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1年1月18日,辛亥年,大齊漢興元年,大明廣德十七年,偽清康熙十一年。
在過去的一年中,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極具重要意義的大事件。
在歐洲,法國天才的外交大臣雨格·李奧納,操盤了一系列杰出的外交成果。1670年初,他先收買瑞典國會,得到瑞典放棄英荷瑞三角同盟保持中立的承諾。
隨后,他又秉承路易十四的旨意,向英王查理二世提議與法國合攻荷蘭(由法國提供部分的戰爭經費),瓜分其大半國土。一拍即合的兩方,遂簽署《多佛秘密條約》。英王查理二世與法王路易十四結盟,計劃在兩年后聯合攻打荷蘭。
同一時間,法國還收買策動荷蘭的鄰邦明斯特大主教、科隆大主教,答允一旦法國出兵,他們也會發動對荷蘭的進攻,并提供法軍交通與后勤支援。
志得意滿的荷蘭人仍舊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歐洲霸權當中,對周邊強敵環伺的形勢,渾然不以為意。他們憑借著壟斷的商業網絡,發達的金融手段,巨額的貿易盈余,認為已掌控了歐洲的一切。法國的糧食和紡織品,英國的漁業、木材以及債券,瑞典的鐵器,德意志地區的日用商品,西班牙的物資運輸…,所有的商業利益,都有荷蘭的金融資本和商業資本深度參與其中。
而對英法兩國而言,荷蘭家中金山銀海,腰包鼓鼓,無異于像一個讓人讒言欲滴的“狗肉包子”,而且還皮薄餡多,味道鮮美,如何不讓人欲食之而后快!
在古老的東方大地,曾經竊據中原的滿清韃虜終于被驅逐出了關內,倉皇奔逃至漠南,并在經過一番內斗后,分裂成兩部。
以八旗諸王公為主的一部,繞道大漠,試圖返回遼東,再復昔日割據之勢。而以清虜偽帝康熙為主的滿蒙漢八旗勢力,則留在了歸綏,準備繼續聯合蒙古勢力,積蓄力量,窺視關內。
明軍在收復了長城以南地區后,暫時止住兵鋒,開始將注意力轉向陜西、山西兩地的數萬清虜殘余,準備待來年開春后,先分路圍剿,以徹底完成漢地的統一。隨后,便會集大軍,入山海關,進遼東,拔除清虜的根基。
考慮到在騎兵方面的弱勢,明軍準備在統一神州后,休養數年,組建大規模的騎兵軍團,仿當年洪武、永樂之例,對草原勢力進行一番犁庭掃穴般的大規模進攻,以徹底消除北方隱患。
按照齊國人提供有關北方的情報顯示,在西北地區的蒙古準噶爾部(1670年噶爾丹奪得了準噶爾部的臺吉位)已開始整合衛拉特蒙古勢 力,要把松散的聯盟步步改變為壟斷權力的汗國,實力正在急劇膨脹。估計要不了幾年,便會征服整個西域地區,并劍指漠北。
屆時,一個強大的蒙古帝國將會再次形成。若是我大明不加緊整合內部,并對遼東和漠南先進行一番清理,徹底殲滅清虜和漠南蒙古人的勢力,那么待這個準噶爾汗國南下之時,恐又會上演蒙元之舊事。
除此之外,在漠北和準噶爾的更北面,還有一個實力更加強大的羅剎國,從齊國人提供的地圖來看,其領土橫跨數萬里,如同一片巨大的烏云籠罩在神州大陸的北方,讓人感到一種難言的窒息。
清虜、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準噶爾、河湟和河西走廊(吳三桂),還有烏斯藏,放眼望去,統一后的大明是強敵環伺,周邊形勢仍然較為嚴峻。
在這種情勢下,行將統一的大明似乎仍離不開齊國的支持,不論是他們提供的火器,還是他們支援的糧食。甚至我大明的海外貿易,也離不開齊國的影響。
大明所產的瓷器、絲綢、茶葉、生絲、藥材、毛皮、豬鬃、桐油…,被齊國人一船一船的運走,然后換回海量的金銀。
話說,通過數十年的貿易往來,來自齊國的漢洲銀元因造型美觀、規格統一、難以偽造,還便于轉移或攜帶,成色也較其他外來銀元為佳,受到大明商人和百姓的熱烈歡迎,大量充斥于民間,流通于市場,與傳統的碎銀和銅錢并行通用。
在這種趨勢下,漢洲銀元已逐漸取代此前萬歷年間開始輸入的西班牙人白銀,成為大明貴金屬貨幣的主要來源。
有鑒于此,大明戶部曾考慮過引入齊國的鑄幣機器和技術,將大明境內流通的散碎銀兩全部鑄造成漢洲銀元模式的錢幣,以達到統一國內貨幣的目的。
可以說,在大明即將統一之際,不論是從軍事壓力方面,還是經濟貿易方面,都不允許立即就士林鄉紳所詬病的移民問題與齊國生隙。
