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9年6月20日,巴達維亞。
馬打蘭王國的大軍圍城已經兩個月了,為了攻占荷蘭人占據的這座城市,馬打蘭幾乎動員國內所有的兵力,試圖一舉將荷蘭人趕出這個島嶼。
雖然,馬打蘭王國有漢洲支援的十幾門火炮,數百枝火槍,還出動了近萬人的部隊。然而,兩個月時間,他們始終無法攻克巴達維亞。盡管,他們的軍隊幾次攻上城頭,甚至還有兩次占據了一段城墻。但最終被數百荷蘭雇傭軍用火槍排射所擊退,并且死傷慘重。
馬打蘭王國的前線領兵將軍已經得知,有一股荷蘭軍隊乘船至他們后方,偷襲王城卡爾塔(今印尼日惹市)。為了保衛他們的素丹國王和他們的王城,緊急抽調了一千五百人部隊返回卡爾塔。
但也有將軍提議,趁荷蘭人派出部隊攻擊他們王城的時候,城內防守兵力必定有所減少,大軍應該對巴達維亞發動一次全面進攻。如果派部隊返回并支援王城,不說就此錯過一個攻城的好機會,就是派了部隊回去,也不一定能援救及時。
馬打蘭王國的領兵統帥猶豫再三,出于對素丹國王的敬畏,最終還是派出了一千五百人返回了王城卡爾塔。而這,也讓城中的荷蘭人稍稍松了一口氣。
隨后沒多久,荷蘭偷襲王城的部隊無功而返,而且損失不少。前線圍城的馬打蘭王國軍隊得知后,士氣大振。同時,在巴達維亞西邊蟄伏了三個月的萬丹王國軍隊,覺得戰爭已經進行了如此長的時間,已然等到了一個最佳攻擊機會,開始慢慢運動到巴達維亞西郊附近,伺機攻城。
面對這種局面,荷蘭東印度公司又一次在城中進行了動員,部分公司中高級等職員和碼頭停靠商船的水手也端著火槍,登上城頭,協助雇傭軍和明人、土人仆從守城。
城外碼頭停靠的十余艘武裝商船,也開始日夜警戒,與碼頭貨棧區的民壯一起防范土人可能的進攻。
“瞧荷蘭人這架勢,情況似乎有些不妙呀!”何清幸災樂禍地看著身后城頭嚴陣以待的荷蘭人。
“說是西邊的萬丹王國也打過來了。”李大柱說道:“估計他們有些吃不住勁了。”
“要是土人打進來,咱們還不好跑了。…說不定就被當成荷蘭人的幫兇,被那些土人清算屠殺了。”何清隨即又有些擔憂地說道。
“不至于吧,巴達維亞的城防還是比較嚴密的,土人攻不進去的。再說了,這都打了兩個月了,土人估計也快撐不住了吧。”
“土人或許打不進巴達維亞,但咱們守在碼頭,可不就是別人最后的炮灰。”何清說道。
李大柱瞅了瞅四周,又看了看碼頭停靠的荷蘭武裝商船,憤憤地朝他們吐了一口水。
在巴達維亞的南城望樓上,巴達維亞總督安東尼范戴曼和陸軍司令皮特·庫魯茨上校均是臉色凝重的看著城外馬打蘭王國軍營,半響不語。
“庫魯茨上校,土人很明顯在準備一次規模空前的進攻。”戴曼總督輕聲說道:“你確定有把握,可以挫敗他們嗎?”
“總督大人,如果不能給土人一次大量殺傷,他們會繼續圍困我們巴達維亞。”皮特·庫魯茨上校說道:“前期消耗的兩千人,不過是他們征服東部新的部落所俘獲的仆從。而近期攻擊我們的部隊,才可能是他們真正的自己人。所以,我們很有必要對他們進行一次沉重的打擊,要讓土人明白,即使獲得了一些火炮和火槍,他們依舊不能戰勝我們。”
“你說的很有道理。”戴曼總督點頭說道:“那就去安排吧。用帝力城漢洲人的方法,聚殲一部馬打蘭王國的軍隊。然后,掉頭再去收拾那個自不量力的萬丹王國。”
“遵命,總督大人。”皮特·庫魯茨上校說道:“我們一定會給馬打蘭王國軍隊一個印象深刻的重創!”
與此同時,在城外的馬打蘭大營里,大軍統帥索朗提塔站在一座高高的木臺上,手里的長刀斜斜的指向空中,高聲喊道:“真神庇佑我們!今晚與萬丹王國相約齊攻巴達維亞,殺光荷蘭人,奪取巴達維亞。素丹國王有言,城中財富和女子,任由你們獲取和享用!”
“真神偉大!”
“素丹陛下萬歲!”
大營里響起陣陣歡呼聲,數千土人士兵,眼里露出狂熱的神情。十幾天前,卡爾塔王城傳來消息,他們僅憑借七八百名士兵,就迫退了荷蘭近千人的武裝部隊,并一路襲殺至海邊。除了讓荷蘭人損失三百多人外,還繳獲了大量的火炮和火槍,以及丟棄在路邊的物資補給。
雖然在兩個月的圍城攻防戰中,馬打蘭王國損失了兩千多人,但那只不過是他們征服新部落后俘獲的仆從。在巴達維亞城下,他們還有七千人,都是常年對島上東部地區征戰的精銳士卒。若是奮力一擊,定能攻破城池,獲取荷蘭人數十年積累的財富。
更何況,萬丹王國也會在今晚突襲巴達維亞的西邊和碼頭區,藉此分散荷蘭人的防御力量。如此情形之下,城中的荷蘭人定會顧此失彼,應對不及,說不定就會讓他們攻破城墻,突入城中,完成馬打蘭王國數十年來驅逐荷蘭人的夙愿。
是夜,巴達維亞東西南三個方向遭到了馬打蘭王國和萬丹王國的全面圍攻,雖然城頭的火炮不斷的轟擊,但數千土人憑借著黑夜的掩護,蜂擁著朝城墻撲過來。夜色不僅極大限制了荷蘭人火炮和火槍的精確打擊,而且無邊的黑暗,也給了土人更多的勇氣。
“你們這一隊跟我去船場!”一名荷蘭軍官帶著幾個雇傭軍朝貨棧區駐守的民壯大聲地喊道:“不許磨磨蹭蹭,馬上跟上來!”
