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星一邊握著毛筆在桌上寫著什么,一邊看著旁邊紙上的各種拉丁字母,眼睛里閃現出難以置信地神情。
“如何?”一旁站著的王徵捻須問道,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
“除了聲調符號會因為各地方言不同,可能會造成不同的讀音以外,這些字母應該可以標注出所有文字。”宋應星激動地說道:“以后,所有文字有此字母標示,讀書認字當不再是難事了!”
“老夫亦是如此認為!”王徵說道:“在漢洲所有的初級學堂里,我們可以將這些字母標注在所有文字上。屆時,只需要教會學生認讀這些字母組合即可。如此,學童認字階段將會更加快捷方便。”
“那么,學童得以更快的認字,或可在學堂里就能多教授一些知識技能,不論是學童本身,還是漢洲整體,都是大有裨益的。”宋應星說道:“不過,良甫公,這些所謂的拼音字母,是齊天所為?”
“他說,是數年前在登州結識一位學問高深的老者,結合西人字母與華夏文字,創立了這套可以標注文字讀音的字母組合,謂之曰拼音。”王徵說道:“來到漢洲后,他又經過一番整理和改進,才將其教授于…我那外孫女。在女子學堂用了一段時間后,效果顯著,才拿來與我參研。”
其實拼音字母最早起源于明萬歷年間,由西方傳教士用拉丁字母拼寫漢語,1605年(明萬歷三十三年)意大利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著《西字奇跡》,這被認為是“最早用拉丁字母給漢字注音的方案”。
1610年,法國傳教士叫金尼格萊來到了中國,他在1626年寫了一本《西中儒耳目資》的書中,首次準確地用拉丁拼音字母記錄了漢字的讀音。他在中國期間結識了韓云、王征等人,并在他們的幫助下,在利瑪竇等傳教士漢語注音的西書《西字奇跡》基礎上,編寫了中國第一部拉丁化拼音字字匯。
到了后世,在著名學者周有光的帶領下,于1982年《漢語拼音正詞法基本規則》和《漢語拼音詞匯》相繼問世,不僅讓漢語系統更為完善,也讓國人學習漢語更為便利。
作為一個穿越人士,齊天當然會把后世集大成的漢語拼音這種知識傳播利器拿出來。不過,他可沒好意思將這個文化成果竊為己有,只是謊稱為數年前在登州所遇到的一位學問高深老者所創,而他不過是根據他人成果,進行了細微改善。
“怪不得,齊天早在去年就讓我們著手編撰一部字詞大典,現在想來,恐怕不僅要以此規范統一漢洲文字的注釋和解義,而且還要統一所有文字的讀音和準確說法,避免因為大明各地移民的口音不同,而造成彼此交流障礙。”宋應星點頭說道。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謂之大一統。”王徵說道:“漢洲正在往一個新生王國邁進,所需的,只是假以若干時日。”
“自立于南洋,當無意外。但要成一大國,恐怕還需要百年時間。”宋應星說道:“漢洲所缺,人口最為關鍵。以現下實力,從大明移入人口,恐只有十數年時間。大明若亡,新朝建立,必定不能容于漢洲如此這般肆意吸取人口。”
“是呀,歷數千年以來,新朝甫立,必然大治。轄下所民,自然不允外邦掠奪。”王徵深以為然。
“不過,齊天卻是雄心壯志,力圖制霸南洋。”王徵皺著眉頭說道:“他想要在這大爭之世,快速地建立起一個強大王國,與那西洋夷人搶奪所謂的生存空間。”
“年輕人爭強好勝,我等定要好生規勸。”宋應星說道:“漢洲人丁不旺,豈能隨意介入南洋爭霸當中。即使以后有百萬人口,也不能當大明一省之力。與荷人戰后,必須要關注漢洲內部發展,努力夯實基礎,積聚人口,萬不可操之過急。”
“齊天曾言,當今之世,大小國家林立,仿若叢林之野獸飛禽,奉行弱肉強食,大國役使小國,強勢民族支配弱勢民族。昔日,我輩儒家所倡的內圣外王,在這紛爭天下,已然難以推進。”王徵憂心忡忡地說道:“不施王道,那自然只能以霸道對外所制。然漢洲小國寡民,能強撐幾時?”