再者說了,兩年的大規模戰爭,幾乎將江淮、河南、河北、陜西等北方地區打成了一片白地,民生也遭到巨大的破壞,數百萬的難民,亟待救助。可是憑借大明的財政收入,加之又處于戰爭時期,如何有多余的財力物力去賑濟如此巨大規模的難民。
既如此,莫如暫且讓齊國拿糧食來換移民,既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賑災壓力,讓無數嗷嗷待哺的難民求得一條生路,同時也能獲取齊國大量的物資支持,維系此前數十年的友好合作局面。
相較于神州大陸那般龐大而又壯觀的戰爭場面 ,在南洋地區發生的爪哇之戰,就顯得比較小兒科了。作為該地區霸主的齊國,以馬打蘭素丹王國悍然殺害數百華人和齊國商人為由,對這個曾經的南洋大國發動了一場滅國之戰。
齊國僅出動海軍十余艘戰船,陸軍萬余攻入馬打蘭王國,而且戰事也只進行了不到兩月,便迫其主動投降。隨后,對這個曾經差點統一了爪哇島的王國進行了嚴厲的處置。馬打蘭幾乎割讓了三分之一的領土予齊國,同時在齊國的支持下,以日惹為中心的南部地區,成立了一個日惹素丹王國。三寶壟、芝拉扎兩處港口被齊國以租借的名義占據,都城蘇拉卡爾塔亦允許齊國駐軍,變更國號為梭羅素丹王國,并置于齊國的“武裝保護”之下。
這場烈度不大、持續時間不長的戰爭,卻讓南洋地區所有的土邦王國為之震動。擁有三百多萬人口的馬打蘭王國竟然當不得齊國一擊,如此干脆利落地匍匐于漢洲的腳下。試問,不論是人口,還是武力,都遠遠弱于馬打蘭的眾多土邦王國如何再敢直面挑戰齊國的赫赫威勢?
聞知齊國大王登基稱帝后,幾乎所有的南洋土邦王國或親自,或派王室重臣,攜帶大量的貴重禮品,乘船前往漢洲本土,至長安城,以表恭賀敬服。甚至,在遙遠的印度,莫臥兒帝國皇帝奧朗則布也派出了一隊使者趕往漢洲,以為大齊皇帝祝賀。
不論是歐洲的波云詭譎的地區局勢,還是神州大陸上轟轟烈烈進行的統一戰爭,就算是我齊國對土人發動的滅國之戰,作為生活在廣信(今澳洲班伯里市)城郊二十年的農民湯永中而言,統統都不重要。因為,沒有什么能比得上賺取更多的家庭額外收入,讓他投注太多的精力。
廣信是西南地區主要的農業畜牧產地,周邊遍地天然草場,再加上東部數十公里外的廣大山區,放養了數十萬的牛羊,其中就有在漢洲本土培育改良十幾年的西班牙美利奴綿羊,為廣信及桂州(今澳洲珀斯市)兩地十余家毛紡織廠提供充足的羊毛原料。
在漢洲的西南廣大地區,農人們在眾多農技專家的規劃指導下,實行的是混合型農業,每年1——6月是小麥種植期,即農忙期,許多農戶家的綿羊會到圈定的草場上自由放牧,7——10月,為小麥生長期即農閑期,但這恰值8——10月是綿羊褪毛剪羊毛期,11——12月,小麥成熟又進入收割小麥的農忙期,此時綿羊可以放牧到割完的麥田里,小麥種植與綿羊養殖形成良性的生態循環。
各地的農人們除了在農閑時節,將自家的綿羊剪下羊毛后賣與收購商人或毛紡織廠 外,還會利用這段時間,在城中的毛紡織工廠里打些零工,為工廠梳理收購而來的大量羊毛。
在這個時期,還沒有專門的羊毛梳理機器,這些工作只能靠人工。工人們用手指將毛束拉開、松散并提取異物,然后再混合纖維。
別以為梳理羊毛這種活計是個輕巧的工作,那需要工人們在長年累月的操作中,逐步掌握其梳理專門技巧,可以說是一門比較具有技術含量的操作。有些熟練操作的工人,甚至可以獲得比紡織工人高出一倍的薪水。
湯永中就是憑借手頭精熟的羊毛梳理操作技巧,在每年的農閑時節,會來到廣信城的毛紡織廠梳理大量的羊毛原料,以計件為酬,賺取一筆額外的收入。曾經有幾家工廠的掌柜勸說他放棄鄉下的幾十畝地,進入工廠,專門從事這個工作,每年賺取的工錢必然會比田地里刨食要多得多。
但于二十多年前,千辛萬苦地來到齊國,分了四十畝地,一直被倚為命根子般的存在,若是輕易撂荒,作為窮苦人家出身的湯永中哪會舍得!
所以,湯永中數次拒絕了城里幾家毛紡織廠掌柜提出的棄農從工的建議,想著,憑借自己的手藝,每年都能利用農閑時節,賺取十塊八塊的漢洲銀元,再加上地里的莊稼和家里養的十幾只羊,那日子也過得可是堪比大明一般的中小地主。
然后,今天與城里收工放假回來的三女聊天時,湯永中從其話語中談及毛紡廠新進了一種可以梳理羊毛的機器時,頓時就被驚住了。
“咋的,以后工廠里的羊毛就不用人來梳理了?”
