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靈靈不想讓溫霜卷進來,自然不會告訴她全盤計劃。
曾經她跟著石雄雄浪跡江湖時,可是結識了不少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
后來石雄雄當上了鎮尸司的掌印使,仍然在跟江湖打交道。
在這期間,石靈靈自己也認識了不少能人異士,彼此關系都很好。
她已經招募了不少人,聯手共誅陽九,定能成功。
“霜兒,我打聽到,陽九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溫家村。”石靈靈看著溫霜說道。
溫霜臉色微變,顫聲問道:“他去我家作甚?”
“你要知道,陽九畢竟是官,就跟我爹一樣,官官相護,他們是不會管普通人的死活的。”石靈靈曾經不止一次跟石雄雄提過,希望石雄雄能救救溫家村的百姓。
石雄雄每次都以不在他的職責范圍之內為由拒絕。
石靈靈知道石雄雄只是不想管,以石雄雄的地位,拯救一個村子有什么難的?
溫霜道:“靈靈,既然陽九想害我的家人,那此事我更得管。”
“我知道,但刺殺陽九的行動,你不能參與。”石靈靈說道。
無論刺殺成功與否,都將變成朝廷通緝的要犯。
石靈靈不希望溫霜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離開長安后,陽九和甘思思駕著馬車向北。
才過元宵,北國仍是冰天雪地。
在馬車上,陽九給甘思思安排了火盆。
畢竟甘思思還來著事,受了涼可不是鬧著玩的。
有時候甘思思幻想過,她和陽九放棄在長安的一切,縱馬江湖,肯定會很快活。
但那樣做,對武三月很不公平。
沒幾日,就來到了一座小鎮。
要經過這座小鎮,已經偏離了去溫家村的路線。
但在這座小鎮上,卻有著曹娟梅日日夜夜都想要殺掉的人。
溫家村的事,肯定得盡早解決。
那個村子非常大,人口眾多,但因捕捉狐貍,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曹娟梅心如刀絞。
發生在她身上的苦痛,這輩子都無法消除。
對表哥,對爹娘,她都充滿了怨恨。
唯獨對肚子里被挖走的孩子,只有滿心愧疚。
若是她能更堅強些,很可能就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如今說這些毫無意義,她心頭唯一想的就是要殺了那些惡人,然后好安心前往地府。
到小鎮時,天已經黑透。
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要了幾個小菜,就在房間里享用。
陽九特意多掏了銀子,讓店家給房間里多加幾個火盆。
越北的地方,越是寒冷。
曹娟梅從小紙人里出來,坐在旁側,只能看著那些飯菜。
“九爺,你真的敢殺那個惡魔?”她的聲音很低。
陽九笑道:“你那表哥,一尸兩命,能多活這么多年,都是老天無眼。”
“曹姑娘,請你放心,九郎若是不便動手,我殺便是。”甘思思很想要個孩子,故而不想繼續殺戮,可聽了曹娟梅的遭遇后,恨不能將曹娟梅的表哥千刀萬剮。
曹娟梅點點頭,死刑犯在行刑前,都會給吃頓飽飯。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就讓那惡人填飽肚子后再上路,也算是她對他最后的溫柔。
吃飽喝足,二人一鬼便離開房間。
剛走到樓下,就被客棧老板攔住,悄聲問道:“兩位是要出去?”
