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論上講,魔鬼是永生的,所以他們比較傾向于從一個極為漫長的時間周期來考慮問題。同樣地,他們手中一些最為精妙的計劃,大部分也都要花費數代凡人的壽命才能獲得回報。任何能夠讓某個國度、社會、位面腐化至“巴托典范”的行為,都最終將會使它成為一塊肥沃的靈魂收割之地,并因此有著不同尋常的寶貴價值…”
——阿斯蒂莫爾斯化名的某個學者,在燭堡留下的一本邪典《魔鬼全論》中的記述。
那些符合“巴托典范”的國度,會以一種超自然的方式靠近巴托,哪怕它們所屬的位面距離巴托九獄真正的位置,在星界之中彼此實際距離極其之遠。
城邦柯瑞托,便是這樣的一座典范之城,它可以稱得上是魔鬼靈魂收割領地的教科書范本。
作為一群守序邪惡之軍國主義者的家園,在超過六代人的歲月里,這個嚴酷社會里面的、幾乎每一個死亡(無論是壽終正寢還是其它形式)的公民都一直穩定地被送往地獄。
事實上,在死去的時候,十分之九的柯瑞托市民都已經屬于守序邪惡陣營,這使得此地被列入所屬世界中最有利可圖的靈魂收割區域之一。
這片領地是由一只名為尼姆烏庫的蛇蝎魔所掌控,他從自己的領主墨菲斯托費利斯手中獲得了這項任命。當然,為了買到這個官職,尼姆烏庫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每當一個柯瑞托的市民墜入地獄的時候,尼姆烏庫都能夠獲得收益。
這頭邪魔將整個城市劃分為六個城區,每個都由一只效忠于尼姆烏庫——而且通過這個鏈條,效忠于墨菲斯托費利斯——的角魔所管理。為了確保后者的忠誠,他從自己轄區中的每一百個抵達絕望之架的靈魂身上都分出一個,認可這些角魔都可以正當地獲得這部分收益。
當然,那六只角魔私底下也會搞一些創收行為:他們大多會委派數名副手去監察不同的鄰近地區。當靈魂即將墜入巴托地獄的時候,這些走卒們會嘗試去將其攔截并帶入自家轄區,之后再令它們墮落。不過,那些副手們的首要職責是留意其他試圖闖入領地,奪取收益的魔鬼。
有的時候,為了確保首要職責的履行,就是魔鬼也會關乎一下底層社會的生計民情。
很奇怪,很矛盾,亦很真實。
“你那邊情況如何?”一個長著酒糟鼻子的醉漢,對他的同伴含糊不清地問道。
“情況很糟,有一些混亂邪惡的生物正在咱們領地的邊緣區域追獵漁夫,事到如今只有您和您的親族們的力量可以戰勝眼前的魔物,保護教團的領地!”膚色蒼白禿頂男人回應道。
“為了秩序之道!為了巴托的榮耀!”沒等酒糟鼻醉漢回答,一個人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這個“人”多少有些不正常,他的打扮像是一個混血侍僧,相貌丑陋卻衣著華麗,身高更是接近兩米五——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個混血的巨人,也不知道之前是如何在陰影中隱藏的。
他身披亮紅色的斗篷,衣服上繡有一個表的標志性巨龍圖騰,手持粗糙的碎石錘。強健的肌肉充滿了異樣的力量感。
“拉爾夫,不要擔心,維倫是我們的人。”醉漢用話語安撫了那個臉色蒼白的禿頂男人。
“是,是的,薩辛多大人。”拉爾夫結巴地回應。除去魔鬼教團的底層嘍啰頭目這一真實身份,他用以偽裝自己的生分只是一個魚販子而并不是勇士。勇氣對于他來說是一件奢侈品。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薩辛多繼續提問道。他的話語依舊含混不清,完美扮演著醉漢的角色,不過他的話語卻有一種讓人心情安定的效果。
“漁夫們稱它為恐懼艦隊。它們是水面上的禍害,是詛咒的預兆。那些超自然艦船是每個漁夫爐邊的恐怖故事,是突破了這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之間的面紗的傳說。”拉爾夫說,“恐懼艦隊的做法像鯊魚一樣隱蔽,它的勝利像潮水一樣不可避免…”
隨著他的敘述,薩辛多也開始了解了這支所謂的“恐懼艦隊”到底是什么貨色:無數年來,恐懼艦隊一直潛伏在柯瑞托人們的記憶中,籠罩在傳聞中。但在幾天前的紅月之夜,在那個最不神圣的夜晚,它的戰艦又回來了,溯源而上在人類的土地上造成了巨大的破壞。
