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9年6月15日,漢洲東部,威海城(今澳洲凱恩斯市)。
兩艘來自建業港的運輸船穩穩的停靠在碼頭的木質棧橋邊,民政府工事處的副主事王宗平帶著十幾個工匠下了船,立刻找到碼頭的管理人員。
“卸貨的時候,可要輕點!”王宗平大聲說道:“船上裝運的可是專門紡紗織布的紡車,可萬萬不能磕碰損壞了。”
“啥?俺們威海要自己紡紗織布了?”來自山東的碼頭管事劉壽山驚喜地問道:“那以后,俺們身上的衣物是不是就能買的便宜了。那真是太好了!俺早就琢磨了,城外的糧田沒有增加多少,反而是棉田的種植面積又擴大了許多,這肯定是要俺們漢洲自己織布嘞!”
“你們威海的棉田增加了多少?”王宗平好奇地問道。
“新擴了一萬多畝棉田,據說全部都栽的那個什么…印度來的棉種。”劉壽山自豪地說道。
新增棉田一萬畝,加上以前的五六千畝,也不到兩萬畝。按照畝產一百公斤籽棉來算,也就是在一千五百多噸。但是籽棉是需要脫粒的,一般籽棉出棉率在30%—35%。那么,可用于紡紗織布的皮棉也就在450噸到五百噸的樣子。
“那你們威海的棉田還是少了點。”王宗平搖搖頭,笑著說道:“這幾臺水力紡車要是建起來了,你這一萬多畝地產的棉花,恐怕還不夠兩個月消耗的。而且,黑山機械廠還在繼續研究制造效率更高的水力紡車。”
“老天爺欸!”劉壽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萬多畝地的棉花都不夠它兩個月生產!那要是一年生產個不停,得紡出多少紗,織出多少布來!”
“以后這機器擴大了,增多了,肯定可以完全滿足我們漢洲民眾的穿衣問題。”王宗平說道:“而且,我們還要將多余的布匹賣出去,跟南洋的土人換取他們值錢的玩意!”
想想臨行前,大總管對這批水力紡織機械看得很重,嘴里念叨著,漢洲的什么工業革命即將開啟,大生產時代即將到來。
據一般的看法,英國工業革命以水力紡紗機的發明和使用為開端。雖然托馬斯·隆柏于1719年在德比建立了英國歷史上第一個水力繰絲廠。但是在18世紀60年代以前,英國還未運用水力紡紗。直到1769年,具有實用價值的阿克萊水力紡紗機方定型并推廣,嗣后克隆普頓又將阿克萊水力紡紗機與哈格里夫斯發明的“珍妮”紡紗機加以改進并結合,于1779年發明出更優良的改良水力紡紗機――“騾機”。
自此以后,英國紡織業便在大機器生產的道路上一路發展,成為工業革命的領頭工業部門。因此阿克萊水力紡紗機的發明,通常被認為是英國工業革命開始的標志。
但以目前漢洲蒼白的工業類別和廠礦企業來看,遠遠達不到所謂工業革命的基礎。但紡織行業,作為國計民生最為重要的部門,一旦完成規模化生產,加之市場旺盛的消費能力,將極大地拉動漢洲相關產業的技術變革。
從棉花生產和纖維制造,歷經皮棉加工、紡紗、織布、染色、制衣、水洗、包裝等生產行業。與此同時,相關的配套行業囊括了機械、生物、染化料等,可以催生漢洲一系列產業的成長和發展。
要知道,大明甲申天變即將到來,整個中國大陸將陷入一場最為深重的浩劫。作為遠東地區,棉紡織品的最大生產地和出口源,江南地區將會在這場野蠻戰亂當中,遭到重創。那么,自詡作為華夏文明傳承的漢洲,除了要拯救更多的漢人,挽救更多的文化,當然還要將紡織品制造中心遷移到漢洲,為以后的資本積累和實力快速增強,做好一切準備。
其實,水力紡紗機的發明與最早使用并不是在18世紀中期的英國,而是在此前四個世紀的元代中國。在王禎《農書》中有翔實的記載。王禎把這種水力紡紗機稱為“水轉大紡車”,詳細地介紹了其結構、性能以及當時的使用情況,并且附上了這種機器的簡要圖樣,從而以確鑿不移的證據,證實了世界上最早的水力紡紗機的存在。
王禎說水轉大紡車的水輪“與水轉碾磨工法俱同”,而中國的水轉碾磨在元代之前已有上千年的發展歷史,從工藝上來說是相當成熟了。
由于大紡車的基本構造在王禎《農書》中已有圖文并茂的記述,因此只要具有一定經驗的木匠,即可“依樣畫葫蘆”,造出一部類似的大紡車來。漢洲黑山工業研究院對照著《農書》中圖文,再加上幾個曾經在松江織布工坊的工匠指導,很快做出了一臺水力紡車。