“我看了那機器,梳理的羊毛不僅更為蓬松,而且速度可比人要快多了。”三女湯成燕說道:“不過,那機器還是需要兩個人來操作,但每天處理的羊毛卻差不多有七八個人的工作量。”
“那以后,這工廠里還要我們這些打零工的人不?”湯永中心有不甘地問道。
“我想工廠里多半是不需要人工來梳理那些羊毛了。”
“哎,那以后豈不是就少了一個賺取額外收入的機會了?”湯永中臉上帶著幾分失落,“我還琢磨著,可以為你和幾個弟弟能多積攢一些嫁妝和聘禮呢。”
“爹,我工廠做工,差不多每個月都可以賺三塊錢…”湯成燕臉上帶著一絲不自然的表情。
“哎,你是不曉得,現在男子娶個媳婦,要給的聘禮那是越來越高了。”湯永中搖頭苦笑,“你說這好好的活計,怎么就讓一個機器給替代了呢?…這天殺的機器,不該有呀!”
在齊國的諸多工廠里,使用機器不僅可以實現用熟練程度較低的勞動代替熟練程度較高的勞動,而且更為有利的是,它能節約勞動力,一臺機器可以實現數人乃至數十人的工作效率。對于工廠主來說,添置機器與增加人手沒有太大區別。
既然機器比工人的代價低,那他就不需要去增加工人,甚至用更少的工人,只要有機器,同樣可以生產更多的產品。
從人與工具的傳統關系來說,機器的出現并不是取代了人,而是賦予工具以人才有的技能,工具變成機器的一部分。雖然,機器還需要人來操作,但卻不再需要人的技能了。工人的技能已經轉移到了機器身上,工人與工具從此被徹底隔離,離開了機器,工人可能將一無是處。
在過去,人們一般是按照大自然的樣子制造器具,比如中國古代的指南車,就必須以一個雕刻的人像來指示方向,這個木雕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人;類似的還有龍舟和木馬。因此,在那個時期,各種器具實際上只是大自然的仿制品。
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科學技術的進步,一些充滿理性主義的技術從大自然中分離出來,車輪的發明,就是這種分離的早期嘗試中一個杰出的案例。
在齊國,作為功用和效率的工具,機器革新也在這種情勢下就開始了,蒸汽機(或部分)代替了馬,鋼鐵(或部分)代替了木材,水泥代替了石頭,以及望遠鏡、顯微鏡、鐘表、各種精密儀器…
在國內的機械制造業中,曾流傳著當今皇帝陛下的一個大膽預言,“在未來,人們最終將會制造出這樣的機器,巨大的船只需要數個人操縱駕駛,其速度之快,即使水手成群都難以達到;制造出來的戰車不用動物來拉拽,但可以達到驚人的速度;制造的飛行器像鳥一樣飛翔在天空之中,乘客可以舒適地坐在其中思考任何問題;機器還可以在海底或河底行駛,而無虞淹沒于水;一種小巧的機器,可以做到神話當中那般千里傳音…”
機器的出現,尤其是蒸汽機的廣泛應用,為整個齊國的工業發展,提供了飛躍的契機,使整個工業生產效率,得到急劇的提升。
在傳統經濟中,人,即使不是唯一的動力來源,也是主要的動力來源。人體肌肉的力量構成了古代社會的主要動力。特別是在中國,因為人力資源的豐富,使其更為廉價,讓人力成本遠低于畜力成本,甚至水力和風力。
但是,人是一種脆弱的動物,與很多動物相比,人類的身體并不強壯。一個人可以產生的持續動力大約只有0.1馬力左右;在 極短的時間內,或許可以達到一匹馬力。可以說,古代社會的主要推動力,永遠是人類那微不足道的0.1匹馬力。古埃及修建胡夫金字塔用了10萬人20年之力,秦始皇陵的營建用了39年,“刑徒七十萬,起土驪山隈”。
相比古代中國而言,中世紀歐洲在機器動力技術上要遠遠走在中國的前面。那個時期,風力和水力驅動的磨坊幾乎就是眾所周知的唯一的一種工業機器。風力、水力屬于自然動力,本身不需要成本,但缺點是自然環境的限制。不過,這為人們打開了制造動力機器的思想源泉。
在蒸汽機未開發前,齊國最早的工業基地,建業和黑山兩地的諸多工場,不得不設在水流量大的河流旁邊,工業因此被禁錮在一個局部的地區,甚至交通極為不便,而且還時常受到雨季和旱季水量變化的影響。
當實用的蒸汽機出現后,齊國工業的布局,隨之出現了巨大的改變,不再局限于地理條件和自然的力量。
一切機器的目的都是為了解放。如果說水力解放了人力,那么齊國目前正在逐步推進的蒸汽機工業就解放了地理限制,使工業獲得了一種自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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