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微臣絕不敢再有任何紕漏!”
蔣瓛心中凌然,來不及多想,趕緊領命說道。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他知道知道現在自己如果選擇妥協,哪怕是妥協一小步,他們肯定會進一大步。
現在那些議論的聲音,可能只是說皇家如此選妃不妥,應該也把纏足的大家閨秀列為選擇對象。
可一旦妥協了,至少也要選一個纏足淑女作為側妃。
甚至他們會要求正妃也是這樣!
欲壑難填,欲求不滿,人心是難以滿足的!
朱允熥可不想枕邊人,是一脫腳就嚇人的,否則那還能提起興趣嗎?
而讓錦衣衛記錄好興風作浪的名單,就是想要知道誰是不識時務的!
也方便自己分化拉攏,畢竟士族階層是一個大的階層,也是不可少的階層,因此不可能把他們全都打壓鏟除了。
就像后世的富人一樣,你可以利用他們,可以打壓他們,可卻不能打他們朕給消滅了。
朱允熥想了想,吩咐說道:“王忠,派人去各地藩王府邸,帶上一些宮里的東西送過去,雖然隔得遠,卻也不能忽略親情…
也請各位王叔守著皇家的規矩,話語柔和一些。”
“是,奴婢明白。”
士林和多數人中間的這種議論之聲,也在快速的傳播。
在四川成都蜀王府中,蜀王朱椿正在和王妃續話。
王妃藍氏雖然是藍玉的女兒,可并不像別人以為武將以后那樣,舞刀弄槍,性情粗獷。
反而非常溫婉,持家守業非常賢惠。
藍氏說道:“殿下,現在外面都在議論女孩子家該不該纏足的問題,咱們女兒小櫻今年五歲了,殿下是怎么想的?”
朱椿聽到這話,別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問道:“夫人,莫非你也想給女兒過纏足不成?”
藍氏察覺夫君態度有異,便從桌子上的茶壺里面,給他倒了一碗茶說道:“我是在想無論纏足不纏足,都要拿個主意,畢竟女兒五歲了,
外人會提起這件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朱椿眉頭一皺,接過茶說道:“誰在你面前說這事了?”
藍氏照實說道:“就是和咱們家經常來往的那幾個貴婦,你都知道的,她們也是一番好心,并沒有別的意思。”
朱椿說道:“如果別人再問起,你就說皇室郡主豈有纏足之禮!讓她們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是擔心有人借著她們這些婦人之口,來影響皇族。”
藍氏驚訝的說道:“殿下,這個總不至于吧,誰還能影響皇族?纏足只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用不著這么做吧。”
“唉…”
朱椿嘆了一口氣說道,“父皇不喜歡纏足的女子,母后也并非纏足,況且皇家從來就沒有這個先例,咱們要是給女兒纏足了,說不定就會被父皇申飭,
再說了,現在正是皇太孫選妃的時候,允熥已經明確表示不喜歡纏足女子了,要是從咱們家破了皇族的規矩,那把皇太孫置于何地?
到時候那些不安分的人,肯定會拿著咱們家的事做例子,向皇太孫進諫,到時候就麻煩了!殿下聽還是不聽?按照殿下脾氣…”
藍氏終究是一個婦人,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也沒想太多,現在聽朱椿這么一說,也覺得有點后怕!
她可聽丈夫說過皇太孫的性格,蜀王府敢開這個頭,被人拿住話柄,導致他難以收場…
殿下肯定會責罰蜀王府的!
此時侍者來報,說是方孝孺求見,朱椿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知道方孝儒作為一位學識淵博,舉止嚴肅,品行端莊的人才,思想也最是固化。
而且他在文人士林當中的影響力極大,這樣的人就是皇帝也會尊重三分。
自己肯定是要接見的,只是他這個時候求見…
果然,方孝孺見了朱椿,在一番寒暄之后,他就開始談論裹足對于女子貞潔的重要,對于禮教的維持,對于尊卑以及男女大防的優點,
話一說起來就如同長江之水綿綿不絕,根本就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朱椿聽得頭皮發麻,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如果是平時宣揚這個,那還倒罷了。
可現在是皇太孫選妃的時候,你這是明擺著不同意儲君的做法啊。
朱椿不敢得罪皇太孫,也不好開罪方孝孺,只好裝作頭暈目眩,病癥發作,根本不能支撐。
方孝儒知道他是裝的,可也沒有辦法,既不好點破,只能告辭離開…
之后宮里太監來到蜀王府,送上來一些補品,又委婉的把裹足的事提了提。
藍氏這才無比佩服丈夫的猜想。
而遠在北平府的燕王府中,傳旨的太監也到了。
雙方的見過禮之后,
太監說道:“皇太孫殿下記掛燕王,特地命奴婢送些人參、鹿茸,還有滋補的燕窩,來給殿下補補身體。”
朱棣客氣的說道:“殿下有心了,多謝皇太孫殿下!”
