著某種力量。她的名字叫伊瓦嗎...”瑞恩在心里，無聲分析道。
他的雙眸早已被湛藍色的光芒覆蓋，浩瀚如汪洋的魔力自體內不斷涌出，組成一個個不同的符文。
他的左手輕輕一揮，身側的十數枚符文忽然飛起于半空中消失不見。
等再次出現時，已然附著在希瓦娜受傷的地方。
這是水系四階符文魔法水療咒。
比起生命雨滴和水療術，這個法術能夠持續治療附著者的傷勢，直到消耗完符文中的魔力。
配合著希瓦娜本身的超強恢復速度，幾個呼吸間，流出的血就被快速止住，傷口愈合，已然恢復如初。
她發出一聲高昂的嘶吼，知道這是來自于議會長的力量。
希瓦娜爬起身，甩動長尾，揮動雙翅再次夭矯騰飛。
熾熱的火焰自希瓦娜的口中噴涌而出，她再度朝伊瓦撲去。
“熒光之火！”
伊瓦巨大的龍眼中滿是嘲弄，龍口微啟，同樣是一道深紅色的烈焰噴射而出。
轟——
烈炎爆裂之聲伴隨著轟鳴。
伊瓦吐出的烈焰粗大無比，竟是直接將希瓦娜的吐息全部籠罩在內，如同細小的雨滴落入一片巨大的汪洋，了無蹤跡。
希瓦娜的吐息被徹底澆滅，伊瓦的烈焰仍舊威勢不減地朝她激射而來。
空氣被烤得灼熱，產生扭曲的波紋。
在烈焰即將觸碰到希瓦娜之時，瑞恩微微抬起食指，“水”“籠罩”兩枚符文在希瓦娜體表亮起。
但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希瓦娜瘋狂的眼神，抬起的手指又微微放下，兩枚符文的光芒消散。
“吼！”
希瓦娜怒吼一聲，舍棄了所有防御，龍翼猛烈扇動，竟然直接朝著焚焚烈焰撲去。
在聲勢浩大的熊熊火焰面前，她的身軀嬌弱的像是一只飛蛾。
但面對熾熱的火光，她選擇做那個撲火的飛蛾。
轟！！！
烈焰臨身，第一時間沖撞，灼熱在希瓦娜的鱗甲之上。
她本就鮮紅的鱗甲瞬間變成了深紅，滾燙熱烈，嗞嗞作響，甚至能聞到濃烈的焦糊味道。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疼痛。
她裸露的表皮，開始出現重度燒傷的跡象，但就算如此，她仍舊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借助水療咒的恢復力，硬生生向前沖去。
“吼！！！”
希瓦娜向著火焰發出了怒吼，隨著龍吟的高漲，她向死無生的發起了沖鋒。
瑞恩看著這一幕，湛藍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通天的火光，眼角微動，表情有些動容。
他緩慢的從地面上直起身，輕聲低語道：
“于烈焰中得到重生，完成真龍的蛻變。”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希瓦娜竟奇跡般地硬生生抵住了烈焰的沖刷，她長尾甩動，由下自上地在滾燙烈焰中游移，發啟了自己的沖鋒。
這一過程中，她身上的原生鱗片疾速脫落，那些還未覆蓋鱗片的皮膚也早已焦黑一片。
哪怕以巨龍一族極強的恢復力，也難以維持如此猛烈的灼燒。
但仿佛，烈火激發了她心中的某個種子。
她身體的鱗片重新生長，破損的皮膚重新長出肉芽。
不同于以前鱗甲只覆蓋一半的龍體。
這一次的希瓦娜，渾身赤紅色的龍鱗于烈火中泛著耀眼的紅光。