水轉大紡車的傳動機構由兩個部分組成,一是傳動錠子,二是傳動紗框,用來完成加捻和卷繞紗條的工作。工作機與發動機之間的傳動,則由導輪與皮弦等組成。按照一定的比例安裝并使用這些部件,可做到“弦隨輪轉,眾機皆動,上下相應,緩急相宜”。
工具機即加捻卷繞機構,由車架、錠子、導紗棒和紗框等構成。為了使各紗條在加捻卷繞過程中不致相互糾纏,在車架前面還裝置了32枚小鐵叉,用以“分勒績條”,同時還可使紗條成型良好,作用與繰車上的橫動導絲桿相同。
經過一番試驗,這臺水轉大紡車的工具機所達到的工藝技術水平,應該達到或者超過了18世紀后期英國工業革命時代紡紗機器中的工具機。要知道,那個著名的“珍妮”紡紗機最初僅擁有8個紗錠,后來才增至12一18個紗錠;漢洲制造的這臺大紡車卻擁有36個紗錠。“珍妮”機僅可靠人力驅動,而大紡車卻可以水力、畜力或人力為動力。它的工作性能運行過程中表現頗佳,工作效率甚高。
據悉,此時的四川城都地區,都江堰下游沿著所置的數量眾多的水力紡紗機,也是根據即王禎《農書》所載的水轉大紡車或其相似物生產建造出來的。
雖然在威海,政府官員和農事處的屬吏們大力宣揚和推進棉紡織行業的發展,但幾年前仍舊饑餓狀態的威海移民來說,在自己的土地上種植棉花,總覺得不如種植一些能填飽肚子的糧食要重要一點。
石板村的村長兼鄉兵小隊長胡寬蹲在地頭,一臉憤懣地看著對面同樣蹲在地頭的孔祥林,半響不說話。
“老胡,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總覺得地里種上一半的棉花,心里不踏實。”孔祥林醞釀了好半天才說道:“咱們都是在大明餓過肚子的,那種餓的滋味,你恐怕一輩子也忘不掉吧。我自己的地,就是想要多種些糧食,不好嗎?”
“你有四十畝地,除了去年耕種過的要休耕。剩下的三十畝,你全都種糧食,你吃的完嗎?就算你把糧食賣給鄉里頭,能賺幾個銀錢。”胡寬說道:“你也知道,縣里的官員說了,棉花的價格要比糧食高出一截,而且咱們這里的氣候也適宜種棉花。到了年底,多賣些銀錢,你也可以早點將官府的欠債還了不是?”
“銀錢再多,沒了糧食一樣餓肚子。”孔祥林說道。
“哪會沒糧食?”胡寬說道:“聽說威遠堡和新鄉堡那邊的糧食種植面積都擴大了許多,到時候,生產的糧食一船一船的給我們拉來,撐不死你!再說了,我們威海的農田也不都是種了棉花,不是還有一小半種了糧食嘛。”
“那兩個地方距離咱們威海如此遠,要是被荷蘭人給堵在家門口了,糧食運不出來咋辦?而且,不是聽城里的人說了嘛,下個月會分來許多大明的移民過來,這又多了許多張口要吃飯。…反正,我決定了,我的地里全都種上糧食,哦,還有大豆。”
胡寬有些無奈地看著孔祥林,搖搖頭,說道:“那就隨你吧。我只是覺得,咱們是一塊從淮北過來的,還是一個縣里的老鄉,大家該互相照應一下。城里的大人們說要栽種棉花,那是肯定不會錯的,到時候,你屋里想買什么東西的時候,我看你是如何去拿一堆糧食去換回來。”
威海縣的王振良將新開辟的一萬多畝耕地,全部計劃種植棉花,由仍處于屯墾服務期的各個鄉屯的移民打理。至于那些已經分配土地的農人,縣政府鼓勵將其所屬的田地中一半耕地也辟為棉田。屆時,棉花收購的時候,威海棉紡廠將直接進行貨幣收購,而且價格也比糧食收購價高出一大截,以此提振農人種植棉花的積極性。
在漢洲民政府的整體農業規劃當中,威海以及新建的南方數個沿海拓殖點,都將種植棉花,為漢洲的棉紡織行業發展提供足夠多的原料。至于該地區存在的糧食缺口,自然要由威遠和新鄉兩地來填補。
不過,對于一些餓過肚子的移民來說,威海縣政府的鼓勵和指導,仍舊讓他們心里存了些許疑慮。再加之幾個月前,本土和新鄉堡被荷蘭戰船封鎖,以至于威海差點發生缺糧的現象,更是讓那些分了地農人不敢將所屬土地種上一半的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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