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0章 獅子座大鐘樓

　　哈拉蒙德死了？

　　但又沒完全死絕。

　　他體內那些微型構裝體，賦予了這個人別樣的“生機”，而這也正是那位十六元魔冢觀察者真正在意的地方所在——他的這種情況，和被奧庫斯用“末言”詛咒而死的奇點大君有些相似。

　　“雖然宏觀存在已經死亡，但是微觀的構造卻又在構裝體生物的幫助下，努力再生。”

　　“可他畢竟已經死亡了一次，這個家伙即便修修補補再活過來，那又還是原先的存在么？”

　　“倘若這個屢次重生的凡人，被不斷自我復制的微型構裝體重塑了每一個細胞，那他還是不是原本的他？又或者，他雖然還是他，但實際上卻只是全新形態的構裝體生物？”

　　大量的疑惑，在十六元魔冢的腦海里形成了類似“忒修斯之船”的悖論，而這種悖論又被其共享給了所有高元魔冢分析。

　　然而，因為受極端秩序主義的影響，所以它們的邏輯處理器，暫時也無法尋覓悖論如何破解。

　　只不過，這些以復活奇點大君為最高任務優先級的高元魔冢，最終還是達成了一個共識：“他是更好的研究樣本，甚至比那埃斯特奉獻的《學識之書》還重要，不能夠不研究。”

　　于是，那位身居機械境獅子座大鐘樓核心地帶的十八元魔冢，作出了決定：“接受拉姆齊位面機械飛升典禮獻祭，讓時鐘之能者暫停他的死亡，魔冢組織遠征團隊務必帶回研究樣本。”

　　隨著任務指令的下達，整個魔冢國度就像是精密的儀器（字面意義）一樣開始運作起來。下到剛剛降生的單元魔冢，上到作為國度運算中心的十八元魔冢，每個魔冢都各司其職。

　　“原子鐘標準，三微秒倒計時。”

　　“三。”

　　“二。”

　　“一。”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深淵之門附近蟄伏依舊的奎斯，亦升起顯露真身的念頭了。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那個哈拉蒙德雖然身上有微型構裝體保命，但卻也不可以將戰力直接拉升到可以和格拉茲特放對的程度——即便這位烏黯主君，也只是從混沌卵里再生出來的“殘次品”。

　　說他是“殘次品”，是因為他現在固然有一身蠻力和無底深淵惡魔領主頭銜所帶來的各種增幅，可是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類法術能力。跟不要提，這個六指兒現在其實也已經快到窮途末路邊緣。

　　隔著那座搖搖欲墜的深淵之門，格拉茲特就能夠感受，自己布置在老巢深處的那些備用身軀已經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被人摧毀著。如果真等那些人把他的老家拆了，恐怕他到時候就算是回到了無底深淵也會被一大票敵人當作軟柿子給拿捏了。

　　“該死的家伙！”格拉茲特憤憤自語道，他再一次伸出大腳板，將哈拉蒙德的剛剛長完全的腦袋踩踏成稀爛的紅白相間物事情。然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胞妹（瑞克司薩莉）和真菌女王祖格莫伊的化身，他最終還是決定自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而不是讓這兩個盟友護送自己離開。

　　因為，他現在也說不準，當她們知道自己此刻的窘境之后會不會落井下石。畢竟，以惡魔的心性來說，那幾乎就是可以肯定的事實。甚至，他現在都不敢肯定，那個有著“忠臣”之名的維茵在化身死亡之后再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會不會也變成一個想要牟朝篡代的反骨仔。

　　不過，他還是慢了一步。

　　同樣地，奎斯也是如此。

　　在幾毫秒的時間里，機械境的那些魔冢就落實了被高元魔冢們作好的任務方案。就像是之前在奇點大君帶領下出發遠征時一樣，魔冢過度獅子座大鐘樓上的“指針”準時對齊。

　　伴隨著一聲若有若無的龍吼聲，被大鐘樓錨定的拉姆齊位面，馬上就被一個超大型的時間停滯結界包裹住了。整個位面，仿佛都在某種極端秩序的時間規則影響下，驀地脫離出原本正在進行的時間線。像是蔓藤上長出的芽孢一樣，拉姆齊位面所在的時間線突兀地多出了一個時間囊。

　　“時間停滯”法術，雖然絕大多數情況下只有傳奇級別的強大施法者或者神明才能夠施展，但是以整個多元宇宙的標準來看，其實也算不得有多么罕見。只是，籠罩了一整個物質位面的時間停滯，這確實是有些聳人聽聞了——哪怕是神明，恐怕也無法施展這樣的傳奇法術。

