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尼·巴科納中校站在馬打蘭王城卡爾塔(今印尼日惹市)的城樓上,神情木然地看著荷蘭軍隊在城中到處搜檢著可能存在的財富。
馬打蘭王國做出最為明智的應對,他們撤離了卡爾塔,并且搬空了整個城市。這種行動可不是短短幾天就能完成的,這讓杰米尼·巴科納中校感覺非常不可思議。要知道,這座王城據說是擁有一萬到兩萬多人口,大量的王國政府機關在此地,同樣,無數的財富也堆積在這座城里。如今,居然撤離得干干凈凈。難道土人竟然提前預判了他們荷蘭人的軍事行動?
那些土人何時擁有了如此前瞻性戰略和眼光?!
原本預想中的攻城掠地,摧枯拉朽,迅速奪取馬打蘭王城,擒殺他們的素丹國王和大臣,顛覆這個強大的王國。現在看來,就是一場鬧劇,對方根本不愿意配合東印度公司編排的劇本來表演。
登陸時,曾計劃三天快速突進到卡爾塔城,結果在路上遭到馬打蘭王國士兵的無數襲擊,硬是花了七天時間,付出了近百人的傷亡,才趕到此地。還幻想著,土人未能及時撤走,多少還能有些斬獲。結果,呈現在荷蘭軍隊面前的卻是一座空城。這次攻擊行動,沒有達成他們在戰前的任何目標,反而白白浪費了大量的兵力。
“今晚在此修整一夜,明日返回岸邊登陸地。”杰米尼·巴科納中校意興闌珊地對自己的副官說道:“晚上,注意可能存在的土人襲擊。”
說完,緩步走下城樓,往城中走去。
距離卡爾塔王城以西五六公里處的一個谷地里,一群馬打蘭王國的將軍們圍攏在兩個身著青黑色軍服的漢洲軍官身邊,仔細地聽著他們的戰斗部署。
“荷蘭人進占你們的卡爾塔王城,發現是空城后,必然會很失望。但他們肯定不會久留,估計會在修整一夜后,明日撤離。”曹明拿著一根木棍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并指著它說道:“在夜里,你們最好派出少許士兵在城外搞出一些動靜來,不能讓他們安心休息。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地道通往城中。如果有的話,也可以進城襲擊騷擾他們。”
說著,看了看身邊幾個馬打蘭王國的將軍,并等待通譯將他的話翻譯給他們聽。
“從荷蘭人登陸開始,你們派出士兵從密林當中發起對他們的襲擊,證明是非常有效果的。因此,你們在荷蘭人撤出卡爾塔王城后,可以繼續沿途襲擊他們。行軍,中途修整,乃至夜間宿營,進行持續不斷地襲擾。可能的話,最好不要直接殺死他們的人,只需要對他們士兵以重創,讓他們大量受傷,以拖累他們的行軍速度。”
曹明將他在陸軍學校里學到的有關游擊戰的相關要領一一講解給這些馬打蘭王國的將軍們,意圖讓他們可以造成荷蘭人更為慘重的損失。
二十多天前,曹明隨著一名黑衣衛乘坐“飛魚1號”偷偷登陸爪哇島南側海岸,找到曾經與漢洲進行過數次武器交易的聯絡人,并隨著他以最快速度來到了卡爾塔王城。
馬打蘭王國素丹阿努沙巴迪二世接到有關荷蘭人可能會偷襲卡爾塔王城的匯報,以及漢洲人給出的暫時撤離的建議后,立即召集王城的大臣和領兵將軍進行商議。
經過一番討論,大臣和將軍們都認為,荷蘭人非常有可能偷襲他們的王城,而王城的防御不足以抵擋荷蘭人的進攻。雖然城里還有七百多名士兵,但持有的全部是刀劍長矛,面對荷蘭人的火炮和火槍,處于絕對劣勢。另外,卡爾塔王城的城墻也難以抵擋火炮的轟擊。
而漢洲人給出的建議,馬打蘭王國不能一味地撤離避戰,而是依靠叢林,一路襲擊荷蘭人的偷襲部隊,逐次消滅他們的有生力量。對此,馬打蘭王國素丹阿努沙巴迪二世也予以接受,并請求漢洲軍官提供相應指導。
隨后,卡爾塔王城開始了兩手準備,一邊組織軍隊,散布于卡爾塔至海岸邊一線,隨時監視荷蘭人的登陸行動,并發動襲擊。一邊組織平民,開始撤離和搬運王城的財物以及百姓日常用品。
攻占一座空城的荷蘭軍隊士氣有些低落,雖然沒有慘烈的攻城戰斗,但每個人心中渴望劫掠的財富也消散一空。昨夜在城中被土人騷擾了一晚,甚至還有土人不知從何處鉆入城中放了幾把火,驚的荷蘭人以為土人大舉攻入城中,緊張戒備了整個晚上。
看著精神不濟,士氣低落的雇傭軍和土人仆從,指揮官杰米尼·巴科納中校心頭不由感到一絲憂慮,或許返回登陸地的路途上,等待荷蘭人的恐怕又將是無休止地襲擊和騷擾,也不知道,他們又會損失多少人。也許,這次突襲行動,將是一次嚴重的失敗。