她那金色的雙眸也是變得異常明亮。
砰！！！
希瓦娜沖襲而上，頂著伊瓦噴吐的烈火，狠狠撞擊在了她的下巴上。
“嗷！”
伊瓦一聲吃痛，嘴里的火焰偏移，射在鄰近的山頭。
烈焰籠罩之處，竟是將山頂的巖石都熔化了一大塊。
“以下犯上！”
伊瓦的金眸中迸發出了一股強烈的殺意。
這一次，她不再是發出吐息，而是扇動著龍翼向下，竟是想要與希瓦娜肉搏。
“啪！”
瑞恩見狀，只是微笑著打了一個響指。
一連串的符文在他周身消失，一個個附著在了希瓦娜的身上。
在一瞬間，希瓦娜只覺自己無論是體力、力量、還是速度，都遠勝于以前的自己。
她的身體，從未有這么強過。
本就于烈火中身體得到了增強，再加上瑞恩的魔法輔助，她的增長近乎突破天際。
“吼！”
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希瓦娜自然不甘心被動防御。
她同樣是扇動龍翼，硬生生朝伊瓦沖撞而來。
轟——
兩頭巨龍于天空中發出碰撞。
比起之前單方面的碾壓，這一次雙龍的龍角抵在了一起，竟是有些勢均力敵。
希瓦娜赤紅著雙目，前肢龍爪用力前伸，不斷撕扯著伊瓦的鱗甲。
伊瓦也是咆哮一聲，雙爪龍尾齊動，與希瓦娜展開了近身肉搏。
兩龍的互相攻擊極為慘。
牙齒、犄角、身體、龍爪、龍尾、龍翼...
身體上的所有部位都化作了武器，進行著最為原始的肉搏，只為對敵方造成更大的傷害。
瑞恩的身體緩緩升起，一道道治愈符文魔法凝聚飄飛。
希瓦娜的戰斗意識比不上伊瓦，往往三道傷勢才能換回一次有效攻擊。
但她渾身遍布著綠光，輕傷近乎瞬間復原，就連鱗甲脫離和割破動脈這樣的傷勢，也用不了一會就能恢復。
雖然兩龍身上早已被鮮血所覆蓋，但論及傷勢，反倒是伊瓦的更重。
身體越來越重的傷勢讓伊瓦有些意識模糊。
她的雙眸憤恨的朝遠處射去，那里正是瑞恩的方向。
要不是該死的法師，她怎么會輸。
就像是當年的那個小偷，一樣是法師，一樣的可惡！
“吼！”
在希瓦娜又一次在他身上留下一刀長達數米的傷口后，伊瓦仰天咆哮一聲，竟是放棄了對戰，扇動著龍翼朝瑞恩撲來。
她仿佛此刻才意識到，要想戰勝希瓦娜，必須先殺死瑞恩。
越戰斗，她身上的傷勢越來越多，希瓦娜的傷勢越來越少。
而只要不讓希瓦娜治療身體，勝利還會屬于它。
“法師！死！”
伊瓦發出的語言仿佛帶著震懾，在它視線望去，希瓦娜和瑞恩都都呆立在了原地。
希瓦娜很快反應過來，扇動龍翼追上，嘴里烈焰吐息噴涌，想要阻攔伊瓦。
她的面容上帶著焦急，法師很懼怕近身，這是她養父告訴她的道理。
哪怕強大如議會長，為了幫助她這個弱者，已然是花費了海量的魔力。
這種情況下，又怎么能夠阻擋住伊瓦！
伊瓦硬抗下希瓦娜的烈焰，縱使身體的傷勢加重了不少，但她的眼底還是浮現出喜色。
她，已經接近了瑞恩。
而對方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御手段，就像還處在被震懾之中。
只要近身，再強大的法師，不過是螻蟻！
“吼！”
伊瓦發出一聲怒吼，張開嘴，露出了還在滴著鮮血的龍牙，口中烈焰已然積蓄完畢。
只需要一擊！
沒有人類能夠抵擋住巨龍的咆哮！
“嗡！”
