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7年,6月16日,平壤。相較于科欽王國的識大體、顧大局,順應時勢,將自己的國家和人民統統交給齊國人,而換得整個王室的崇高禮遇和無盡的財富,繼而享受奢華而安寧的幸福生活。
那么位于遠東地區的朝鮮王國,就顯得有些不自量力,試圖在兩方強大勢力之間,反復橫跳,想通過走一段非常危險的鋼絲,謀取一個小國的遠大前途。
大秦永興元年,秦王孫可望受禪于大明建平帝,登基稱帝,建立大秦王朝。
朝鮮王國在第一時間就派出一支龐大的使團由陸路抵達南京,恭賀大秦皇帝御極天下,另立新朝,并請求大秦予以換碟發文,重新對朝鮮進行冊封。
若是按照朝鮮數百年來的事大主義原則,在中原王朝發生改朝換代時,便立即上趕著前來抱大腿、找靠山,自然是沒錯的。
但是,在朝鮮王國的身側卻不僅僅橫亙著一個新生的大秦王朝,同時還有一個繼統大明,失志恢復朱氏江山的云州鎮,一直在對朝鮮虎視眈眈。
在永王于長寧登基稱帝,繼統大明,改元延光后,立即也派了使者前往漢陽,要求朝鮮王國立即行大明藩屬之責,前往長寧,敬拜大明皇帝。
朝鮮君臣接到延光帝的詰問后,頓時面面相覷,皆不知作何應對了。因為,朝鮮君臣突然想起來了。
大明廣德八年,壬寅犯邊時,朝鮮王國在與齊國和云州鎮簽署和議,其中有這么一個條款,那就是朝鮮再次重申和保證了對大明的藩屬之責,并向云州承諾,只要大明國號存在一天,便永為大明之藩,誓不叛離。
大明亡了嗎?按理說,在神州大地,秦王受禪于明朝皇帝,然后建朔大秦,那么,昔日的大明王朝確實已經沒了,朝鮮王國就沒必要再行藩屬之責,更說不上叛離大明。
可是,云州鎮永王卻以崇禎帝嫡親血脈的名義,在秦王篡明自立后,于云州登基稱帝,續統大明王朝,又重新打出大明的旗號。
如此一來,朝鮮王國就有些尷尬了。我們是繼續奉行事大主義,抱中原王朝的大腿,上表歸附?
還是維持昔日與大明的宗藩關系,向那個跋扈至極的云州永王現在的大明延光皇帝跪拜,以行藩屬之責?
哎呀,好糾結!兩邊都不好惹,大秦繼承了整個神州疆土,人口六千余萬,兵甲數十萬,在朝鮮眼中,無異于龐然大物般的存在。
云州鎮雖然人口不多,兵力不盛,但麾下官兵卻能征善戰,曾兩次攻入朝鮮境內,大敗朝軍。
云州鎮更是在東南沿海的釜山縣,駐扎了一支四百人規模的火器部隊。
再加之,云州鎮在該地區擁有僅次于齊國的水師力量,可隨時襲掠朝鮮沿海地區,甚至還能通過海路,直接殺入漢江,進逼王京。
在權衡良久后,朝鮮君臣不論是出于對云州鎮的厭憎,還是對中原王朝強大武力的期許,決定還是倒向大秦。
朝鮮人一邊對云州派來的使者極盡敷衍和推諉,表示朝鮮王國將在精心準備一番后,會派出朝天使前往長寧,恭賀延光帝繼統大明,并請冊立封賞。
另一邊,連續派出數路信使前往沉陽、北京,以及南京,急切地央告天朝,速遣大軍入朝,護衛藩屬。
不得不說,大秦的遼東總督馮維武動作不可謂不快,在收到朝鮮求援后,立即抽調三千精兵,迅速入朝。
