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4章 插曲2

　　最終，經歷了大約半個沙漏時的鏖戰，倒鉤魔戰團終于停了下來，喘著粗氣，渾身酸痛，從傷口擠出惡魔攻擊留下的膿液，清除著武器鋸齒間殘留著的血跡和肉碎片。

　　慢慢地，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成就。

　　在他們身后，整艘巡河艇的甲板上，橫七豎八地堆放著六七層敵人的尸體，形成散發著惡臭的斜坡和成堆的腐肉，糞便和液體滲出，汩汩流動，把那由金屬和木材拼接成的地面變成了泥潭。

　　他們聽到了劫后余生的歡呼聲。

　　被抓來的軍械士和奴隸們歡呼雀躍，在空中揮舞著手臂，用板錘敲打著腳下的地面牌。

　　還活著的倒鉤魔也罕見地解開了頭上天生的鋼盔，并把它扔在地上，露出一張張因劇烈活動和封閉而紅潤出汗的臉，貼在頭皮上的頭發，以及兇猛而惡毒的眼睛。

　　魔鬼們發出了自己的吼叫聲，這是他們戰斗之后的第一聲吶喊，也是勝利的尾聲。

　　他們的指揮官，那頭強大的恐納魔，此時身上也已經傷痕累累。不過，他此時卻顯得十分興奮，時而大叫，時而從嘴里吐出陳腐的粘痰。他上下打量著支離破碎的隊伍。到處都是傷口、破損的裝甲外殼、裂開的盾牌，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鮮紅的血液和苔綠色的膿液。

　　但任務完成了，從降臨加勒哈斯塔開始他已經堅持了整整半天，美好的未來即將到來。

　　他高高舉起破爛的盾牌，搖晃它以慶祝勝利，卻感到它沉重而不平衡。那上面掛著顆被砍下的狂戰魔頭顱，惡魔的大嘴死死咬著盾牌的邊緣，獠牙像釘子一樣的利齒死死地陷進盾牌里。

　　他費力地撬開那巨大的下顎，然后把這團亂七八糟的東西扔到地上，一腳踩碎。

　　“大人，我已經完成了任務。”這個角魔低聲“自語”，而隨著他說話，一枚鑲嵌著其舌頭下面的金幣漸漸變得灼熱起來。

　　這是他與那位存在之間的信物，而這頭角魔也是崇拜那位存在的一名魔鬼牧師。

　　他是第三領主的使徒之一。

　　在整個多元宇宙之中，特別是那些被魔鬼支配的社會里，瘋狂迷戀于貪婪與欲望之罪孽的人聚齊到一起，崇敬著第三領主馬曼公爵。

　　這位大魔鬼金碧輝煌的神廟往往深藏于下水道之中——妥妥是污穢財富的炫耀展示——奢華而鋪張浪費的巨型建筑中，充斥著各色寶石與貴重金屬。與其說是容納財寶的要塞，更不如說是將財寶熔鑄成要塞的形狀。神廟中的所有陳設，從祭壇到獻祭匕首，都是由黃金打造并包裹著貴重的寶石。

　　在巴托九獄，馬曼目前被其它魔鬼貴族所輕視。因為他曾有過在“埋單行動”中背叛盟友的記錄，所以現在沒有人會信任他。陷入責難的泥潭中的馬曼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擺脫掉阿斯摩蒂爾斯的詛咒，獲得“公正”的地位。

　　意識到不會有任何領主愿意和他結成同盟之后，在政治上被孤立起來的馬曼把他的興趣放到了腐化人類身上。馬曼讓那些渴望向自己證明忠誠的家伙來服侍自己。這種服侍是如此令人厭惡，并且還得接受馬曼特別的關注，但是最后得到的財富和力量也同樣豐厚。

　　馬曼在主物質位面的信徒分布廣泛，而且普遍都很富有。他們通過各種骯臟的交易：勒索、敲詐來獲得地位，投資于上流社會的最頂層。在非人類社會里馬曼同樣很受歡迎。他的信徒包括眼魔和噬魂怪，但是他最寵愛的信徒是邪惡的龍類——這也讓提亞馬特一直耿耿于懷。

　　類似于阿斯摩蒂爾斯教徒，馬曼的侍僧同樣依靠將達成于神廟中的盟約擴散至外界來推動教團的興旺發達。在馬曼的影響下，這些結盟通常都帶有商業色彩。

　　其教團中的高階牧師身穿鑲嵌黃金的紅色長袍，通常自稱為“覬覦者”。他們能夠訪問“魔鬼”、“邪惡”，以及“欺詐”三個領域并獲得相應的類神術。

　　馬曼的邪徽是一枚獎章形狀的錢幣，上面裝飾有第三領主的蛇形化身。

　　那個角魔指揮官便是一名“覬覦者”，他舌頭上的那枚金幣就是其受到馬曼賞賜的一枚邪徽——同時也是一件極為隱蔽的聯絡工具——畢竟，角魔名義上還在第六領主萊維斯圖斯麾下效命。

　　作為一名有用的棋子，這個角魔的聯系很快得到了馬曼化身的反饋，不過這位貪婪吝嗇的領主絲毫沒有提及之前答應的賞賜的意思，而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你可以暫時撤退了。”

