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2年5月3日,帝汶島,鎮海堡(原帝力城)。
“大人,港外來了一艘葡萄牙人的武裝商船,申請靠泊碼頭。并且他們還說,有信使代表要見你。”一名碼頭港務人員匆匆來到城中指揮府,向鎮海堡指揮使古三平報告。
“葡萄牙人?”古三平聞報后,不由愣住了。漢洲與荷蘭簽署和平協議,實現雙邊關系正常化后,最近幾個月,鎮海堡倒是經常會過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武裝商船,有停靠補給的,也有拉運貨物在此買賣的,就是周邊的土邦王國也時有小船過來,與此地的漢洲商人和民眾交易貨物。但葡萄牙人卻從未來過這里。
古三平知道,自己治下的這座鎮海堡,是數年前從葡萄牙人手里奪取的,最初,他們還還曾派出代表前來與漢洲交涉,要求漢洲退出這座他們經營數十年的據點,并交還俘獲的葡萄牙人。
但隨后,漢洲與荷蘭人交惡,也開始對這座城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期間在城外發生過數次慘烈的攻防戰,漢洲人憑借頑強的戰斗意志和強悍的戰斗力,讓荷蘭人在此碰了一個頭破血流,死傷無數,最后只能以封鎖這座城市的對外海上通道形式來,來應對漢洲的強硬防守。
漢荷戰爭結束后,漢洲本土和帝汶島南邊的新鄉城(今東帝汶蘇艾鎮)立即對這座被命名為鎮海堡的據點進行了大規模的人口和物資補充。在二月大明移民到來時,一口氣又往這里又補充了七百多人,使得整個鎮海堡人口達到了一千六百多人,儼然要將這座城市牢牢占據。
古三平是兩年前從漢興島來到漢洲本土的,因為曾經做過漢興島指揮使張文琪的行政助手,有一定的移民管理和地方管理經驗,因而到了建業城后,立即被當時的漢洲民政府任命為東部新開辟的上谷堡指揮使(今澳洲鮑恩市)。僅一年多的任職,就將曾經一片荒涼的上谷居民點建成了一座擁有六百多人口,并且各項基礎設施較為完備的小型鎮堡,為漢洲繼續南下拓殖,提供了一個優越的后勤補給基地。
今年二月,古三平又被調至這座地理位置對漢洲極為重要的鎮海堡,出任指揮使。鎮海堡北面就是班達海,那里分布著眾多島嶼,即為荷蘭東印度公司極為看重的香料群島(今印尼馬魯古群島)。鎮海堡的西側沒多遠,就是荷蘭人的歐庫西據點(今東帝汶西邊飛地潘特.馬卡薩)。另外鎮海堡的北部山地和東部地區,還分布著威哈利王國眾多的部落。
因而,鎮海堡的面臨的局勢極為復雜,既有荷蘭人的覬覦虎視,又有本地土人的桀驁抗拒,使得古三平到任后,顯得異常謹慎小心,生怕有個差池,就會誤了齊王的重托,更會漢洲讓自己的仕途戛然而止。
不過,鎮海堡的基礎很好,前面有葡萄牙人數十年的經營,后面又有漢洲軍民應對荷蘭人封鎖時,展開的生產自救,再加之有南邊新鄉城的大力支援,使得鎮海堡不論是耕地數量,還是城中各項基礎設施,遠遠比從頭建設一片荒蕪白地要省事不少。
古三平對鎮海堡的三年規劃就是,在一年內實現本地的糧食完全自給,然后伺機向西邊和東邊沿海地區進行擴張,爭取與南邊的新鄉城配合,最終完成對東半個個帝汶島東沿海地帶的徹底控制。
“讓葡萄牙人的船進港。”古三平不認為葡萄牙人來鎮海堡會有什么惡意,聽說他們前不久剛剛被荷蘭人揍了,丟了馬六甲城,而且,他們的錫蘭島和印度也日益面臨荷蘭人的威脅,此時,應該不會招惹他們漢洲齊國。
再說了,鎮海堡城防嚴密,火炮眾多,就連荷蘭人都無法攻破,就更不要說葡萄牙人了那點力量了。城中還駐守著一個滿編的陸戰隊連,加上數百隨時可以武裝起來的鄉兵,鎮海堡可謂是固若金湯。
