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3章 骨潮(上)

　　亡靈艦隊用骨槳劃開翻滾的鹽河之水，用兩周時間穿過了加勒哈斯塔的一個城區，最終抵達了毗鄰鑄造區的一座荒廢的港口。

　　夜深人靜，一團不斷擴散的黑云吞噬了月光，亡者靜悄悄地登陸了。

　　在這座港口淪荒廢了的這些年里，這些骯臟的廢墟成了一些狂戰魔和怯魔的家園――前者塑造自各種喜好濫用煉金藥劑或嚴重污染環境的的邪惡靈魂，而后者則誕生自一些殘破的靈魂，只能渾渾噩噩地在無底深淵各處廢墟或下水道里艱難求生。

　　一名被“不死大君”奧喀斯創造出的半神木乃伊站在甲板上，一邊聆聽著被亡靈大軍清理的惡魔瀕死前發出的尖叫聲，一邊靜靜看著軍隊在廢棄港口的狹窄街道默默行進。

　　幾個小時過去，不斷有巨艦在寬廣的碼頭進進出出，將洪流般的軍隊傾倒進城市。

　　天蒙蒙亮，終于輪到半神木乃伊下船，他端坐在一架由八條長而分節的骨腿支撐的轎子上，這奇怪的載具移動起來就像一只蜘蛛。他坐在這抬轎上穿過不散的夜幕，前往山頂的一座宮殿遺址。他在宮里待了幾天，坐等軍隊在城南的平原上慢慢集結。

　　死靈法師在舊日宮殿的灰燼中靜默遐思，自得其樂。他選擇這里落腳既是出于好奇，也是因為他知道，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那些討厭的吸血鬼恨不得離這片荒廢的樂土越遠越好。

　　與可惡的吸血鬼們分享軍隊控制權一直讓拉彌推斯如鯁在喉，想到日后還要一并凱旋邀功更是令他糟心。多年來，他一直試著想辦法勸說奧喀斯陛下將“吸血鬼”這個矯情且聒噪的種族剔除出不死軍團的序列，對那吸血鬼來說自然也是彼此彼此。

　　然而，在奧喀斯永不倦怠的注視下，他實在想不出一種即能摧毀吸血鬼又能洗清自己干系的方法，所以拉彌推斯一直在默默等待著時機――耐心是一種美德，作為亡靈的他很清楚這一點。

　　雖然就目前來看吸血鬼們確實很受奧喀斯的青睞，主要是因為這些家伙很會隱匿于活人之中，能夠方便不死大君在物質位面傳播信仰。但是拉彌推斯則擁有人數優勢。他和他的七名將軍控制了數以百萬計的軍隊。

　　他只需冷靜觀察，并等待合適的機會，然后把那該死的臭蝙蝠送到敵人…或自己的刀下。

　　事態也正如拉彌推斯所料，吸血鬼們果然又搞砸了，這肯定是由于其矯情與虛榮的性格所致。而這兩點性格特質，也是向拉彌推斯這樣“老派”不死生物最反感吸血鬼的原因。

　　因為想要占領“三重國度”這樣三個幅員遼闊的位面需要大量軍需補給，而哪怕是奧喀斯麾下的不死大軍也需要配備武器才能發揮其應有的戰力，所以不死大君才會派出“最像人”的吸血鬼前往加勒哈斯塔位面邊緣地區一個久負盛名的、奉行自由貿易主義（和烏黯主君從屬關系不明）的軍工產品生產地采購商品。

　　只是，那群吸血鬼不知怎地居然和那個鑄造區的鐵匠行會產生了沖突，爆發了一場戰爭。而最后，令許多像拉彌推斯這樣的亡靈將軍無語的則是，那些吸血鬼居然還被打敗了。

　　“活脫脫一群廢物，真給亡靈丟鬼。”這是聽到吸血鬼們被打敗之后，拉彌推斯的第一個想法。

　　本來，這位亡靈將軍已經準備集結大軍，前去剿滅那個敢于違逆奧喀斯陛下的凡人街區。不過，在思忖了一番之后，他決定暫時等一等，想要讓那些吸血鬼前來完成“覲見”流程。

　　雖然之所以他這么做，名義上是要按奧喀斯的規矩行事――沒有奧喀斯的調令，除非事態緊急，否則他不能夠擅自出動不死大軍的主戰軍團――但事實上，更多還是出于這位將軍的自負。