果然,荷蘭軍隊在布滿叢林的小路上,遭到了比當初來的時候還要頻繁的襲擊。兩天時間,就有四十多人的傷亡。整個荷蘭軍隊已經變成驚弓之鳥,林中稍有動靜,雇傭軍都會毫不猶豫地舉槍射擊。但這根本不能組織土人那防不勝防地偷襲,整個密林是他們天然的戰場。
杰米尼·巴科納中校為了加快撤退速度,命令士兵丟棄了多余的輜重,甚至連攜帶而來的火炮也扔在了路邊。如今之計,必須盡快返回登陸地,然后坐船離開這片危險的地方,回到巴達維亞,設法擊潰城下的馬打蘭王國的大軍。
五天后,荷蘭人最終還是撤退到了海邊登陸點,但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慘重,雇傭軍和土人仆從共損失三百余人。而且,這種損失,是實實在在的損失,因為這三百多人全部丟在了卡爾塔王城至海岸邊的路途上。
至此,一場被荷蘭人寄予厚望的登陸偷襲戰,以慘淡的方式結束。
數天前,發生在新生島的戰斗,在漢洲四艘戰船出現在附近海域的時候,已然處于尾聲了。在海上,葡萄牙武裝商船“米蘭德拉號”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撤退,另外幾艘大明商船和柔佛商船見狀,也相繼跟著離開,將眾多的廣南國水師小船留在了那里。
漢洲四艘戰船根本不靠近眾多的廣南國水師小船,只是機動地游走在新生堡附近的海面上,迅速撲向那些外圍落單的小船,劈頭蓋臉地發射葡萄彈,將船上的廣南水師士卒清掃一空。隨即又轉移到下一個目標,實施類似的打擊。船上的水手,也端著火槍,不斷射殺那些敢于靠近的小船上水手。
在一群弱小的“羚羊”外圍,四只“雄獅”虎視眈眈,時不時地用火炮轟擊聚集在一起的小船。在他們逃竄躲避的時候,毫不客氣地“撕咬吞食”那些慌不擇路的獵物。
“轟!轟!轟!…”隨著新生堡的鄉兵將數門火炮拖到岸邊,開始猛烈地轟擊廣南國船只時,立刻將眾多的小船攪得更加混亂。擁擠在一起的小船互相碰撞著,爭相朝外圍逃去。端著火槍的鄉兵,好整以暇地站在岸邊,朝附近的海水里、小船上仍舊試圖逃跑的廣南士卒,射出槍中的彈丸。
崩潰的廣南士卒眼見一時無法乘船逃跑,驚叫著舉起雙手,朝漢洲士兵投降。
經過一番努力突圍,有六十多艘廣南水師小船猶如羊群一般四散逃走。剩下的小船有半數被漢洲戰船擊沉、撞翻,余者盡皆俘獲。
廣南大軍統帥阮玉成及以下十余名將領和兩千三百士卒被俘,斃傷一千四百多,幾近全軍覆沒。
此役,漢洲陸戰隊和新生堡鄉兵,共計戰死五十二人,傷六十九人,相對于廣南國的巨大損失,算是輕微之極。
想必此戰之后,廣南國定會正視漢洲的實力,短期之內不敢再派出大軍前來攻島。而且,這一戰,定然會引起周邊幾個小國的震動,亦會影響附近局勢的一些變化。
廣南國大軍慘敗之后的第五天,占城王國就來了一位王子,帶著眾多的禮品,前來拜會新生島上的胡平江。并委婉地提出,要重金雇傭新生島的軍隊,前去占城,驅逐已經深入國境之內的廣南軍隊和移民。
稍后來到的柬埔寨王國代表,急切地表示,可否大量購買新生島持有的火器,不論是用金銀也好,糧食布匹也好,都可以與之交換。
因為西邊的暹羅(今泰國)趁著他們新舊國王交替的時候,又對他們提出了許多無理要求。新任沒多久的國王易卜拉欣一世必須到曼谷接受冊封,每年的貢品需要增加,以及靠近邊境的領土要割讓。
這一切都讓國王易卜拉欣一世感到無比的憤怒和羞辱,他決定要對暹羅采取一些強硬措施。但這需要有強大的武力支持,那些馬來人似乎有些遠水解不了近渴。而現在合作打擊過荷蘭人的漢洲,便成了他們一個選擇。尤其聽聞他們在那個小島上,竟然一舉殲滅了廣南四千大軍,更是讓柬埔寨王國刮目相看。
對于兩個小國的要求,齊大江和胡平江兩人都有些蒙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直接派出部隊前往占城,自然是不現實的,漢洲軍力可不富裕。賣火器與柬埔寨,這似乎會嚴重得罪這個地區的大國—暹羅。可若不賣火器與柬埔寨,那似乎會得罪柬埔寨,以后的糧食布匹等生活物資的就近采買,可能會造成障礙。
“先拖著吧,等俺回了漢洲報告統領府,再行答復他們。”齊大江搖頭說道。
如此錯綜復雜的地區形勢,已經超出他們的認知范圍和解決能力。稍有不慎,就會招來廣南國這種地方勢力的敵視,可不利于新生島的未來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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