永興元年,4月10日,秦兵渡過鴨綠江,進入義州。4月14日,秦兵進抵平壤。
4月19日,秦兵渡過禮成江,抵達開城。朝鮮君臣聞知天朝大軍入朝,大喜過望,隨即斥退了云州鎮使者,并敬告境內所有云州鎮商人和旅居人員,必須在半個月內離開朝鮮。
同時,責令慶尚道和慶州府關閉釜山縣自由貿易區,禮送云州鎮兵馬離開朝鮮。
大明延光帝聞訊后,勃然大怒,隨即以朝鮮不守藩屬之責,侮辱宗主上國的理由,向朝鮮王國宣戰。
5月3日,明軍聚集大小艦船三十余艘,兵員五千余,從釜山大舉登陸。
說來可笑,朝鮮王國在一心抱秦國的大腿,跟大明翻臉后,第一時間調集了五千余兵馬圍攻位于釜山城西明軍駐守的營壘,卻數日不克,反而損兵折將。
待戰事僵持至第六日,四百余明軍在朝軍松懈之際,趁機發動了一次夜襲,竟然擊潰了十倍于己的朝軍。
當五千余明軍登陸釜山時,敗陣后的朝軍還尚未緩過勁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明軍展開有條不紊地登陸行動。
先期抵達漢陽的三千余秦兵,在朝鮮君臣的催促下,迅速南下,應戰跨海攻來的明軍。
5月16日,秦軍前鋒五百余官兵在慶尚南道高靈郡遭遇明軍,初戰失利,損失近百名官兵。
入朝秦軍主帥、遼陽總兵趙長峰在收到潰敗回來的官兵報告,言及明軍火器眾多,而且戰陣經驗豐富,訓練極為有素,實乃少有強軍。
趙長峰聞報后,并不以為然,前鋒作戰不力,敗軍而回,自然要將敵人的實力稍稍夸大一點,來掩飾己方的無能。
小小的云州鎮,所轄幾塊領地要么孤懸海外,要么地處偏遠蠻荒,治下之民不及百萬之數,軍隊規模最多也不過數萬。
以前要不是靠著齊國扶持幫襯,估計早就破敗凋零了。現如今,我大秦天兵入朝,護衛藩屬,那齊國可能有些措手不及,一時半會不知如何反應,至今尚無表態。
他們既沒有聲明繼續支持云州鎮,也沒有開口阻止大秦的軍事行動,暫時還處于中立狀態。
因而,作為主帥的趙長峰便想憑借手中的三千余兵馬,迅速擊敗云州鎮部隊,就算不能將其盡數殲滅,也最好能將他們趕下海。
如此,形成一個既成事實,并奠定大秦于朝鮮王國的宗主地位。在斬殺了逃回的幾名低階軍官后,趙長峰立即驅大軍繼續南行,迎著云州鎮的主力部隊殺了過去。
我大秦兵馬從遼東陸路過來,隨行的有八百余騎兵,就是趙長峰最大的憑持。
然而,戰斗結果卻是出乎所有秦軍意料之外。雙方接戰后,三千余秦軍被攻來的明軍幾乎全殲,主帥趙長峰亦被生擒,最后僅百余騎兵逃回漢陽。
隨后,明軍長驅直入,連敗數路朝軍,徑直朝漢陽殺來。同時,一支明軍艦隊從耿羅島出發,闖入漢江,炮擊王京。
5月27日,明軍主力五千余進抵漢陽。年僅十五歲的朝鮮國王李焞在文武百官的護衛下,棄城而逃,往北方平壤奔去。
明軍占領了漢陽后,仍不罷休,循著朝鮮君臣逃奔的路線,便追了過去。
5月30日,明軍在金川遭遇后續赴朝的三千余秦軍,一戰將其擊潰,繼續向北挺進。
6月4日,明軍殺至平壤,但遭到第三波入朝秦軍的拼死抵抗,加之長途奔襲,未攜帶火炮,未能如愿攻克該城,退往三十多公里外松林,等待后續兵馬到來。
