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刻索與撒爾托斯這兩個仇敵,簡直就是天生的對手,他們的實力、思維、智商、完全在同一個層次,就連彼此的權能都是相生相克。
他們都對自己的力量都充滿了自信,都想要在這預設的戰場中擊敗對方。
同樣的傲慢,同樣的下場,連最后作出的選擇都相同。
他們死亡后爆發的力量,想要一波把許誠也帶走,結果卻被對方的力量所干擾,完完全全消耗在對抗之中,反而將許誠遺漏出來。
在這個微觀世界中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代表,在無數個微觀世界,無數個原子中都發生了相同的事情,最終匯聚起來構成一個事實——阿刻索與撒爾托斯的同歸于盡。
當許誠的意識從微觀世界返回到現實時,他發現自己整個人就像吹氣球一樣鼓脹起來,幾乎就要被撐爆。
阿刻索與撒爾托斯的死亡,僅僅只是雙方神識的滅亡而已,并不代表他們本身那龐大的力量消失。
他們遺留下來的權能,依舊保存在許誠的體內。
兩種神靈級的權能,沒有神之心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如此龐大的力量。
幸好,之前阿刻索與撒爾托斯為了維持許誠的身軀作為戰場,不停將他的身軀進行強化,已經強化到了極限,此刻才能夠勉強將兩種權能包裹起來。
許誠強忍著撕裂身軀的痛楚,又一次面臨選擇——是否將體內這兩種權能吸收掉。
吸收之后,他將成為真正的弒神者,同時擁有阿刻索與撒爾托斯的力量,他將站在這個世界的頂點,除了那位至高之王,其余神靈都無法威脅到他。
但是,許誠并沒有急著吸收這些權能,而是任由自己就像氣球一樣飄在空中。
他在思考,在回顧自己這二十幾年的人生。
進入地獄之門后,他就一直在抗爭,在抗爭世界強加給自己的種種惡意,在努力擺脫屬于弒神者的既定命運。
雖然整個世界一直想要把他扳回“正道”,讓他踏上和弒神者相同的道路,但他的抗爭并非沒有效果。
最起碼,身邊兩位至親之人都救下來了,不用像弒神者一樣,終生都沉浸在無法彌補的極端悔恨中。
此刻,許誠再次面臨選擇,是否要吸收體內這兩種權能,成為弒神者。
如果這么做的話,那他這二十幾年來的抗爭又有什么意義?豈不是變成一個笑話?
他也相信,自己進入地獄之門,絕不只是為了重走弒神者的老路。
飄在空中的許誠睜開雙眼,同時也張開雙手,將體內屬于阿刻索與撒爾托斯的權能完全釋放出來。
兩種權能透過他身上無數的毛孔噴涌而出,化作無窮無盡的狂風,形成了可怕的能量海嘯。
整個過程持續了很久,當兩種權能都被釋放出去后,許誠從空中墜落,落到地面的亂石堆中。
他躺在地上,仰頭往空中看。
阿刻索與撒爾托斯的權能竟然凝聚在一起,形成兩顆猶如黑洞般的球體,巨大的質量形成了引力,不斷將周圍的物質都吸收進去,形成狂暴的龍卷風。
許誠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吸得飛起來,急忙伸出雙手緊緊抓住地上的石頭。
放棄兩種的權能,也失去了夢魔的力量,他現在除了身軀強大以外,并沒有多少力量。
他抓緊的石頭,竟然在巨大的吸引力下崩裂。
就在許誠騰空而起,即將被吸走的瞬間,一只手忽然從前方伸過來,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希琳,失聲道:“你怎么在這里?”
希琳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抓住許誠的手腕,另一只手扒緊了后面一塊巨石。
周圍的狂風宛如千百萬只手,死死地抓住兩人,不停地朝空中拉扯過去。
希琳很快也被拉扯得整個人都飛起來,只剩下一只手還抓住后面的石頭。
但隨著引力的增強,那塊石頭也開始崩裂。
“快松手,我不會有事的!”