灼熱的龍息噴涌而出，射向已然不過數十米的瑞恩。
烈焰宛若裹挾著天威，近乎要將瑞恩吞噬殆盡。
“有趣！”
聽到這淡漠的聲音，伊瓦的雙目猛然瞪大。
只見瑞恩向前伸出了一只手，“水”“籠罩”兩枚符文在他掌心凝聚。
轟然間，烈焰龍息已至近前，但卻在瑞恩伸出的手前被硬生生的攔住。
就好像是一堵墻阻隔在那，無論它如何噴吐烈焰，都無法前進分毫。
“不過是法師的戲法！”
伊瓦怒吼一聲，眼神里帶著狠色，放棄了龍息。
他直接張開嘴，竟是欲要將瑞恩吞入腹中。
“真難啊。”
瑞恩輕笑一聲，伸出的手輕輕一握。
嗡——
天地失色，仿佛天幕被一層藍色的薄膜籠罩。
咔！咔！咔！
天空中射下無數道水流制成的鎖鏈，纏繞在伊瓦的身體上。
伊瓦奮起全身的力氣掙扎，剛開始還能不斷以微小的距離向前移動。
但隨著天空射下的鎖鏈越來越多，她的掙扎也漸漸變得無力。
到了最后，她的身體被數百根鎖鏈纏住，除了眼睛和嘴，其他地方已然是徹底動彈不得。
遠處的希瓦娜看到這一幕已然徹底呆住。
她有想過瑞恩很強，但卻沒有想到能有如此實力。
不過是簡單兩招，就將伊瓦徹底抓住。
“不過是困人的小伎倆，可敢全力一搏！”
伊瓦瞪圓金色的雙眸，死死盯著瑞恩。
這一次，從她口中第一次說出了大路通用語。
不過區區人類，從剛剛對方神態和語氣中的為難，顯然困住它已是極限。
她根本不相信人類能夠擊穿它的鱗甲，最多只能將她束縛罷了。
區區束縛，人類難道天真的以為自己為希瓦娜爭取時間，就能將她殺死嗎？
愚昧！
面對咆哮中的伊瓦，瑞恩閃爍著深藍色微光的眸子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是什么，給了你一種自己能跟我匹敵的錯局。”
他緩緩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上的戒指驟然亮起了藍芒。
“踏過螻蟻而不去殺死，這個力量可是很難掌控的。”
瑞恩的手驟然揮下，一道銳利的藍芒自他手中的戒指上迸射而出。
藍光驟然穿過伊瓦，透過她又向后穿透了好遠。
被藍光穿過，伊瓦只來得及瞪大雙眸，就已然失去了知覺。
她在失去意識前，除了痛，就再無其他的感覺。
“嗤！”
霎時間，伊瓦巨大的身軀仿佛凌遲切碎，瞬間滿身布滿血痕，血液猶如涌泉般四濺。
要不是鎖鏈拖著，它此刻的身體早已自由落地摔倒在地。
“好強...太強了...”
希瓦娜傻愣著看著瞬間變成血龍的伊瓦，身體因為畏懼而感到微微顫栗。
僅僅一瞬間...強大到毀城滅村的伊瓦，就已是徹底被擊垮。
瑞恩放下手，戒指上的光芒緩緩消散。
看著失去意識的伊瓦，他有些無趣的搖搖頭。
伊瓦看似強大，但實則不過是一頭皮糙肉厚的野獸，遠不如傳說中描述的巨龍。
只不過是一道隨手發出的魔力斬擊，凱爾都能輕松抵擋。
但斬在伊瓦這樣的巨龍身上，卻是一擊近乎致命。
“星靈，虛空，半神...我似乎離你們也不遠了。”
瑞恩仰望著天空，看著那漸漸變黑的天色。
此刻，群星依舊在天幕中閃耀，構成一個個人類耳熟能詳的星座。
上面的每一個，都能讓他感受到遠超伊瓦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