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3月15日。
這一天,香江天空中飄落著蒙蒙細雨,就像是為法庭大門口的自由女神雕像披上一層薄紗。
這一天,似乎也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一大早,法庭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打扮各異,有的西裝革履,有的古怪新潮,很明顯不是同一類人。
人群分作了多個團隊,三五成群,此時正在小聲議論著。
“阿廣,你也來啦?”
“靠,你這不是廢話嘛,坤哥是我老大,今天是他上庭的日子,我能不來看看嘛!”
“倒是你這死撲街,你不是跟黎胖子的嘛,你來干什么?”
“我打聽到今天蔣先生會親自過來,我……”
“靠,今天是我大哥上庭,不是爭地盤砍人,你想爭取表現,也沒機會啊。”
“……………”
“嘿,這不是劉大狀嘛?今天有案子?”
“李律師,好久不見。哦,沒案子啊,過來看看熱鬧!”
“這不是楊佐銘今天有案子嘛,我來學習學習。”
“哦,我知道了,你下一場案子的對手是楊佐銘吧?”
“要觀察楊佐銘,你也不用特意來看今天這單案子啊,沒意思的。”
“現在律政界誰不知道,今天這單案子根本沒得打,別說是楊佐銘,無論誰是檢控官,都能輕松搞定。”
“…………”
從一些對話中,很容易分辨,今天法庭外面的人員成分十分復雜。
一些是社團人員,他們或是洪興,或是和聯勝,或是得到吩咐,或是自愿,跑來見識靚坤的“下場”。
一些是律政界人員,他們的來意可就復雜了。
不少人喜歡看上庭,學習經驗。
不少人專程來看楊佐銘這個傳奇檢控官。
甚至在眾多人員之中,還有幾個來自小報的記者。
他們的報紙都有專門的律政板塊,一旦有大案子,特別是一些豪門爭產案,他們絕對是從頭跟到尾。
當然,沒有大案件時,平時一些小案件也不能放過,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能抓到賣點。
就比如審訊有些不公平,這要是報道出去,大眾是非常愛看的。
雖然,這樣的事很少發生,可那也是有的,如若不天天蹲守,又怎么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呢。
很快,時間慢慢來到上午九點。
法庭開始進人,幾輛豪車也陸續來到法庭門口。
“蔣先生!”
“B哥、耀哥、基哥……”
西裝革履,打扮紳士的蔣天生現身庭外,他帶來的人也著實不少,除了陳耀外,還有大佬B,基哥、肥佬黎等幾個閑得沒事做的話事人。
同一時間,一輛賓利打頭,兩輛面包車押尾,組成的小車隊抵達。
賓利后車門拉開,一位個子極矮,肥胖似豬,長相慈悲,如同彌羅佛的六十歲老頭現身。
老頭面帶三分笑,下車后隨意打量了一番,便直奔蔣天生。
蔣天生見到老頭,如沐春風的笑容不變,主動迎上,雙手伸出:“鄧伯,你老怎么到這兒來啦?”
“鄧伯手下今天有官司開庭嗎?”
連蔣天生都要稱呼一聲鄧伯,老頭的江湖輩份可想而知。
這人,正是前和聯勝話事人,如今和聯勝中輩份最大的叔父,和聯勝暗中的掌權者,肥鄧!
當然,隨著肥鄧的權勢與輩份日益增大,他的江湖外號早就沒人叫了,無論是否和聯勝的人,幾乎都會尊稱他一聲“鄧伯”。
眼看蔣天生揣著明白裝糊涂,鄧伯笑容不變,雙手與蔣天生緊握,意味深長道:
“是啊,今天我們和聯勝是有兄弟上庭,只不過不是被人告,是做證人來的。”
“阿生,你最近生意做得不錯啊,這幾天我幾次約你,你的下人都說你去了國外談生意。“
“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啊,洪興在你阿生的帶領下,生意都發展到國外了。”
“不像我們和聯勝這種夕陽社團啊,老老實實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糊口,都還要被人奪食。”
鄧伯話鋒犀利,蘊含的針對幾乎沒有掩飾。
當然,這也怪不得他如此作為。
自打靚坤砍死他們和聯勝的頭目陳奇,鄧伯并沒選擇馬上報復,而是電聯蔣天生,想要和他坐下來談。
沒曾想蔣天生可倒好,整天藏著不露面。
今天鄧伯過來,表面是關心手下,陪著到法庭作證,實際目的就是為了堵蔣天生來的。
江湖可不止打打殺殺,更多是人情世故。
即便開打,也得先占住道義。
鄧伯今天就是要先和蔣天生談,談不攏動手,和聯勝才能得到整個江湖的支持。
對此,蔣天生臉上依舊掛著笑容,話語道:“鄧伯說笑了,整個江湖誰不知道鄧伯您德高望重,又怎么有人敢在和聯勝嘴里奪食吃呢?”
“這次的事,只是下面小的引發的誤會。”
“因為這次誤會造成的一些安家費,我們洪興會全部負責的。”
此話一出,鄧伯還沒回應,他身后一名身穿綠色西裝,三十歲左右年輕人已經開口了。
年輕人一臉猙獰,說話夾雜著手勢,指手劃腳:
“誤會個屁!第一天你們洪興殺了我們的人,第二天就占了尖東碼頭魚市場,這能是誤會?”
“媽的,你誰啊,沒大沒小,怎么跟蔣先生說話的。”洪興大佬B最為忠心蔣家,眼見年輕人比比劃劃,立即站出喝罵。
作為洪興軍師的陳耀很有眼色,趕緊附耳,低聲道:“和聯勝大D,去年他帶人殺入荃灣,搶了長樂不少場子,最近很紅的。”
蔣天生暗暗點頭,絲毫沒有興趣與這種小角色話語。
認真看向鄧伯,蔣天生話道:“鄧伯,今天我來這里,是為了手下的兄弟。”
“關于我們洪興與你們和聯勝之間的誤會,今晚大富貴,我們坐下慢慢談,您老覺得怎么樣?”
“好啊!”
鄧伯笑容點頭,復又飽有深意道:“聽說阿生你為了手下,花了兩百萬請大律師打官司。”
“我也想看看,兩百萬的大律師到底有什么了不起,是不是真能把死的說成是活的。”
“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和聯勝以后也要向阿生你學習啊!”
“老狐貍!”
蔣天生聽得,表面依舊那副紳士笑容,內心暗罵。
“咦,這么熱鬧?”
也正在此時,一道沉穩的聲線由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