許誠大聲提醒希琳,他的身軀被強化過,就算被吸入權能中也不一定會死,但希琳被吸進去的話,那就必死無疑了。
可無論他怎么說,希琳始終都沒有松開他的手,一直抓著不放。
終于,希琳手中的石頭也承受不住,轟隆一聲碎裂。
她撞在了許誠身上,兩人抱在一起,旋轉翻滾著朝空中的權能飛過去。
就在兩人即將被吸入權能里面時,巨大的吸引力突然消失。
兩人齊齊從空中墜落,同時還有無數被吸過去的石頭,也跟著從空中落下,就像下了一陣冰雹雨。
砰砰兩聲悶響,許誠和希琳同時摔在地上,還好都沒有摔傷。
兩人同時抬起頭,發現空中兩個黑洞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的人影。
這人影平舉起手,手掌心有兩團能量糾纏在一起。
望著這巨大的身影,無論是許誠還是希琳,心中都產生了一股極為渺小的感覺,仿佛螞蟻在仰望著高山。
兩人同時意識到,這是一位陌生的神靈,她收走了屬于阿刻索與撒爾托斯的權能。
大概是從遠處感知到這里的戰斗,所以急匆匆地趕來。
收走了權能之后,這位神靈看也不看許誠和希琳一眼,巨大的人影化作無數光點,原地消失。
許誠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氣,如果他剛才沒有放棄權能,那么吸收權能之后,就要碰上這位陌生的神靈,并且百分百一定會發生戰斗,徹底坐實了弒神者的名號,最后被全世界的神靈所排斥和厭惡。
而現在,他只是連神靈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渺小人類,徹底走上與弒神者完全不同的命運。
在陌生神靈離開后,希琳才松了口氣,緊接著開始檢查許誠的身體:“你沒事吧?身上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
許誠搖了搖頭,反問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該不會是冒著生命危險跑回來找我吧?”
希琳神色不變,語氣中反而帶著怒意:“你是我的下屬,沒有我的命令,誰允許你擅自留下來斷后的。”
許誠用手捂著胸口:“我明明救了你們,結果你還朝我發火,傷心了。”
明知道許誠在故作委屈,但是希琳心中的怒火還是一下子熄滅了。
她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望著周圍完全變了個模樣的環境,連那熟悉的要塞都消失不見,忍不住問道:“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邊走邊說可以嗎?”
許誠抬手指了指洞穴的頂部,時不時有碎石墜落下來:“繼續留在這里,咱們都跑不掉。”
希琳立刻伸出雙手,像公主抱一樣把許誠從地上抱起來。
“等一下,我自己能走。”
“你現在是傷員,不要逞強。”
“我沒有受傷,就算我受傷了,你能不能換個姿勢?”
希琳無視許誠的強烈抗議,抱著他往外跑。
回去的路上,徐建將這里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希琳,當然是改編版本。
故事的內容,完全把他自己給摘出去,只說地獄之門忽然打開,地獄魔王撒爾托斯從里面跑出來,關鍵時刻生命之神阿刻索降臨,雙方大打出手,最終同歸于盡。
最后,地獄之門被徹底地封上了,而要塞也被破壞。
聽到生命之神極有可能隕落,要塞也被破壞,希琳的腳步只是停頓一下,然后帶著許誠繼續往外跑。
通過空間洞,兩人重新返回到地面上,守在周圍的將領和士兵們紛紛圍上來。
見到希琳竟然用這種方式抱著許誠,他們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還有些沒有經過訓練的,更是憋不住笑。
許誠在地下深感丟臉,此刻在所有人面前,卻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大大方方地靠在希琳的懷里。
我是傷員,被人抱一下怎么了?