里德爾·帕迪利亞神色復雜地登上鎮海堡碼頭,看著一隊背著火槍的漢洲士兵遠遠地在炮臺那邊朝他們觀望,心里不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座港口城市,曾經是屬于葡萄牙人的,但現在這里不僅統治者換了人,連名稱也進行了更換。也許,再過數年,這里恐怕就連一點葡萄牙人的痕跡都不會留下了。
最近數十年來,葡萄牙人可謂災難重重。歐洲本土面臨西班牙人的壓迫日甚,貧困也在加劇,國內的許多城鎮已經開始發起反對西班牙人統治的暴動,五年前(1637年),埃武拉、阿爾加維相繼發生暴動。去年(1640年)6月,里斯本、卡塔盧尼亞也發起了反對西班牙人的暴動。西班牙害怕控制不住局勢,竟然下令要將所有葡萄牙貴族和軍隊前往馬德里集中。
1640年12月1日,葡萄牙國內的貴族們策劃一場徹底驅逐西班牙人獨立運動,處死了他們派駐在里斯本的國務大臣,并且廢黜西班牙國王菲利普四世為,立塞巴斯蒂昂的合法繼承人布拉干薩公爵為葡萄牙人的新國王,為若昂四世。
西班牙國王菲利普四世不甘心葡萄牙就此獨立分離,派軍前往葡萄牙鎮壓獨立運動,葡萄牙人在若昂四世領導下奮起反擊,捍衛獨立成果,葡萄牙“王政復古戰爭”爆發。也不知道現在的局勢演變成什么樣了,但正因為這幾年國內亂局的影響,葡萄牙人的眾多海外領地絲毫得不到本土的任何援助,讓荷蘭人、漢洲人先后奪取了歐庫西、帝力城、隨后又登錄錫蘭島,更是在二月的時候,占領了他們經營了數十年的馬六甲城。
里德爾·帕迪利亞是原馬六甲城的一名庶務官,在荷蘭攻占馬六甲城后,隨著眾多逃亡者一起輾轉到了望加錫,求庇于戈瓦素丹王國的保護,暫且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馬六甲敗亡的葡萄牙人之所以未撤回印度與錫蘭,反而集體轉移至蘇拉威西島上的望加錫港,主要基于自身對產業鏈分布和地緣政治形式的深刻理解。盡管印度西海岸才是他們在東方世紀的核心,卻已經因荷蘭人的海上封鎖而舉步維艱。許多名貴的香料,終究要靠船只從摩鹿加群島(即香料群島,馬魯古群島)送來。荷蘭東印度公司雖早已染指當地,卻始終被本地綠教土邦王國所多加限制。而以蘇拉威西島為核心的戈瓦素丹王國,一直希望靠吸引外來勢力和資本等手段來衡制荷蘭勢力。因此,葡萄牙人寄居望加錫港,就想試圖未來某個時期可以東山再起,再次奪占香料群島,驅逐荷蘭人。
但是,逃難至望加錫港的葡萄牙人幾乎丟失了所有火炮和大部分火槍,現存的火藥也非常少,雖然得到了戈瓦素丹王國庇護承諾,葡萄牙人心理還是缺乏必要的安全感。尤其是一個月前,一艘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武裝商船駛進了望加錫港,與戈瓦素丹王國進行貿易。他們一定會發現在杰尼貝朗河北岸葡萄牙人興建的臨時營地。也許,用不了多久,荷蘭東印度公司就會攜帶大量戰船和登陸部隊前來進攻他們。
葡萄牙人通過與港口里的商人交流得知,曾經奪占他們帝力城的漢洲人已經與荷蘭人談和了,并且與荷蘭人在帝汶島上重新劃分了雙方的勢力范圍,漢洲人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二面積的帝汶島,儼然比曾經的葡萄牙人還要強勢。
于是,惶惶不安的葡萄牙人決定向漢洲人求助,希望能獲得一些武器以及其他一些生產生活物資,以便葡萄牙人在面對荷蘭人的又一次進攻時,能有自保的力量。
“鎮海堡有庫存的刀劍長矛,還有鐵甲、皮甲,我們都可以售賣與你們。”古三平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立即對葡萄牙人的要求給予了積極應對。雖然我們齊國與荷蘭人的和平協議里有禁止向東印度群島的土邦王國售賣武器的條款,可這葡萄牙人不是土人,并不在武器禁運之列呀!