谷</span何清與李大柱互相看了看,各自抓起一根長矛,頗為無奈的從地上做站起來,然后帶著幾十個明人走在那荷蘭軍官身后。經過兩個月的戰斗,憑著過人的膽量和戰技配合,何清與李大柱儼然成為這群民壯的頭領。
巴達維亞除了北面,其他幾面城墻火炮和火槍聲響成一片,顯然是城外的土人又發起了一次全面進攻,而且,規模更勝以往。他們這些民壯還在慶幸,躲在碼頭這里,可以遠離戰火,避免損傷。如今卻卻要被抽調至碼頭西側的船場駐守。那里,定然發現了土人的要進攻跡象。
按理說,船場附近有一座小型堡壘,海上還有幾艘武裝商船,平日里防護也是嚴密,而且海上與河口附近的地形也限制了土人大規模的進攻。
但今晚土人大舉進攻,而荷蘭人無法判明敵人情況,火炮和火槍的射擊也大打折扣,一時間在城頭上,竟然有些支撐不住的感覺。
而西邊巡視海岸的荷蘭商船也發現了的萬丹王國的小船,顯然是要趁夜色偷襲碼頭和他們的船場。故而,荷蘭人暫時放棄了貨棧區的防守,將部分民壯抽調至船場,協助河岸邊城堡里的荷蘭人應對土人的進攻。
巴達維亞造船場建在塞里甕河畔,距離出海口只有四五百米,但河的沿岸修筑了一座堡壘,護衛著船場的安全。船場靠近岸邊的地方還建有兩米高的護墻,何清等民壯在幾個荷蘭軍官的安排下,沿著護墻設防,應對可能沖過來的土人。
果然,在巴達維亞東西南三個方向發生激戰的時候,數十艘萬丹王國的小船冒著荷蘭武裝商船的炮火轟擊,逆流而上直驅造船場方向而來。
河岸邊的戰船上,附近的堡壘里,火炮和火槍聲不斷響起,不一會,有小船開始起火,那是土人在瀕死前絕望地點燃了縱火船,但隨著河水的流動,卻慢慢地漂向了河口。
眾多的土人小船被擊沉,水里面沉沉浮浮數百土人。有的被岸邊堡壘中的火器射殺,還有的被縱橫往來的武裝商船撞入水中。但還是有許多土人,奮力地游到岸邊,借著夜色掩護,試圖往船場潛來。
何清扒在護墻上,透著時隱時現的火光,看著河岸邊幾乎是一邊倒的屠殺,不僅心里默默為那些土人的徒勞沖鋒而哀嘆。他們即使能沖到船場的護墻邊,仍舊要面對荷蘭雇傭軍的火槍排射。也許,在黑夜里會有幾個漏網土人沖到近前,那時,就輪到他們這些強征而來的民壯進行短兵搏殺,一一解決這些土人。
土人對船場發起的進攻,無疑是自殺性的,他們所起到的最大作用,恐怕就是為了能多少分散一些荷蘭人的防御力量,為其他方向的突破創造機會。
至夜里三點多,先是隱隱聽到土人的歡呼聲,隨即火炮和火槍沉寂了下來。
難道土人打進城了?船場駐守的荷蘭雇傭軍和民壯正在面面相覷的時候,卻猛然聽到巴達維亞南城方向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還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緊接著又傳來數聲爆炸聲,響徹整個城市,地面也隨之震動。
隨后,一陣一陣的火槍聲又響了起來,間歇傳來幾聲火炮轟鳴聲。一個多小時后,巴達維亞城外幾個方向戰斗逐漸停歇下來,城里也傳來荷蘭人的歡呼聲。
“那邊的土人被打退了?”李大柱低聲問道。
“應該是…被打退了吧。”何清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那我們算是又熬過了一天。”
“是呀,又多活了一天。”
“狗日的荷蘭人,要是跟城外的土人全都拼光了多好!”
“在他們拼光之前,我們肯定是先死了。”
“想想看,在漢洲待的一年多,倒是我最舒心的一段時間。”李大柱幽幽地說道:“都是狗日的荷蘭人,不讓我們好好過日子。”
“小聲點。”何清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要不,我們把這個船場燒了?”
李大柱一聽,立時驚了起來,一把抓住何清的胳膊,小聲地說道:“何頭,燒了這船場,我們所有人都跑不了!”
“誰說是我們燒了這船場?”何清的臉上透出一股狠厲,眼睛看著護墻另一邊的土人仆從兵,輕輕的說道:“土人來攻,那幾個人說不定就是他們的內應。”
李大柱順著何清的目光看過去,五六個土人仆從兵抱著長矛,聚集在護墻的一個角落里,似乎在低低地談論著什么。
“嗯,這幫狗賊,估計正在商量著怎么里應外合,燒毀這個船場。”李大柱立刻了然,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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