即使是最身經百戰的海盜頭子也暗自害怕恐懼艦隊,和據說盤踞在上面的邪靈。有傳言說,那支艦隊擁有由淹死的水手和惡魔的鬼魂組成的軍隊,而且艦隊的旗艦——血腥屠夫——是永不沉沒的。在過去的幾天里里,末日論者和陰謀論者一次又一次地被證明是正確的。恐懼艦隊派出的、傀儡般的萬千小舢板系統地摧毀了柯瑞托的好幾處港口,殺戮一番,然后又消失在黑暗中。
沒有人敢在公開的戰斗中與恐懼艦隊相遇,因為傳說中,死在戰斗之中就會永遠落入那些可怕家伙的手中。自從詛咒流傳開始以來,沉沒的船只總是在一夜之間完全消失。
柯瑞托外海盤踞的一些海盜們相信,恐懼艦隊里肯定有惡魔存在,死掉的靈魂會被那些邪惡的家伙帶進下層界遭到囚禁和折磨。
“給我們準備一條船。”了解了自己所有想知道的事情,薩辛多看了一眼拉爾夫,后者馬上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轉身離開。
“你為什么總是喜歡偽裝自己,那個拉爾夫只是一個小嘍啰,但他也知道我們是誰。”
站在一艘捕魚船的甲板上,半巨人混血侍僧模樣的維倫有些不解地問道。這艘船上只有他和薩辛多兩個“人”,鼓起的船帆都是由魔法風吹脹起來的。
此時的薩辛多,已經變成自己的本來模樣:陰沉的類人生物在嘴角泛起微笑,優雅而富有魅力地,展示他尖銳的閃亮犬齒。短發油光滑亮,在前額繞出缺口,長出羊羔般的小尖角。
其目光如血,衣著華美而時尚,雙足卻生似裂開的獸蹄。暗紅色鱗片包裹的尾巴,不耐煩地在從華服背后的開口中伸出,在其身后不斷擺動。
薩辛多,一只收割魔,他們是常常游走于物質位面凡人社群里的魔鬼之一,他們勝在詭計、耐心以及權術。盡管懂得有效地自我保護,但是收割魔們更喜歡逃離與冒險者的沖突。只有不得不以戰斗來保護自己的秘密,以免落入善人手中的時候,他們才會親自出馬。
否則,收割魔會利用他的部下或者召喚來的巴特祖來拖住冒險者們,然后自己金蟬脫殼逃之夭夭。論及守衛自己的財產和機密,他們常常會設下精巧機關來完成。總而言之,他們是一種非常“茍”的巴特祖。
“我樂意。”薩辛多這么回答。“更何況,你不是還用這副皮囊遮掩自己么?哪怕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卻依舊還沒有化為原型。”
維倫:“我是怕這艘捕魚船半道沉了。”
雖然薩辛多對于這種回答只是報以冷哼,但是他的確不希望維倫變回血甲魔——這種地獄憲兵般的魔鬼,根本不能像他這種收割魔一樣隱藏自己的氣息——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調查疑似滲透進柯瑞托勢力范圍的惡魔勢力,被提前發現,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變成了笑話?
而就在他們不遠處,一支龐大的混合艦隊正沿柯瑞托的海岸航行,它幾乎囊括了這個世界上所有沿海國家或地區的船只類型。盡管大部分船體與船員都已腐爛發霉,但整支艦隊仍在全速前進。狂風驅策著它們在黑暗的天空下乘風破浪。
“上面有吸血鬼的味道。”維倫聞著從遠處海風里傳來的氣息,開口說道。
“我覺得也有惡魔,雖然還沒有聞到塔那厘特有的、令人作嘔的臭氣。”收割魔薩辛多皺了皺眉,不同于維倫那樣的糙漢,他懂得一些魔法因此認出那支艦隊正組成某些陣型,那是他很久之前在血戰戰場上遠遠瞥見過的、多艘混亂之船行駛在冥河上的場景。
如果還是在血戰戰場,見到這景象,以收割魔的天性此時自然是有多遠多多遠。
可這里是柯瑞托,是巴托典范之城市——哪怕這還只是一座物質位面的人類城邦,可作為指揮鏈中的一員,薩辛多雖然只是帶了一頭血甲魔,但是他隨時可以召喚一支巴特祖團隊來保護自己。
就在這時,那支艦隊里,各類游船、小商船和重型貨船轉向海岸方向。其它運有兵員的戰船也同樣如此——戰船拋下大量載重之前需要先確保有足夠的動力離岸,在擱淺之前盡快乘風離去。
在某一時刻,他們離海岸如此之近以至于他能聽到翻卷的碎浪,看到在布滿巖石的海岸邊豎立著的高聳遺跡。當艦隊旗艦帶頭返回深水區域時,艦隊有三分之一已經撞毀在嶙峋的暗礁上。這很有惡魔的操作風范。不過,這并不重要,因為乘坐這些艦艇的船員和乘客并不是脆弱的凡人,或者更準確地講,不是那些非常脆弱的凡人。而且,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們登上了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