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8章 鉗制與拉扯(上)

　　蓋厄斯·傲尾，焦陽大地精軍閥，豬突戰幫的戰爭首領，皺了皺鼻子，把帶咸味的空氣吸進鼻孔，有些聽不清幾百碼外傳來的嘈雜的喊聲、撞響聲和尖叫聲。

　　每當他的臉動彈的時候，好似涂了蠟般堅挺的八辮長須，也跟著動了起來。

　　拜漫長的戰爭生涯所賜，他學會了帶著一種冷峻而嚴肅的表情看著自己的部下死去。身下的戰豬聳動了一下，他調整了一下坐在鞍座上的姿勢。

　　在他身側，一只小隊的戰豬騎士和兩個大地精百人隊，正耐心地等待著他們的命令。他們得等很久。因為，雖然阿拉伽士已經被攻下，但是蓋厄斯·傲尾來此的真正任務其實尚未全部完成，他一直在注視、觀察、權衡、判斷。

　　他的士兵們并非是在一片毫無意義、被人遺忘的土地上戰斗。哪怕這里的環境讓人很難不生出那樣的感覺：毀壞的塔樓聳立在地平線上，高大而詭異，已經被火焰熏黑；珍珠灰色的天空低垂，與污穢的大地相接，孕育著未落的雨水；暮色漸沉，怪異的巨石立在沙沙作響的草叢間，上面長滿了干死的地衣，如同世界之骨骸般古老；而在城鎮之中本該是商業區的地方，此時則悲哀地隱沒在一片錯綜復雜的沼澤地，上面布滿了流動緩慢而波光粼粼的水道…

　　在蓋厄斯·傲尾的位置下方，沿著一條長長的淺斜坡，向外延伸到廣闊的街道，兩支軍隊——一支是豬突戰幫的軍隊，一支是阿拉伽士最后的守衛——正糾纏在血腥的戰斗中。這是一場混亂的交戰，數千名步兵零零散散地混戰，在暗淡的光線下遠遠地向兩邊延伸。

　　附近數十公里的食腐鳥類都在天上聚集，在寒冷的天空中盤旋，成群結隊。它們俯視著一個這最后的戰場，等待著時機，去啄食那便于下口又營養豐富的死人眼珠子。

　　蓋厄斯不準備親自下場戰斗了。

　　與那位恩斯特男爵的爭端，現在已經是個次要問題了，它只是能夠確保豬突戰幫徹底掌控這座城鎮的統治權。雖然解決這個問題是必須的，但這既不緊急，而且一點也不必須。

　　蓋厄斯表情不變。

　　“把戰損報告表拿過來，”他打了個招呼，一個焦陽大地精侍從站在他的戰豬旁邊，遞給他一張用炭筆寫滿字符的羊皮紙。

　　“六百七十名陣亡者，一百二十名重傷，七百一十名輕傷員…”他輕輕在心中默念著統計數字，這已經相當于豬突戰幫總人數的三分之一。

　　事實上，對于一個戰幫來說，這樣的戰損其實已經快要逼近關乎其生死存亡的預警線。

　　“…光是撫恤金、事先承諾過的賞金以及之后招募士兵的費用，就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蓋厄斯·傲尾心中算計著。

　　不過，好在有永序之鱗商會的投資作為支持，再算上從阿拉伽士找到鎮長寶庫里的錢財。豬突戰幫這次戰爭，總體還是有利可圖的，甚至蓋厄斯·傲尾可以說是大賺了一筆。

　　“不過，現在還必須完成永序之鱗商會的《對賭協議》，否則勝利的果實就會溜走。”

　　在不久之前，奎斯通過永序之鱗商會無孔不入的密探，查得了一則重要消息：這座名為阿拉伽士小城鎮，三年之前，被一支服從于惡魔領主奧喀斯的不死生物大軍襲擊過。

　　而在這之前，這座城市被用來進行秘密的深淵種人類奴隸繁殖計劃，為格拉茲特在深淵戰場上提供了生物學上的優勢。

　　當之前那批奴隸兵全部被殺死并喚起為不死生物，即使是格拉茲特本人也并不清楚，到底還有什么潛藏在城中那被遺棄的破舊街道上？

　　雖然服侍于烏黯主君的惡魔和恩斯特男爵麾下的坎比翁最終成功擊退了入侵者，但時不時仍有新的不死怪物從阿拉伽士的大街小巷涌出，并在整個層面蔓延開來。

　　因此，那個六指兒才會指派一名判魂魔作為恩斯特男爵的顧問，替他查明這件襲擊事件背后的真相，并且封堵住不斷出現的不死生物——在呵斥和驅使亡靈方面，判魂魔比其它絕大部分塔那厘惡魔都更具有優勢——這一點，從這種惡魔的學名就可窺得一斑。

　　不過，惡魔慣是出工不出力的摸魚小能手，那頭判魂魔顧問來到阿拉伽士之后不久就與恩斯特男爵勾結在了一起。

　　他們兩個沆瀣一氣。

　　在不斷向烏黯主君提供一些案情進展，以獲得更多援助和獎賞的同時，這兩個阿拉伽士各項事務的主理人其實并沒有真正深入調查此事。

　　甚至，在永序之鱗商會的密探們經過調查得知，這兩個家伙之所以會這么干，其實是因為兩個原因：第一，他們本身就首鼠兩端，收了奧喀斯的大量好處，為那位不死大君的軍隊在烏黯主君的戰略要地留了一個“后門”；第二，他們想要養寇自重，那些不時會出現的不死生物，正好可以為其騙取到“三重國度”阿茲格拉特的特別管理補貼。

　　只是，他們雖然瞞過了最近一直忙于其它一些事務的格拉茲特，但是卻沒有瞞過奎斯的耳目。巨龍運用敏銳的戰略觀察力，覺察到此處節點的重要意義，并且果斷派遣了一支戰幫來襲。

　　事實上，就在豬突戰幫攻破阿拉伽士城門的時候，那位恩斯特男爵不僅重金延請判魂魔顧問出手對敵，還嘗試向自己那位六指主子祈求幫助。

　　然而，后者那時也正忙得焦頭爛額——“邪惡之心”位面與“三重國度”的碰撞進入了倒計時階段，超級城市加勒哈斯塔接近五分之一的街區都因為“邪惡之心”的到來而直接遭到了摧毀——根本顧及不到恩斯特男爵的援助請求，哪怕阿拉伽士其實算是他的“龍興之地”。

　　因此，豬突戰幫這才得以如此順遂地攻入阿拉伽士，那些焦陽大地精戰士其實就只是和一批奴隸兵和坎比翁進行了戰斗，而不是直面一支由塔那厘惡魔組成的可怕軍隊。

　　從某種意義上講，蓋厄斯·傲尾這場戰斗之所以能夠獲勝，完全是由于奎斯的幕后指揮。焦陽大地精軍閥對于永序之鱗商會的戰局預判能力，現在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

　　“去拷問那些被俘虜過來的奴隸工頭、監工，”蓋厄斯·傲尾向他的侍從下令道：“我就不相信了，整個阿拉伽士就沒有一個人能夠覺察出那些不死生物出現的源頭？告訴拷問者，無法提供有效信息的家伙，也就沒有繼續活下去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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