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伊恩看著兒子正在一張白紙上,解析著一道算數題,既感到欣慰,又有些難過。
小萊尼從小就顯得很聰明,喜歡擺弄家中各種物件。但伊恩認為,兒子長大后,只能繼承自己的手藝,去造船場或者修船所謀一份糊口的工作。因為,菲律賓那里太落后了,根本沒有教師來教授自己的孩子。
但隨著一群東方海盜的突然到來,他們所有的生活發生了改變。他和家人被海盜裹挾著,經過一個多月的航行,到了這塊蠻荒大陸。
所幸的是,這群東方海盜顯得特別文明,也特別仁慈。他們組織大家修建了營地,蓋了許多房子,弄來足夠多的糧食,讓每個人都能安心地在此居住和工作。
小萊尼沒過多久,就與眾多的少年一起,跟著那位博學的小首領——哦,現在叫總管了,學習各種知識和文化。
令弗蘭克·伊恩驕傲的是,他的小萊尼真的很聰明,學到了很多伊恩自己都沒聽說過的知識。
不過,讓弗蘭克·伊恩稍稍難過的是,他的小萊尼現在已經能說越來越多的漢話了,書寫的各種作業和知識要領,全都是那種方方正正的文字。至于西班牙語,哦,可憐的小萊尼,是一個字母都拼不出來。如果,不看他的外貌,跟那些東方人,有什么區別嗎?
“父親,”萊尼•伊恩側頭看了過來,“這一周教你的漢字都學會了嗎?明天,潘夫子會抽查你們喲!…需要我幫你再練習一次嗎?”
弗蘭克·伊恩聽到兒子這么說,頓時頭大如斗。新的一年開始后沒多久,那個總管大人和副總管宣布,所有的工匠都需要識字,要求會讀,會寫。漢人工匠,每周必須掌握四十個漢字,其他國家地區的工匠必須每周掌握二十個漢字。若經檢查,有人沒有完成識字任務,會被扣除月度獎金,以及每周實物發放福利。
月度獎金倒也罷了,拿了銀錢,也無法使用。但每周發放的實物福利,那可就實在多了,幾條魚干,布匹,一杯葡萄酒,一塊蔗糖,等等不一而足。
“好吧,我的兒子,幫幫你的父親。那些漢字,太難學了,我始終無法準確認出那些字。”弗蘭克·伊恩搖搖頭,向自己的孩子,發出了求助。
“放心吧,父親!”萊尼•伊恩微笑著說道:“你還沒找到學習的規律,其實,很容易的。”后面一句話,卻是純粹的漢語說出來的。
之所以在工匠里強行推進識字運動,是因為齊天想讓所有的工匠通過不斷地掃盲活動,提升他們的識字率。
會讀會寫的工匠,不僅可以將自己的所熟知的工藝記錄下來,傳承下來,而且還可以通過讀寫,從其他工藝或者技術當中,得到一些啟發。因為,在很多工業環節中,許多工藝流程或者工業技術,是互相鏈接,互相促進,甚至是互相補充的。
有時候,齊天就特別希望,曹雄去大明的時候,能綁來一些明末時期的科學大牛。在后世很多資料當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這個時代的學者,幾乎已經扣開了近代科學的大門,徐光啟,王徵,畢懋康等。
他們的一些理論知識和發明實物,在同時期,一點都不比歐洲落后,甚至還有一些超前。
比如王徵有一項發明:火船自去。船只在水中自動航行,而且“火”為船只提供動力。雖然在記述中不太詳細,但是如果用現在的物理學來解釋的話,這或許應該就是采用了“蒸汽機”的原理,為船只提供了運行的動力。
到了這個時代,齊天就很想去證實一下。假如,這個社會,可以給那些無數偉大的學者或者歷史上籍籍無名的工匠,提供一個和平的且有利于創新的社會環境,我們的科技,我們的發展,還會同樣落后于時代嗎?