“或許就是因為漢洲乃小國寡民,齊天才會費盡心思增加各種機械器具,并不斷提升其性能和技藝,以節省更多的人力。”宋應星若有所思地說道:“而且,大量的使用機械器具,相比人力而言,產出更多,效率也更高。”
“這就是齊天所謂的什么工業化大生產社會模式,必將碾壓原始農業和手工業社會模式。”王徵想了想說道:“他似乎比所有人都自信,漢洲在他的規劃發展下,必然會崛起為一地區強國。唉,也不知道,這樣以來,對我華夏文明和炎黃子孫,是福是禍。”
“漢洲的強大,自然是對我華夏文明,對我漢人苗裔最好的福祉。”齊天看著黑山礦場下面十幾個工匠正在安裝著兩條平行的鐵軌,笑著對畢懋康說道:“孟侯公,假如我大明神州陸沉,不幸讓關外的韃虜入住了中原,那么我漢洲豈不是可以承載漢家文明,繼華夏之鼎。”
“就憑你們這幾萬人?”畢懋康看著齊天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心里有些不喜。
“我們現在是只有幾萬人,但十年,二十年以后,必然會增加到三五十萬人,甚至更多。”齊天說道:“而且來我漢洲的大明移民,在我民政府的管理之下,必然會爆發出更大的能量。就如同那兩條從礦場通往鋼鐵廠的鐵軌,足以使我漢洲一人之力當為十人百人之威。”
齊天所指的那條鐵軌,是為了更有效率的為黑山鋼鐵廠輸送鐵礦石,特意煉制的鋼軌,鋪設在規整后的地面上,上設松木作為鐵軌枕木,寬度為1.5米(后世標準軌距為1.435米)。前后四到五個礦石車廂連接在一起,由馱馬拉運。
之所以如此奢侈的鋪設鐵軌于路面,蓋因黑山和開元兩地的鋼鐵高爐產量持續擴大,漢洲的鋼鐵業進入了小幅增長期。如今,每日鋼鐵產量可達十余噸,年產量突破四千噸。
在大明嘉靖年間,全國鐵產量約為16萬噸左右,這個產量不僅創出了歷代王朝最高水平,而且還占據著當時世界的第一位。這個時期,民營的冶鐵規模和技術不僅比前代有巨大進步,也是世界當時最領銜水平。
廣東佛山地區,在成化、弘治年間就發展成為最為知名的冶鐵鑄造中心,各種冶鑄工匠在二三萬人以上,鐵的年產在八千余噸。
雖然漢洲的鐵產量遠遠不及大明佛山一地,但其鋼的產量卻大大超過對方,而且所用人力更是少于佛山冶煉中心。隨著漢洲人口的增加,以及鐵礦石供應量的充足,漢洲的鋼鐵產量必然會繼續有一個大幅度的攀升。
按照齊天的想法,如果漢洲的鋼鐵產量可以達到十萬噸左右,那么在整個南洋地區,漢洲就可以憑借巨量的鋼鐵,將對手一一砸倒在地。
“你這馬拉軌道,無非是能省下來一些運力罷了。”畢懋康嘴里不以為意地說著,但心里還是對此頗為關注。因為,隨便一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若是這個馬拉軌道能正常運行,不僅可以鋪設在工礦場之間,還能作為一個非常重要的道路交通工具,加速貨物和人員的往來,其效率更是比傳統牛馬車要高出一大截。
“孟侯公,若是有人制造出一種可以承載巨大力量的拖拽工具,將一節一節的車廂重物,迅速地轉運到漢洲各地。那個時候,凡是鐵軌可以鋪設到的地方,貨物、人員、信息,無不能快速通達。如此一國,各地緊密連接,上下一體,器械精良,如何成不了強國,如何繼承不得華夏衣缽?”
“如此豪氣,那敢問,與荷人之戰,漢洲怎樣收場?”畢懋康問道。
“最快今年底就可以結束,與之和談;慢的話,可能要明年底了。”齊天想了一下,說道:“荷蘭人,都是一些生意人,受不得太多損失的。”
“你們漢洲就能承受一些損失?”
“我們漢洲的根本在本土,荷蘭人奈何不了我們。”齊天笑著說道:“至于海外的新鄉堡和帝力城,他們又打不下來的。而威遠島,他們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在那里有補給點。但是,他們荷蘭人可不一樣,南洋眾多島嶼上,分布著大大小小十余個商站據點。而這,就給了我們充分選擇攻擊的目標。”
“荷蘭人從歐洲遠道而來,是為了獲取財富,取得利益,可不是與人打生打死的。眼見著自己的眾多商站據點被我們漢洲攻破,往來船只被我們襲擊,人員財產又損失無數,卻又從我們這里撈不到任何好處,甚至還有被我們持續削弱的可能。作為一個明智的殖民勢力,定然會選擇結束這場毫無價值意義的戰爭。”
畢懋康默默點頭,認為齊天說的有些道理。當年,永樂時期,大明征服安南,可后來隨著統治成本的不斷攀升,大明很快就放棄了安南,任其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