　　于是，在收到吸血鬼那邊戰敗于鑄造區的消息之后，他在椅子上坐了一天一夜。

　　然后又是一天一夜。

　　他開始有些氣惱。

　　直到第五天，他終于等到了一個前來向自己匯報情況的吸血鬼，那只是吸血鬼軍團首領蒙提斯的副官。“蒙提斯大人已經按照自己的計劃，成功潛入了鑄造區，不需要拉彌推斯將軍您出手襄助，大人可以自己顛覆那座城市并且從中獲得我軍所需的一切兵器甲胄。”那個家伙當面如此匯報。

　　“明明已經變成了敗犬，卻還非得嘴硬！”半神木乃伊用咆哮回應了那只吸血鬼副官，隨即抬手就將其化為一具枯萎的干尸，再碾碎成了塵埃。

　　接著，怒不可遏的拉彌推斯喚醒了其余部隊火速開拔，半神木乃伊決意不能讓蒙提斯那家伙再胡亂搞事情了。畢竟，那批軍需物資如果采買下來，他的部隊是第一批的換裝序列。

　　浩浩蕩蕩的大軍蹣跚擠過狹窄的城門，來到被鑄造區凡人成為金色荒原的平原，不死生物們一路前行，在荒蕪的田野上留下一道黑色污跡。他無情地驅趕著部隊日夜兼程。軍隊行進時揚起的沙塵被法術送入高空，匯入那保護死者不受烈日暴曬的浩瀚云海。

　　一周后，他終于在平原中部遇到了蒙提斯。

　　此時，這個吸血鬼軍團的大團長正收攏了一群吸血鬼騎士，看起來正在集結陣型。騎兵看見了拉彌推斯的軍隊，他們正在貿易大道以東十公里的位置集結，準備戰斗。

　　半神木乃伊命令部隊停駐，然后自己乘轎上前，尋找那個該死的、長著尖牙的雜種。

　　此時，蒙提斯正騎著一匹巨碩骨馬，周圍是一圈騎兵侍衛，它們拱衛著他站在戰線中央。與身穿符文長袍的半神木乃伊不同，這個吸血鬼用鐵盔和皮革鎧甲換下了自己先前的破爛衣衫。

　　他戴著一頂被擦得锃光瓦亮的頭盔，皮帶和金鐵環甲就像兜帽一樣護住了他的臉和脖子。拉彌推斯從轎子上站了起來，眼洞里怒燃著熊熊鬼火，抬手指向蒙提斯身邊的隊伍。

　　“給我解釋一下。”半神木乃伊用粗糲的聲音詢問道：“你就剩下這么點人手？”

　　“這還用解釋？這個鑄造區里面有古怪，現在掌權的那個家伙是烏黯主君格拉茲特的心腹‘萬事皆三’――鬼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里當工廠主？我去刺殺他的時候還被抓住了一次，幸虧我有獨特的技巧才能逃出來。”

　　一聲陣嘶聲溜出半神木乃伊的黑牙。“萬事皆三是格拉茲特的重要外交官，據說雖然地位次于烏黯主君麾下的次級惡魔領主，但是所受到的榮寵卻猶有過之。他真的在這里掌權？那么這座鑄造區里多半有些秘密。”

　　面對拉彌推斯的盤問，蒙提斯顯得很坦然，同時他也刻意忽視了對方使用偵測謊言和其它幾種惑控法術來窺視并操縱自己心理活動的事實。

　　“那還能有假？”蒙提斯裝蒜似地說道：“不過，也得虧我機智，想出了應對的辦法…”

　　“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