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
一條偏僻的官道上,一隊人馬緩緩駛過。
這隊人馬足有上百人,大半都是全副武裝的精銳護衛。
后方的馬車上則馱著不少貨物,似乎是一支商隊。
隊伍最前方的幾匹高頭大馬尤為惹人注意。
這是一種一丈多高,通體黝黑發亮、肌肉虬結的神駒。
體型比尋常馬大出一倍之多。
此乃傳說中擁有妖族血脈的黑玉寶馬!
黑玉馬日行千里不說,還力大無窮、戰力非凡。
就算是普通的獅虎,也不敢在它面前放肆!
此等寶馬,價格自然十分驚人。
且有價無市,千金難買。
這支商隊能擁有五匹黑玉馬,足以看出實力!
尋常盜匪看到黑玉寶馬后,自會退避三舍,不敢輕易招惹。
“二哥,咱們還有多久到啊?”
其中一匹稍矮些的黑玉馬上,騎著一個身穿黑紅色勁裝的少女,手中揮舞著一條皮鞭。
在黑玉馬的映襯下,她彷佛一個精致的娃娃,很是秀美。
“十天吧。”
另一匹黑玉馬上,騎著一個面色黝黑、長相還算英俊的男子。
他面色沉著、手不離刀,不斷觀察四周,似乎在警惕著什么。
光是外貌,就給人一種靠譜的感覺。
“啊?還有十天啊?我屁股都快被顛碎了!早知道這么辛苦就不和你出來了!”
少女癟嘴哭訴了起來。
男子面露無奈之色,嘆道:
“是你死纏爛打要出來的,怨不得別人,忍著吧。”
“二哥,咱們就不能快些嗎?快馬加鞭,三五天不就到了嗎?”
少女央求著說道。
他們之前的速度還可以,但是走到這之后便一下子放緩了速度,似乎在防備著什么。
聞言,黑面男子凝重的說道:
“知道為何這段路沒有盜匪山賊嗎?因為此處多妖魔!”
“雖是官道,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這幾年,在這條道上被妖魔襲殺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且不能想著快速沖過,動靜越大越容易引起妖魔的注意。”
“耐住性子,慢慢走吧。”
聽罷,少女好奇的問道:
“那為什么不換條道呢?”
聞言,周圍的人都露出了些許無語的神色。
“四妹啊,你也不想想,官道都這樣了,更何況其他小道?”
“這些年,妖魔越來越多了。大乾,亂了!”
黑面男子無奈的解釋了幾句。
聽到這話,少女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多么愚蠢的問題,不由尷尬的撓了撓頭。
“嘿嘿,十天就十天吧,就當陪著二哥一起吃苦了。”
少女憨笑一聲,不再多問。
這群人,來自段氏商隊。
黑面男子是段家的老二,段平陽。
少女則是段家的老四,段曉蝶。
兩人相差十歲,而且段曉蝶是段家唯一一個女兒,父親和三個哥哥平時都很寵她。
這次任務還算簡單,段曉蝶吵鬧著要來,段平陽無奈便將她帶上了。
“咴咴!”
正聊著,他們座下的黑玉馬突然驚恐的嘶鳴了一聲,紛紛向后退去。
“大家小心!”
段平陽心中一驚,一邊安撫坐騎,一邊持劍望向四周。
可環視一圈后,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奇怪,黑風好好的怎么就被驚到了呢?這不什么都沒有嗎?”
段曉蝶拍了拍座下的黑云馬,有些奇怪的說道。
“不可大意!黑云馬生性兇勐,獅虎都不怕,怎會無端受驚?”
“被嚇成這樣,必有異事。說不定有妖魔潛伏在四周!”
段平陽一臉凝重,四周的護衛也跟著拔出了各自的兵器,隨時準備戰斗。
然而一行人警戒了半天,依舊什么都沒法發生。
正當他們驚疑不定之時,段曉蝶突然看到前方躺著一個人。
“咦?你們看,前面好像有人躺在路上?”
聞言,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道身影斜躺在路旁。
與此同時,黑玉馬徹底安靜了下來,不再驚恐不安。
似乎是暗中讓它們感到不安和恐懼的事物已經離去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段平陽也只能帶隊繼續前行。
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后,他發現躺在路邊的是一個頗為英俊的青年,莫約十七八歲的樣子。
他躺在路旁,面色慘白、雙目緊閉,不知死活。
且衣衫襤褸,似乎經歷過一場激戰。
“張道長,你看這…”
段平陽在距離這少年十幾米外就停了下來,向身旁的一位道人看去。
這短須道人騎的也是黑云馬,由此看出他在這支商隊中的地位。
不過煉氣士,到哪地位都不會低。
“讓我來吧。”
只見這張道人法決一掐,雙目冒出靈光,向躺在路邊的少年看去。
“沒有妖邪之氣,不是妖邪。但也沒有半分生機,死人一個。”
看了一眼后,張道人不急不緩的自信聲音響起,似乎看穿了一切。
“多謝道長解惑。”
段平陽拱手謝了一聲,隨后帶隊繼續前行。
長長的商隊從那青年尸體旁的走過。
越過之時,段曉蝶有些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
卻發現那青年睜開雙目,一雙幽深的眸子死死的凝視著她,好似深淵!