　　“大人？”角魔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此時，一些藥劑師的“精心”照料下，受傷的倒鉤魔正在巡河艇甲板上一個個康復。

　　角魔只是瞥了他們一眼，這些家伙是他加官進爵的工具，因此他對這支戰團的情況其實也很上心。接著，他裝作漫無目的地走到巡河艇的舵樓，那里的軍械士和仆人團隊正在做準備工作。

　　裝著從澤拉塔商人手里搶來的、具有極高價值魔法物品的箱子排成長長的一排，看起來十分光潔，它們在架子上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一些武器正在被清潔和上油，彈藥被放置在磨損的甲板上進行分類和清點。奴隸們正緊鑼密鼓地運送著彈藥帶，時不時用粉筆在地板上做著標記。

　　錘子和鉆頭聲在舵樓下方艙室內響起，對引擎機械的最后的改裝和整修正在進行。原本澤拉塔有不少匠人種族，魔鬼比惡魔細心得多，這個角魔帶著戰團一出現在加勒哈斯塔位面就專門擄掠的許多匠人為自己服務。

　　蒸汽壓機轟鳴作響，便攜式鍛爐在熱洗過程中火花四濺，空氣中彌漫著熱金屬、煤、油、浮石、鋁熱劑、廢氣和汗水的氣味。

　　角魔深吸一口氣。

　　這是鐵與火的氣息，是戰爭的氣息，他以往常常陶醉其中——聞這種味道，有利于他平復此時壓抑的心情——他走到戰利品箱子前，用手撫摸著拋光的灰色陶鋼。那些箱子像玻璃一樣閃閃發光，在它的表面上，角魔甚至能通過反射看到甲板上那些奴工們忙忙碌碌的活動身影。

　　這是，一個黑色的小身影在上面閃過，角魔迅速轉過身。他本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條地獄犬，那說不定是因重傷而被迫降階的倒鉤魔變成的。可結果令他有些意外，因為他發現自己看到的東西其實是一只之前從未見到過的巨大“昆蟲”。

　　角魔輕“咦”了一聲，向前走了幾步，從左手射出一道炙熱的射線。這道射線可以輕易泯滅掉尋常塔那厘的性命，將他們炸成焦黑的骨頭。

　　灼熱射線離開角魔指尖的時候，都是純凈明亮的白色。而當它刺入那只怪異昆蟲身體，它就變得又熱又黃。它點燃了那只“昆蟲”的血肉，讓那只蟲子發出像豬一樣尖叫。

　　“看來是多慮了。”角魔搖了搖頭。

　　然而，正當他準備不去搭理這個偶然出現的礙于小蟲子的時候，那只蟲子卻用自己的復眼瞪向了角魔。突然，一根如同尖刀般的晶石呼嘯著從角魔身邊閃落而下，直接盯住了魔鬼的左手。角魔感到自己的腕骨在晶石刀刃穿過它們時裂開破碎。他一直用魔法保護著自己的身軀，但敵人使用的靈能顯能技巧里有一種特殊的震蕩力場破開了他的防御，痛苦灼燒著他的手臂。

　　一瞬間，角魔就警醒起來，閃身躲過了六七根接連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靈能利刃。后者顯能之后呼嘯而過，雖然沒有命中真正的目標，但還是殺死了一些舵樓上的仆役和奴隸。

　　“有危險！”角魔一邊拔下手上的晶石利刃，一邊召喚出魔法盾牌，擋在自己面前。

　　不僅如此，他亦使用心靈之語，大聲呵斥著巡河艇甲板上的其它倒鉤魔們前來圍殺那只蟲子。很快，在付出了七八只倒鉤魔重傷的代價下，那只蟲子隨即就被魔鬼們圍殺致死。

　　可是，這并非是事情的終結——

　　噗、噗、噗…

　　咔噠、咔噠、咔噠…

　　伴隨著一連串水面冒泡和銳刺戳擊的聲響，巡河艇周圍的血水之中驀地鉆出了數以千計的蟲子，它們都和剛剛爬上巡河艇的蟲子長相相類似。甫一從血水中爬出，它們很快就攀爬著船舷，躍至魔鬼艦艇的甲板。

　　角魔瞪大了眼睛。

　　“這些東西不是惡魔！”他心中警鈴大作，馬上向舵樓值守的手下高喊：“快！啟動引擎，全速后退，這地方開始變得邪門了，我們趕緊離開這里。”

　　不巧的是，他的命令下得稍稍有些晚了。就在剛剛第一只先鋒蟲族攀上甲板的同時，隱沒在血水之中的先鋒蟲們其實已經對巡河艇進行完了包圍。甚至，這種包圍不僅僅是在水下，就連天上的那些“陰云”——其實也是蟲族艦隊的排頭兵、蟲子孢子戰云——那只最先路面的先鋒軍，只是一只在母巢意志影響下跑出來試探一下這支魔鬼戰團成色的實驗品。

　　試驗的結果已經確定，蟲族發起了攻擊，這支魔鬼戰團的結果自然也已經成為了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