希琳將許誠交給軍醫檢查,然后將地下發生的事情,告訴給眾人,當然,生命之主隕落這件事過于重大,她并沒有說出口。
要塞被摧毀本來就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可是一聽到地獄之門被徹底堵上,所有士兵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歡呼聲。
這意味著他們不需要再返回暗無天日的地底,不必再時刻面對惡魔的威脅。
夜幕降臨,許誠躺在帳篷的床上。
軍醫已經檢查過他的身體,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比所有人都要健康。
而許誠之前主動留下斷后的行為,已經在這支軍隊中贏得了崇高的聲望,
只要他繼續留在這里,將來百分百能夠接替希琳的位置。
外面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許誠抬頭望去,看到帳篷的門被撩起來,希琳從外面走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個飯盒。
“這么客氣,竟然還親自給我送飯?”
“難道我在你心里,是那種喜歡端著架子的人?”
“難道不是嗎?你的架子可比誰都大。”
“哼。”
希琳冷哼一聲走過來,居高臨下看著他:“是不是要我親自喂你,才能證明我沒有架子?”
許誠當然不會認慫:“你敢喂我就敢吃。”
希琳十分干脆地坐在床邊,打開飯盒,用勺子挖出一勺飯,然后遞到他面前:“張嘴。”
“我跟你開玩笑呢。”
“張嘴。”
許誠實在是犟不過希琳,只好乖乖地張嘴,任由她把飯勺捅到自己的嘴里。
這女人一定沒有伺候過人,飯勺總是捅到牙齒。
“洛克。”
就在這時,帳篷門忽然掀開,幾個將領齊齊走進來,見到希琳坐在床邊給許誠喂飯的場景。
雙方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凝固。
“哈哈哈,今晚天氣不錯。”
“是啊是啊,不如我們去河邊釣魚吧。”
“好啊好啊,快走吧。”
幾個人就像什么都沒看見一樣,灰熘熘地轉身跑出去。
許誠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很想說釣魚帶我一個啊。
希琳一聲不吭,繼續給許誠喂飯。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許誠開始沒話找話。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可以問你嗎?”
“你還有什么不敢說的?問吧”
“阿刻索那些信徒,為什么長得都跟你一模一樣?難道你們都是她創造出來的復制人?”
希琳一邊將飯勺捅到許誠嘴里,一邊解釋:“那些都是彷照我的模樣,我曾立誓永遠鎮守地獄要塞,生命之主為了獎勵我,就將她的信徒都變成我的模樣。”
許誠差點被飯給噎住了:“這叫獎勵?”
“確實不能算獎勵,她是希望所有信徒都向我學習,無私地奉獻。”
阿刻索已經隕落,希琳這位信徒也終于敢說一句不敬的話。
喂完飯后,她沒有離開,繼續坐在床邊:“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要跟我回阿諾德嗎?以你的功績,拿到爵位也完全沒問題。”
“算了吧,我對功名利祿沒興趣。”
許誠早就做好了決定:“我要回索倫。”
希琳怔怔看著他的臉,嘴唇動了動,將勸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索倫,王都!
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卡羅琳提著食材從外面走進來,順手關上房門。
她已經變了個模樣,并不是說容貌,容貌沒有變化,而是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四年前,許誠離開的時候,卡羅琳是一個精銳的狩魔人,氣勢凌厲,一看就不好惹。
而現在,她完全退化成為一個家庭主婦,氣質十分地溫婉,看不出曾經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狩魔人。
將食材放下后,卡羅琳爬上樓梯,來到頂層的陽臺。
奧瑪坐在陽臺躺椅上,昏昏欲睡。
他比四年前更加蒼老,頭發胡須已經全白,原本高大健壯的身軀也變得瘦小。
聽到腳步聲,奧瑪從迷湖的狀態一下子清醒過來。
“老頭子。”
卡羅琳走上來,有些不滿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別一個人上來,摔倒了怎么辦?”
奧瑪也不滿道:“我還沒有老到需要你幫我上樓梯!”
“你就不能別上來嗎?”
剛剛說出這句話,卡羅琳就意識到有些不好,而奧瑪一聽也沉默了。
四年前,許誠離開的時候,奧瑪因為賭氣沒有送他,只是站在陽臺上目送他離去。
這四年間,他每天都要爬到陽臺上,眺望著某個方向,怔怔出神。
就在師徒倆沉默的時候,下面忽然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