　　而魔冢們之所以能夠實現這一點，則是因為它們的那座大鐘樓本就是多元宇宙之中、無論過去現在僅此一條的時光龍（注釋1）在機械境的一個化身。在察覺到哈拉蒙德身上可能存在著復活奇點大君的秘密之后，高元魔冢以最快的速度達成一致。它們用一些寶貴的資源，換來這頭遠遠超過普通傳奇（甚至比一些神明還要偉大）的巨龍出手協助，對整個拉姆齊位面施展了時間靜滯。

　　在此之前，能夠負擔得起等價交換所需巨大代價、讓時光龍甘愿出手襄助的魔冢，唯有奇點大君而已。在奇點大君被末言所殺之后，魔冢一族就很難再拿出能夠讓時光龍滿意的交換物。八千年來，這還是魔冢們和時光龍，第一次重新撿拾起兩者之間訂立的契約。

　　剎那間，拉姆齊位面能夠意識到時間發生問題的存在，也就僅剩下寥寥幾個——更準確地來講，是還剩下五個（奎斯，侏儒主神閃金的化身，格拉茲特、瑞克司薩莉和祖格莫伊的惡魔化身）——其他沒有擺脫凡俗桎梏的凡物，全都無法意識到自己生命之中有這么一段神奇的境遇。

　　而且，也只有奎斯才能夠在時間停滯的時候正常活動。不過，他也因此而必須要顯露出真實的外形：奎斯變成了一頭身軀無比龐大的巨龍，宛如點綴著鈷鉆的靛藍色鱗片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他身上，每枚鱗片上都還有暗金色的紋絡顯映；巨大的龍翼張開之后仿佛能夠遮蔽住天地…

　　然而，他的這種外形就只存在了一剎那——因為時間停滯，所以其存在是存在，可是其存在的時間卻無法被度量——接著，奎斯天生的那種自適應能力就讓其轉變成為了他的備用形態、那種介于非非有和非非無之間的量子外形，也即變成了多元宇宙之中那種獨一無二的量子巨龍。

　　所謂的量子形態，其實并不是說他在現實世界有何種驚人的改變，它真正的意義在于奎斯現在身軀之中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粒子，其實都指向一個強加于多元宇宙的底層規則：奎斯的存在，被強行加給了整個多元宇宙，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可以質疑這種存在的合理性。

　　存在性，是量子形態的內核，而其外在表現之一就是可以在停滯的時間囊泡內依舊保持自由活動的能力。畢竟，這種形態的他每做一個動作，其實也就是在表達一種概率坍縮的結果，和時間本身并無什么直接聯系。

　　“量子形態居然還能這么用？”

　　此時的奎斯，內心同樣震驚。雖然他之前有幾次化身量子形態，但那也只是為了用那種可以抹除（或賦予）“存在性”的量子吐息，來對付讓一些危險且強大的敵人。他可沒有讓人對自己施展過時間停滯術——凡是有這種想法的敵人，多半都會被其第一時間用法術和靈能反制掉——也就是時光龍的時間停滯，才讓奎斯沒有辦法防備。

　　不過，這次倒也不是什么壞事。

　　就在那些被時間囊包裹住的魔冢進度通過異界之門，對被遭遇兵焚的埃賽勒姆城進行修復；對埃斯特的敬奉予以肯定并留下一些魔冢科技作為匯報；帶走《學識之書》以及哈拉蒙德這個人的同時，無法被觀測到的、處于量子形態的巨龍奎斯也順道一起走入了那扇連通著機械境獅子座大鐘樓的異界之門。而在那些魔冢眼中，他們則只看到了在被施展時光停滯術那一瞬間，變身而成的、體型超級巨大巨龍。

　　機械境――鐘表世界。

　　這是一個有著終極秩序的位面。

　　它是所有位面秩序的出生地。

　　它是多元宇宙的諧振阻尼器。

　　在機械境，無論何地都將秩序視為最高準則。它由完全對等的光帶與暗帶、以及完全對等的熱度與寒度組成。這個位面的外形如同一個水滴狀的鐘表，并且有著一個明顯樹形的領域。

　　在機械境，每一種律法都構成一個獨立的齒輪國度，所有的運作都依據各自的準則進行轉動。各個嵌齒借著龐大的運算數據作用著，除了那些令人不解的法律機能外就算是各路神力也無法理解這些數據的功效。

　　機械境是所有外層位面中最為筆直平坦的。

　　不管怎么說，微妙的公正便潛伏在地表之下。每種規則的類型都會在機械境的鐘表世界里被找到：從簡單的格言，直到復雜扭曲的禮儀法規，無一例外。

　　只不過，在機械境的絕大多數區域內，完全不包含激情、夢想或是痛苦。像是弗拉蟻族和魔冢之類的機械境本土居民都堅信，當所有的意識完全包含入整體時，便會帶來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