遼東總督馮維武陸續收到朝鮮兵敗消息后,震驚萬分。當即再次集結數千余兵馬,迅速往援朝鮮。
同時,以五百里加急的形式,迅速報于朝廷,北明已入寇朝鮮。身在南京的大秦永興帝孫可望聞報后,大怒,言及,北明余孽自不量力,擅自挑戰大秦國威,必予嚴懲。
隨即下詔,命北京大營都督、淮國公馬保為帥,引兵三萬入朝,驅逐北明賊軍。
7月中旬,秦明兩軍在平壤、松林、金川、開城等地爆發數場大戰。明軍雖然火器眾多,戰力不俗,但兵力薄弱,被秦軍逐步逼退至漢江附近。
至7月底,秦軍主力兩萬五千余順利收復漢陽,明軍一路緩緩朝東南沿海地區撤退。
主帥馬保見狀,立即揮兵急趕,試圖畢其功于一役,盡殲入朝明軍,以震懾北明余孽。
然而,當8月上旬,秦軍進逼慶州時,突然后方傳來急報。明軍艦隊再次進入漢江,約四千余明軍登陸,再奪漢陽,一舉截斷了秦軍的后路。
秦軍聞訊后,由此大潰,紛紛奪路北返,明軍隨后一路掩殺,陸續斃傷秦軍三千余,俘一萬六千余。
秦軍最終能逃回平壤的官兵不足四千,幾乎丟棄了所有甲仗、火炮,以及全部輜重物資,遭遇開戰以來最大的慘敗。
更讓主帥馬保驚懼的是,一支規模數千人的明軍部隊,從鎮州、咸鏡道西北沿海地區殺了過來,直奔秦軍后路,大有將入朝秦軍一鼓聚殲的架勢。
秦軍在朝鮮再遭敗績,而且還是慘敗,不僅整個北方為之震動,就是江南大地,也是暗潮涌動,輿情洶洶。
要知道,大秦初立,懷念大明的仕紳百姓不在少數。而且因孫可望在江南地區強行推進的土地、財稅改革,得罪的仕紳地主千千萬萬,巴不得新生的秦朝吃癟。
最好能讓永王從朝鮮一路殺回中原,恢復他們曾經在大明享受的種種優握待遇。
盡管,齊國駐南京公使極力勸阻秦國以和平手段解決朝鮮事件,勿要勞師動眾與北明在朝鮮進行一場無謂的戰爭,徒耗軍力和財力,以免被北方的清虜和蒙韃撿了便宜。
孫可望對齊國公使的勸說,絲毫置于不顧。什么叫無謂的戰爭?朝鮮是我大秦的藩屬,被那北明余孽給欺負了,作為宗主國自然要護衛其國,屏障大秦的東北安全。
如今,在朝鮮戰場上,北明趁我秦軍不備之際,重創我北方軍團,大有獨占朝鮮之勢,割我藩屬之危。
再者,我大秦新朝初立,第一場對外戰爭竟然就大敗虧輸,這也太沒面子了。
我老孫丟不起這個人,非得再集大軍,好生教訓一番那個自不量力的北明余孽,找回場子。
隨后,孫可望從江淮、山東、河南、河北等地抽調五萬余大軍,陸續趕往遼東,然后進入朝鮮境內。
可能是國小力弱,北明投入在朝鮮的兵力不過一萬七千余,在攻占平壤后,停止了進攻,將戰線穩定在大同江南岸,然后轉入休整狀態,靜待秦軍到來。
10月上旬,整個朝鮮已進入初冬時節,得到增援的秦軍不顧嚴寒天氣,隨即展開勐烈地反攻。
明軍如同數月前那般,在面對秦軍的洶涌攻勢下,大踏步地往南撤退,先后放棄了平壤、松林、金川、開城,一路退往漢陽。
當秦軍后勤補給線被拉長后,鎮州、咸寧道西北地區的一部明軍,憑借熟悉的地理優勢,以精悍的索倫、赫哲部族兵配以少量的火槍兵,頻繁襲擊秦軍的后勤路線,極大地增加了秦軍的補給難度。