“剛吃完飯,到街上散散步。”甘思思笑答。
客棧老板將聲音壓得更低,道:“最近鎮上鬧鬼,我們晚上都不敢出去,我勸兩位也別出去,真要撞上鬼,可就…”
“鬧鬼?是什么樣的鬼?”甘思思看著曹娟梅問道。
曹娟梅剛來,而且以曹娟梅的實力,也不足以在鎮上鬧得人心惶惶。
“具體沒人清楚,就是鎮上最近經常有人失蹤,許多人都說有厲鬼索命,搞得大家都不得安生。”客棧老板滿臉無奈。
本來客棧的生意還算可以,可這鬧鬼的傳聞出來后,客棧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客棧的主顧,主要是鎮上的那些偷偷摸摸在一起的奸夫淫婦。
客棧老板很為顧客著想,從不外泄入住的事。
但現在到了晚上,就會有厲鬼索命,就算那些男男女女再飽受相思之苦,也得努力克制,沒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陽九皺眉問道:“失蹤的都是什么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沒有任何規矩可言。”客棧老板輕嘆。
正因如此,才更恐怖。
若只抓年輕姑娘,或是年輕男子,或是孩童,那其余人就會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小鎮的夜晚也不會變得這般冷清。
“兩位,你們還是要出去啊?”客棧老板看到二人繼續走向門口,滿臉震驚。
甘思思笑道:“不是兩位,是三位。”
待到他們出去,客棧老板才反應過來。
“真是有夠幽默的。”客棧老板搖頭苦笑。
甘思思的意思無疑是他們身邊還跟著一個鬼魂,這怎么可能嘛。
大街上空蕩蕩的,連個打更人都沒有。
若非今晚月色很好,不然這連個燈籠都沒有的街頭,還真的很瘆人。
“這里就是章有榮的家。”曹娟梅突然停下,指著一側的一座宅子說道。
“章宅”這兩個燙金的字,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
陽九上前敲了敲門,等了好久,才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是個十四五歲的丫鬟,只將大門開了條縫,露出的稚嫩的臉上滿是恐懼。
曹娟梅道:“我不認識她。”
距曹娟梅死亡,差不多過去了十多年。
這個十幾歲的小丫鬟,她自然不識。
“請問章有榮在嗎?”陽九笑著問道。
那小丫鬟怯怯地問道:“你誰啊?找我們老爺有什么事啊?”
甘思思直接一腳將門踢開,道:“太磨蹭了。”
那小丫鬟嚇得轉身就跑,邊跑邊喊道:“有強盜,有強盜…”
整座章宅頓時熱鬧了起來。
有不少下人都是拿著農具和刀具,直朝大門這邊沖來。
看到只有年輕的一男一女時,這些下人的臉上寫滿輕松。
他們這么多人,根本不用怕這兩個強盜。
只要能將強盜趕跑,老爺肯定會給他們多多的賞錢。
曹娟梅此刻也很懷疑,當年她還在這個家的時候,家里哪有錢請這么多的下人?
章有榮那種卑劣小人,都能發財,坐享富貴,這老頭別說開眼,簡直就是瞎了。
甘思思拔出桃花劍,唰唰揮動幾下,劍芒比月光更加璀璨。
那些下人看在眼里,徹底懵了。
他們就是普通人,從沒練過武,但也知道江湖中有一些高手,對付他們這樣的人,以一敵千都很輕松。
但還是有幾個不怕死的,嘶吼著沖向甘思思。
“甘姑娘小心。”曹娟梅滿臉擔心。
鏘鏘鏘。
一陣清脆的撞擊聲過后,那些下人手里的農具和刀具,齊刷刷掉到了地上。
其余下人看在眼里,根本不敢再靠近。
很明顯,若甘思思真的痛下殺手,他們連一招都接不住,就得倒地斃命。
比起銀子,活著更加重要。
章宅的下人跑掉后,他們繼續朝內院走。
既然章有榮變得這么有錢,家里肯定妻妾成群。
但出乎他們的意料,很快就有官差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看那些官差身上的官服,顯然是縣衙的差役。
既然有縣衙的差役在章宅,只怕章宅今晚有貴客。
曹娟梅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只覺他們來得不是時候。
陽九卻是滿眼興奮,笑道:“看來我們今晚來得正是時候。”
章有榮能富起來,跟今晚到訪的官員,肯定脫不了關系。
當年章有榮之所以要賣曹娟梅肚子里的孩子,只因他欠了一屁股的債需要還。
短短十余年,他就能還清債務,還成為當地最富有的人,若說沒有貴人相助,鬼都不信。
“竟敢私闖民宅行兇,你們是什么人?”一個差役的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冷聲詢問。
陽九笑著問道:“來的是縣令,還是縣丞,還是捕頭?”