“現在,我們要求在各種操作方面,不論是車間工坊,還是軍事操典,甚至是農作物種植,都必須有一個衡量標準。”在一間寬大的磚石建筑里,齊天正在給七十多個孩子上課。
“這個操作必須是定量的,比如說,在工坊當中,你加工的物件要有多重,長寬各有多少,滿足的性能或者需求是什么。你不能用大約,差不多等模糊詞語來定量。”
“當然,有些定量標準,必須是可衡量的,可計算的。比如,我們規定的米,這個長度單位。它是以赤道與北極之間的距離千萬分之一來確定的。”
“西班牙人哥倫布環球航行,證明了我們所居住的大地是一個球體。這個球體的周長是四萬千米左右,北極距離赤道正好是它周長的四分之一。”
“這些數據是在兩千多年前,一個偉大的希臘學者測算出來的。我希望你們中的一位,長大以后,駕駛著我們漢洲的船只實地驗證一下。”
下面聽課的七十多個孩子,年齡大小不一,水平也參差不齊。但齊天還做不到,將這些孩子分成一個一個的小班進行分級授課。
無他,缺乏老師呀。
他將那些后來曹雄帶回來的孩子,一一分配給那些最早跟他學習的三十多個少年。幫著后來的孩子,手把手地識字,看書。
面對面的授課,也不是每天都會進行,齊天基本上是安排在每月的逢單日,授課半天。每周會布置一次較為實操的作業,以鞏固和加強所學知識內容。
“這一周的作業是,繪制建業城及周邊的地圖。分十個小組,自由組合,限時五天完成。”
“地圖需要包含黑山堡嗎?”
“鑒于是第一次繪圖作業,范圍以建業城周邊三公里。”
話音未落,幾個曾經參與建業城前期設立規劃的少年不由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齊遠山,黃銘方,張琪生,…丁傳根,你們幾個人的作業是黑山堡周邊三公里范圍地圖繪制。”齊天笑著對那幾個正在沾沾自喜的少年說道。
課業結束,眾多少年紛紛涌出教室,直奔城中公共食堂而去。
“傳根,最近…還好吧?”齊天走到丁傳根身邊,關切地問道。
丁傳根被何老六在后背插了兩刀,其中一刀傷及肺葉,奄奄一息。雖經過彭老鬼的及時止血療傷,但很多人都不報希望。
但是,丁傳根竟然奇跡般地從鬼門關里爬了回來,撿得一條命。近五個月的治療恢復,已經能下地走路了。但因為肺部受創,根本不能使力,即使走幾步路,也會喘很久。
“我能活著,就是最大的福分了!”丁傳根慢慢地說道:“最近跟著師傅,在研究如何接骨。”
齊天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陪著丁傳根往彭老鬼的醫所走去。
自從病好了大半之后,丁傳根對醫藥方面突然有了濃厚的興趣。不是什么久病成良醫的說法,他反而告訴齊天,是因為怕死,所以才努力學習醫術,為自己找到一種能徹底治愈或者減輕病癥的藥方。
對此,齊天不置可否,不論是學醫救已也好,怕死續命也罷,最終的結果,卻能相對地提升漢洲那可憐的醫學水平。
“黑三,我師傅休息了嗎?”在醫所外,他們遇到了一個土著人。
作為最早投靠建業城的土著,黑三覺得他的地位比所有土著人都要高出一截。吃的,穿的,用的,黑山谷那些族人都遠遠不如自己。更重要的是,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會說一些海邊人說的話。
當然,黑三,這個名字也是建業城給他起的。某個不懷好意的少年曾經私下里說,在漢洲,漢人第一,夷人第二,那么土著人只能排第三。因而,作為第一個跑到建業城的土著,他就有了黑三這個名字。
“老大人,在。”黑三露出討好的笑容。總的來說,在建業城所過的五個多月,是他二十多年以來,最幸福的時光。
雖然,會被海邊的人使喚著做許多事,但至少不會挨餓了,更不會在茅草屋里經常被風雨摧殘。每天吃的食物,不再是那種腥臊難咽的“口袋獸”,而是各種有滋有味的柔軟食物(面粉),或者是那種顆粒狀食物(米),還有魚,綠色的植物(蔬菜)。
如果可能,黑三愿意一輩子為海邊的人干活,無論做什么。
“彭大叔,你知道天花嗎?”看到彭老鬼后,齊天第一句話就是問的這個問題。
彭老鬼看見齊天時,本來還在嬉笑的面龐,一下子僵住了,隨即露出一副緊張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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