在齊國內部的中高層官員都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堅決不能讓荷蘭人在南洋地區順利擴張,繼而獨霸南洋,明面上不能與荷蘭人針鋒相對,但暗地里,卻可以想方設法地給荷蘭人使絆子。既然荷蘭人的死敵葡萄牙人慘兮兮地寄居在望加錫港,那么齊國就有必要對其暗中予以支援和扶助,務必讓其頑強的存活下來,給荷蘭人添堵。
“我們還需要火炮和火槍,當然,還有大量的火藥。…不過,我們目前沒有多余的金銀貨幣,不知道是否可以在你們這里先行賒賬,或者以豆蔻和肉桂來作為交換。”里德爾·帕迪利亞對于漢洲人的積極態度非常激動,看來他們雖然與荷蘭人簽署了和平協議,但并沒有完全屈服于荷蘭人。
“對不起,我這里沒有權限給你們賒賬。”古三平說道:“若是你愿意辛苦一趟,可以到我們南邊的新鄉城,去找我們帝汶島的大總管羅大人。我相信,你一定會得到你們想要的一切。”
聽說數年前,葡萄牙人曾經擊沉過我們的移民船,當時的態度也顯得異常高傲和自大,誰曾想到,幾年下來,這些葡萄牙人會放低姿態求到我們漢洲人,哦,不,應該是我們齊國人這里。世事變幻,莫過于此呀。
阮永和登上新生島(今越南富國島)的碼頭時,有些畏懼地看著碼頭上那些端著火槍,耀武揚威的漢洲士卒,明晃晃的刺刀,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刺眼。
三年前,廣南國先后兩次來攻此島,均遭到慘敗,損兵折將數千。不僅讓廣南國在此地區聲威大跌,還讓安南阮氏南北兩境的局勢變得惡化起來。
兩年前,廣南王阮福瀾為了報復占城伙同漢洲劫掠廣南沿海城鎮,出動大軍兩千,借道華英國(原占城王國一部,為廣南國所扶植埃地族傀儡王國)往攻占城,在其王城賓童龍(今越南潘郎塔占市)附近時,卻遭到占城人的痛擊。領兵副將受傷,大軍潰敗而回。此舉令廣南國上下嘩然,小小的占城竟然都可以擊敗強大的廣南國大軍。
未幾,占城又隨同漢洲人連續兩年劫掠廣南國沿海城鎮,而廣南國因為要應對北邊的鄭氏大軍的逼迫,無法從北境抽調精兵保護沿海城鎮,使得漢洲和占城屢屢得手,被攻破十余個城鎮,物資和人口損失無數。
更加令廣南國震驚的是,就在去年八月底,漢洲與占城聯合出兵“例行”劫掠沿海重鎮歸仁的時候,北邊鄭氏也出動水師,先至王城富春(今越南順化)擊破廣南水師,后又襲廣義,敗當地守軍,并以茶曲河為險,阻阮軍月余。而鄭軍征南大營,乘隙猛攻阮氏北境堅壘,連克數道城防,突破𤅷江,大軍逼近洞海重鎮。
廣南上下為之震動,廣南王阮福瀾為此親統王城禁軍,北上至東河,并聚調國中各鎮大軍于此,以阻鄭氏大軍繼續南下。同時,命王弟阮福羲統帶南方各鎮軍馬,圍攻廣義鄭軍。
數月激戰,鄭軍攻克廣南北境重鎮洞海,廣南殘軍退守日麗江,與前來支援的數鎮軍馬堪堪以江河為險阻,暫時擋住了鄭軍的進攻。但阮福羲統帶的數千兵馬卻遭鄭軍阻擊,遲遲無法突破茶曲河,南方另外數鎮軍馬救援歸仁時,被漢洲和占城聯軍擊破,散于四野,無法前來應援。由此,鄭軍依仗其水師,在數月時間,陸續轉運數千軍兵至廣義,使得鄭軍在廣南國后方匯集的兵馬達八千余,儼然要與北境大軍形成兩邊夾擊之勢。
三月,就在廣南國腹背受敵,國中上下焦頭爛額的時候,漢洲人派來信使,言及要與廣南國罷兵談和,實現雙方關系的正常化。
對此,廣南國君臣曾經發生過一番激烈的爭論。有務實的臣子向廣南王進諫,漢洲雖距廣南尚遠,人口也未必豐裕,但其船堅炮利,兼士卒勇悍,火器精良,非一時所能制。如此,不若以之為和,讓其約束占城,穩定南境。
但也有激烈之臣堅決反對,言漢洲乃強人矣,破我廣南十余縣鎮,擄掠國中女子累萬,金銀財帛無數,我廣南為南方大國,怎可輕易與之談和。待擊退鄭軍,重整國勢后,必要吞滅那小島,盡斬漢洲統領人物。
不過,好在廣南王阮福瀾深切體會到廣南國目前存在的困境,及時制止了臣子們的爭吵,決定應漢洲人所請,停止與他們的軍事對峙,并允諾他們可以前來廣南國指定的幾個沿海大埠進行正常貨物貿易。但是,未經允許,還是不能隨意進入富春京畿地區,更不能攜炮艦駛入香河入海口。
打發了漢洲,廣南國正要全力應對安南鄭氏南北夾擊之勢時,突然收訊息,柬埔寨王國預聯合南掌(今老撾)、占城,對廣南國展開軍事行動,使得廣南國上下頓感壓力。
經過一番計議,有謀臣向廣南王阮福瀾獻出一條化解之策,以重賄施與漢洲而制南方幾國,于是便委派禮部侍郎阮永和前來新生島,尋他們此間統領人物商討雙方協作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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