“啊!”
段曉蝶莫名的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恐懼感,不由驚叫了一聲。
“怎么了?”
段平陽聞聲不由大急,連忙回頭向自家妹子看去。
“他…他沒死,還睜眼看了我一下!”
段曉蝶看著那尸體壯的青年,一臉的驚恐。
只不過眾人看去之時,他依舊緊閉雙目。
“不可能,此人身上沒有半分生機,怎會活著?”
“再說了,此地妖魔眾多,就算先前是活人,在這兩天也絕對死透了。”
不等段平陽說話,張姓道人便連連搖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否定了段曉蝶的說法。
可誰知他話音剛落,那青年的手指突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
張姓道人一愣,不由有些尷尬。
他連忙再次施展望氣術,向其看去。
但這一次,這英俊青年的身上居然真的冒出了一絲生機!
“奇怪,怎么又有生機了?”
張道人面色詫異,眼神深處的那抹尷尬還未消散。
“或許是假死,我們救他一把吧?”
段曉蝶有些興奮的提議道。
聞言,段平陽臉上浮現出了無奈的神色。
片刻后,商隊中再次上路,不過多出一個人。
段平陽原本是不想多管閑事的。
這亂世,能不管的事情就盡量不管。
但段曉蝶執意要救那青年一命。
段平陽檢查一番、確認此人沒有什么威脅后,便無奈的答應了。
此時,段曉蝶正陪同商隊內的醫師,檢查那青年的身體。
“小萱姐,他怎么樣了,還有救嗎?”
這名醫師是一個二十七八的女子,長的不算漂亮,但那溫柔的笑容讓人忍不住的產生親近之意。
看的出來,是個溫婉和善的女子。
但此時,李萱卻沒了笑容。
她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
“情況很糟糕,他體內五臟六腑、經脈血肉被摧毀的一塌湖涂,生機幾近斷絕。”
“正常來說,他早該已經死了,能撐住最后一口氣已經是奇跡了。”
“我只能開些補氣養血的藥,是生是死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聞言,段曉蝶眼珠一轉,說道:
“他會不會是一位鎮壓四方的大高手?等被我救活之后,就會想盡辦法的報答我!”
李萱有些無語,解釋道:
“他體魄還算強健,但體內并無罡氣痕跡,最多也只是個煉體圓滿的一流武者。”
聞言,段曉蝶有些失望,但很快雙目亮起,期待的說道:
“小萱姐,你看他比我大不了兩歲,就已經是一流武者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某個大門派的弟子,門派遭逢大難,死的只剩下他一人。”
“今日我救了他,沒幾年后他便能崛起,稱為絕世強者!”
“報仇的同時還向我這個救命恩人報恩。”
“到時候我們雙宿雙飛,譜寫江湖神話!哈哈哈!”
李萱聽的一頭黑線,無奈的說道:
“小姐,你少看點話本小說、戲曲故事吧,有空多練練武。”
“省的過兩年嫁到夫家后給欺負。”
段曉蝶都囔道:
“凡事皆有可能嘛。”
“再說了,兩年后我才不要嫁人呢!”
雖然這么說著,但段曉蝶也只是胡亂瞎想而已,并沒有當真。
畢竟這人能不能活過來還是兩說,更別說那么離譜的事情了。
等李萱為這青年開了一些補充氣血的藥后,段曉蝶便回到了商隊的前方,偶爾會回來探視一番。
時間一天天過去。
五六天后,這青年還是毫無反應,如同活死人。
這讓段曉蝶徹底失去了信心,也不再回來看他了。
又過了兩天,商隊已臨近目的地,所有人都準備完美結束掉這一次任務。
躺在貨車上的青年,已經被所有人給遺忘了。
這個青年,自然便是蘇木。
那夜,接下赤龍蜈蚣一招后,蘇木在獰的幫助下邁入了空間隧道,傳送向了南海。
但可能是遭到了赤龍蜈蚣的攻擊,傳送到兗州后空間隧道崩裂,蘇木從里面掉了出來。
這也就罷了。
蘇木只想逃過赤龍蜈蚣的追殺,逃到哪里倒無所謂。
問題是赤龍蜈蚣的實力太可怕了。
即便是倉促一招,后勁也強的可怕!
交手中,一股詭異的妖力鉆入到蘇木的身體中,不斷破壞著他血肉和生機。
盡管蘇木一直調動力量與之抗衡。
但直到他體內力量耗盡,那股詭異的妖力還沒有被徹底消除,剩下一成左右。
這使得蘇木動彈不得,倒在地上如同死尸。
只能花費時間,慢慢的消除剩余的一成詭異妖力。
蘇木三大妖魔模板傍身,還有一個未發育起來的勢鬼。
早已化作不人不鬼的特殊存在,生命力頑強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想要殺死蘇木,除非把他碾成齏粉,完事還得防止他聚攏起來!