論官品的話,陽九可是六品,將縣令都壓得死死的。
最關鍵是的他手頭還有魏忠賢的令牌,更有免死金牌,這些玩意兒拿出來,在地方上作用非常大,將地方官員嚇得尿褲子都很正常。
“看閣下的穿著,是從長安來的吧?”那差役仔細打量著陽九。
就陽九身上的衣服,料子肯定貴得嚇人。
再聽聽陽九說話的語氣,只怕有點來頭,不能貿然動手。
這差役說話間,立馬派人去后院通稟。
陽九也不說話,直接亮出了魏忠賢的令牌。
那令牌上的“東廠”二字,比皇帝的金牌還要恐怖。
那差役臉色大變,急忙跪道:“不知大人駕臨,多有得罪,還請贖罪。”
東廠里的公公,可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惹得起。
早就聽聞東廠的公公外出辦事時,都喜歡帶個女卷,主要目的是方便隱藏身份。
但陽九身邊的這個女卷,竟比畫里的美人兒還要美,由此可見陽九在東廠的地位,必定不低。
陽九又問道:“誰在里面?”
“是宋縣令。”那差役恭聲答道。
陽九呵呵笑道:“能結交到縣令,難怪章有榮的日子能過得這么好。”
那些差役都不敢搭話。
“是誰在此鬧事?”又有一群人從后院過來,帶頭的那人年逾四旬,身穿錦袍,留著八字胡,相貌威武。
在他身側跟著一人,三十出頭,大腹便便,滿臉奸邪。
曹娟梅看到那人,雙拳緊握,眸子里都快噴火。
毫無疑問,此人便是章有榮。
帶頭的那人就是宋縣令了。
宋縣令看到一眾差役,全都跪在陽九面前,無比震怒,怒道:“你們這是在作甚?”
“大人,他、他是東廠來的大人。”先前那差役小聲說道。
宋縣令仔細打量著陽九,問道:“東廠來的?”
看陽九再次亮出令牌,宋縣令滿臉不屑,道:“別以為做個假令牌,就能在這鄉野招搖撞騙。”
那差役想說這令牌絕非偽造,陽九肯定是東廠的公公。
能夠持有這種等級令牌的人,地位極高。
陽九笑問道:“宋大人夤夜在百姓家里作甚?”
“我跟章員外私交甚好,來他家里喝碗茶,不行嗎?”宋縣令道。
甘思思道:“喝碗茶需要帶這么多衙差?”
宋縣令呵呵一笑,道:“來人,此人夜闖民宅,居心叵測,暫時收押,擇日受審。”
宋縣令出現,那些衙差全都站了起來。
宋縣令想的很簡單,就算陽九真是從東廠來的,只要將陽九殺了,就算東廠后面再派人過來調查,也查不到什么。
“這位姑娘真是跟天仙一樣啊,先請回縣衙喝茶。”宋縣令說這話時,口水吧唧,色心外露。
甘思思持劍在手,真想將宋縣令的舌頭割掉。
陽九哂笑道:“宋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
“都愣著作甚?本官說話都不聽了是不?”宋縣令拿出官威,一眾差役都很害怕。
陽九的具體身份,他們尚不清楚,的確就憑一塊令牌,而站出來反抗宋縣令,這簡直就是找死。
宋縣令喝道:“拿下。”
一看宋縣令這架勢,平日里欺壓百姓的事,顯然沒少干。
狄居易推行新政,最重要的就是整頓吏治。
朝廷有再好的政策,還是需要地方上的官員去執行。
但這些官員若都是貪贓枉法之徒,新政能取得的成效,終歸會大打折扣。
像宋縣令這樣的官員,各地必然還有很多,無論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干凈。
有差役拔刀,就會有差役跟隨。
甘思思低聲問道:“九郎,能殺嗎?”