面對神出鬼沒的明軍偷襲,使得秦軍不得不留出足夠的兵馬,以維持穩定的后勤補給。
那些強悍的明軍小隊,宛如昔日的清虜披甲人,堅韌而又耐戰。有時候,為了襲擊秦軍的后勤運輸車隊,那些明軍招募的野人,甚至可以埋藏在在雪地里長達一個多時辰,然后趁秦軍不備,猝然發起進攻。
他們全身甲胃,如同一個個人形機甲怪獸,擋者披靡,秦軍往往要付出十數人的代價,方能將其擊殺。
隨著嚴冬酷寒的季節到來,秦明兩軍的戰線逐漸穩定在漢江一線,進入僵持階段。
這個結果,不僅讓朝鮮君臣大為震驚,也讓南京的大秦朝廷上下感到非常意外。
這北明的軍事實力,相當不弱呀!待今年三月,隨著氣溫轉暖,雙方再戰。
大秦朝廷陸續又調集了兩萬于軍隊進入朝鮮境內,使得秦軍人數規模增至近九萬,對明軍形成絕對的碾壓之勢。
但是,秦軍龐大的兵力優勢在隨后的幾個月戰爭過程中,卻并沒有演變成絕對的勝勢,反而陷入到一場堪稱為泥潭式的拉鋸戰。
明軍的作戰方式極為簡單明了,就是憑借朝鮮境內一座座較為堅固的城池,逐步消耗秦軍的兵力和糧草,然后利用己身最具優勢的海上力量,頻繁發起對秦軍的側翼突擊,或者以鎮州、咸寧道西北高峻險惡的地形,出動精干小股部隊,襲掠秦軍后路。
甚至,一支由三艘齊國退役戰艦組成的北明分艦隊還躥至松江府上海縣,炮擊港口,攔截秦國商船,引得南京朝廷震動不已。
“這仗打得有些艱難了點呀!”秦軍援朝大軍主帥馬保站在平壤城頭,看著遠處郁郁蔥蔥的山嶺,不由輕聲嘆道。
“是呀,大帥。”吉林總兵袁富杰點頭附和道:“即使,最后咱們將北明軍隊盡數逐出朝鮮。但人家擁有強大的海上力量,仍舊可以在沿海地區頻繁發起突襲,防不勝防。屆時,總不至于,在朝鮮境內長期部署十余萬大軍。這不得將咱們大秦給拖死呀!”
“但若不能護衛朝鮮藩屬,徹底擊敗北明余孽,陛下如何能咽下這口惡氣?”馬保搖搖頭說道:“但要這般與北明陷入長期糾纏,于我大秦不利,徒耗國力。”
“大帥是擔心北方清虜會有異動?”
“這幾年,我大秦邊軍頻繁北出,不斷襲掠清虜和蒙古地界,已然對其造成了致命的打擊,嚴重削弱他們的實力。”馬保苦笑一聲,
“但從去年朝鮮戰事一起,北擾之行頓時中止,此舉,說不定就會使清虜和蒙韃緩過一口氣來。更為可慮的是,朝鮮戰事一旦陷入膠著,北邊定然不靖,甚至也會影響西北和西南的局勢出現不可測之變化。”
“但咱們總不至于在戰事僵持不下之際,就貿然撤兵吧。不然,我大秦不僅將會失去朝鮮藩屬之心,還可能會讓北明趁勢坐大。…陛下,定然不許的。”
“這個時候,齊國應該要有所動作了。”
“齊國?”袁富杰悚然一驚,
“他們會出場幫哪邊?”
“幫哪邊?”馬保笑了笑,
“估計,他們兩邊都不幫。但是,他們一定會出來勸架的。畢竟,在去年,我們大秦可是與齊國剛剛簽訂了全面戰略合作協議,算是有盟國之約。而那北明,向來便是齊國的小跟班,不敢不從齊國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