所以即便是赤龍蜈蚣,也不可能這么輕易的殺死他。
唯一麻煩的是,在這股妖氣的侵襲下,蘇木受傷嚴重。
他暫時動彈不得,躺在地上如同尸體。
這一趟就是十幾天的時間。
蘇木能感應到,有不少實力普通的妖魔鬼魅圍繞在他的周圍。
但蘇木只是隨便泄露出一絲氣息,那些妖魔鬼魅便跟見了貓的耗子一般,被嚇得逃的遠遠的,根本不敢靠近他。
那幾匹黑玉馬也是被蘇木氣息給驚嚇到的,所以不敢上前。
蘇木見這支商隊的實力還不錯,便有心借助他們的資源,讓自己盡快恢復過來。
如果無人幫助的話,他估計要躺數月的時間才能自由行動。
這太慢了!
于是蘇木收斂氣息,盡可能的吸引段曉蝶的注意。
好在計劃成功了,他被商隊帶上了。
李萱這個醫師開的補氣養血的藥方,雖然有用,但作用太微弱了。
蘇木需要更多補充!
于是乎,商隊運輸的那些靈藥倒了霉。
別看蘇木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卻能吸收那些靈藥的精華藥力。
幾天的功夫,蘇木周圍幾輛馬車的靈藥便被他吸干了。
這讓他蘇木恢復了不少,估計很快就能自由行動了。
自由行動距離徹底恢復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但只要能動起來,什么都好說!
第九日,商隊距離交貨地點已經不遠了。
段平陽叫停隊伍,準備在交貨之前最后再檢查一遍貨物。
這是這一檢查,卻出了大問題!
“二哥,不好了,這一車的百年老參全部、全部化作飛灰了!”
“我這車的云苓草也是!一碰就變成灰!”
“我這的紫靈姜也是!”
“我也…”
一個個噩耗傳來,段平陽的心中“咯噔”一聲。
他急忙大步沖到了其中一架馬車旁,伸手向里面的百年老參抓去。
可表面看起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百年老參,在這輕輕的一抓之下居然化為了灰盡,從他的指縫中漏走。
段平陽面色難看無比。
他伸手在貨箱中攪合了一下,結果所有百年老參全部都是如此。
藥力全無、化為灰盡!
如同被燃燒殆盡的干柴。
這讓段平陽的心沉到了谷底!
隨后,他又檢查了其他貨物。
結果三十車靈藥,足足有二十三車都化為了灰盡!
檢查結果出來后,段平陽身邊一個好似賬房先生的老者,“噗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
他面色蒼白如紙,冷汗狂流。
差點沒暈死過去!
“完了完了!這可是鎮山王府要的貨啊!咱們拿什么賠付啊!”
這老者直拍大腿,急的嘴唇都在顫抖。
不光是他,整個商隊的人都變了臉色。
且不說這二十幾車的貨物價值高昂,關鍵它們還是鎮山王府訂購的東西。
錢已經付了,東西卻不能按時交。
萬一鎮山王動怒,那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鎮山王一句話,就能滅了他們沉家!
如今,大乾動亂至極。
各路反賊不斷出現,打的不可開交。
但論實力,鎮山王才是最雄厚的那個!
在大乾東南區域,所有人只知鎮山王,不知天啟帝。
甚至有大半的當地百姓都認為,鎮山王能奪得天下,成為新一任的九州之主!
這樣的存在,他們一個商會又怎么得罪的起?
想到這,所有人都面露驚慌之色,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件事太詭異了!
“都給我安靜!”
段平陽同樣面色難看,但他還勉強能保持冷靜。
怒喝一聲穩住眾人后,他仔細觀察了起來,發現這些靈藥都是被吸干了藥力靈氣,才會變成這樣的。
而且是吸的丁點不剩,才能達到化為灰盡的效果。
“這種手段不似常人能有的,莫不是妖魔所為?”
想到這,段平陽向其中一架馬車看去。
上面躺著一個毫無動靜的青年,正是他們前幾日就回來的那人。
說起來,那貨物被毀的二十三輛馬車,皆圍繞在此人的周圍。
沒被禍禍的那七車貨,都在此人的最外圍。
這讓段平陽不由心生懷疑。
“呲啦!”
寒芒一閃,段平陽已抽出長刀。
他手持戰刀,面色凝重的緩步向那青年走去,已經做好了此人就是妖魔的準備!
二人一動一靜,距離不斷縮短。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吼!!!”
眼看段平陽就要走到那青年面前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吼。
緊接著,便傳來幾聲凄厲的慘叫。
“啊!虎妖、好可怕的虎妖!”
“快!結陣、結陣!”
“二哥救我!張道長救我!啊——”
凄厲慘叫,伴隨著鮮血一起迸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