“跟他們無關。”陽九輕嘆。
說話間,他已是向前一步跨出,以雷霆之勢一把掐住了宋縣令的喉嚨。
宋縣令被陽九舉到空中,雙手雙腳亂抓亂蹬,一張臉很快就變成了青紫色。
“保護大人。”那些差役此刻別無選擇,紛紛拔刀逼近陽九。
對付這些差役,甘思思有絕對的信心。
卡察。
陽九卻是左手抄起,一把折斷了宋縣令的手臂。
宋縣令疼得嗷嗷大叫。
陽九再度亮出魏忠賢的令牌,寒聲道:“爾等睜大眼睛看清楚,此乃魏督主的令牌,見此令牌,如督主親臨。”
“冒昧問一句,大人您是?”先前服軟的那個差役小聲問道。
陽九道:“東廠縫尸人陽九。”
“陽九?”
“陽九爺?”
眾差役小聲議論。
如今陽九的名聲,格外響亮,天下間知曉的人甚眾。
“大膽狂徒,竟敢傷害朝廷命官…”宋縣令剛被陽九丟到一邊,就怒聲喝斥。
陽九嘆道:“魏督主都壓不住你宋大人啊。”
宋縣令知道現在已是騎虎難下,必須得將陽九解決掉,哪怕陽九是真的。
可那些差役,竟然被陽九唬住,此刻都是站著不動。
陽九探手封住宋縣令的穴道,冷聲道:“我來此,并非為了你。”
察覺到陽九看向自己,章有榮只覺頭皮發麻,都想轉身逃跑。
但這里是他的家,他又能逃到哪兒去?
陽九居然敢將縣令大人的胳膊折斷,真是個魔鬼。
宋縣令暫時說不了話,那些差役也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章有榮,你可還記得曹娟梅?”陽九冷聲問道。
曹娟梅此刻反倒平靜了下來,能夠以更好的心態處理此事。
曹娟梅這個名字,算是章有榮的禁忌。
章有榮心頭怕得要命,嘎聲道:“不、不曾認識叫這名字的女子。”
“沒事,等你看到她,應該就能想得起來。”陽九說著一彈指。
章有榮本來還在猜測陽九這話中的深意,再次抬頭,赫然看到曹娟梅就站在陽九的身旁。
“鬼啊…”章有榮嚇得鬼叫一聲,砰一聲倒地昏迷。
曹娟梅心頭有很多惡毒的話,想要噴到章有榮的臉上,卻怎么都沒想到,在看到她的瞬間,章有榮竟會被嚇暈。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看來這話一點都不假。
“死了?”甘思思一探章有榮的鼻息,非常震驚。
曹娟梅更是目瞪口呆。
誰能想到,那般邪惡的章有榮,竟在看到她后會被嚇死。
看著章有榮的尸體,曹娟梅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此來主要是為殺了章有榮,同時也想知道,章有榮當年將她肚中的孩子賣給了誰。
現在章有榮一死,一切都將變成秘密被塵封。
陽九解開宋縣令的穴道,嘆道:“宋大人,這章有榮已經伏法,接下來該輪到你了。”
宋縣令也是無法理解,這章有榮好端端的,怎會突然被嚇死?
“好吧,宋大人果然是塊硬骨頭,我很佩服,但宋大人可能忘了,我陽九是個縫尸人,平日里最喜歡干的事,就是縫尸。”陽九心頭有個大膽的猜測,就是當年買走曹娟梅肚子里孩子的人,正是宋縣令。
章有榮也是因為此事,才能跟宋縣令搞好關系,進而壯大了家業。
宋縣令心頭怕得要命,嘴上卻道:“本官乃朝廷命官,你…”
“我陽九也是朝廷命官,而且身為六品縫尸人,官比你大,你不照樣想要殺我?”陽九冷聲揶揄。
宋縣令被嗆得無法回應。
陽九勐地從一個差役手里奪過長刀,指著宋縣令問道:“說,當年從章有榮那里買胎兒的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