太監擺了擺手,下面的人又送上幾雙女子的繡花鞋。
這個太監笑呵呵的說道:“燕王殿下,這是東宮尚服局做的繡鞋,殿下特意命奴婢送來,說秋天快來了,要注意保暖,您瞧瞧,殿下多么關心燕王殿下的兩位郡主呀…”
朱棣不動聲色的說道:“殿下對臣的心意,臣明白,一定不負陛下和朝廷所托。”
太監離開以后,姚廣孝從一旁走了過來,掃了一眼繡花鞋說道:“這位儲君還真是有心啊,大老遠的送來幾雙鞋。”
朱棣回過身來,坐在椅子上說道:“他這是在提點本王,不要給他拆臺罷了!”
“哼!”
朱棣從鼻子里面哼了一口氣,有些不悅的說道:“某些人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當真以為本王的格局就那樣不堪嗎?!
無論如何本王也不可能學那迂腐之人,生生把自己女兒的腳骨頭給裹斷了!就為了彰顯自己品德,是在愚蠢至極!”
姚廣孝在一旁點點頭說道:“其實裹足的問題還不是最大的,士大夫和士族的試探才是最大的問題。”
說到這個,朱棣就覺得非常氣憤,開口罵道:“本王看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想要以此來試探皇權,簡直愚不可及!
我那侄兒剛剛被立為…監國太孫,他們急不可耐的跳出來,想要試試新主的根底脾性!
當真為父皇把政權都交在他手里,就當真不管朝政了?你看著吧,這次他們肯定討不了什么便宜!”
朱棣也明白這里面的斗爭,不過按照他的性格,他是絕不認同的!
姚廣孝笑了笑,說道:“即便討不到什么便宜,可也沒什么損失,左右不過是一次試探罷了,
這次不成,還有下次,獵狗撲食,一次一次的試探,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給他們得逞了。”
朱棣聞言,立即眉頭緊皺。
不過他也并沒有說什么,更沒有反駁,因為姚廣孝所說的乃是事實。
像這樣的試探,絕不會是一次。
歷史上,有些時候皇權為什么會喪失?那是在一次一次的博弈中,一次一次的試探里面,被逐步蠶食的!
“這幫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朱棣罵道。
沒有日日防賊的道理。
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讓他們得到了機會!
這樣的例子很多,就拿歷史上的朱允炆,建文帝來說,就發生過與士族妥協的事例。
他在位期間主持了一次科舉,這次科舉發生在建文二年,也就是公元一千四百年。
在這次科舉,產生了著名的“吉水中全榜”典故!
因為吉水縣學子胡廣中了狀元,吉水縣學子王艮中了榜眼,還有桃探花李貫。
李貫雖然是吉安縣人,但是處在廣義上的吉水流域,所以就有“吉水中全榜”的說法。
就就連朱棣本人,在歷史上篡位成功之后,因為根基薄弱,反對的人太多,也不得不與士族妥協。
朱棣舉行的第一次科舉,出現了江西的學子霸榜的盛況。
若是細數了一下名單,就會發現這一屆科舉,有一百一十三名江西學子,金榜題名高中進士。
而且吉水流域學子,都包攬了狀元、榜眼、探花!
還不光如此,江西士子更是包攬了殿試的前七名!
而這只是江西科舉全盛期的開始。
在明朝的時候,江西的學子在科舉考場上,總是習慣性霸榜。
明朝的時候,吉安府出來的狀元,就有十二個!
再加上榜眼、探花,和數以千計的進士。
這使得明朝的翰林院,大部分是吉安府人。于是乎,就有了“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說法。
不可否認江西卻是確實文風鼎盛,廬陵文化也確實不可小覷,也確實人才輩出,
可皇帝為了天下的穩定,有時候不單單是看成績的,他必須采取“平衡”。
可為什么會出現連續霸榜的事?
無非就是皇帝讓步,妥協而已!
姚廣孝說道:“殿下,老衲覺得此時燕王府應該靜默,不應該摻和此事,他們試探的是監國太孫…”
“監國太孫”這四個字,聽在耳中,讓朱棣覺得心中很不舒服…
監國,意味著什么他很清楚。
皇帝的權利操之于手,自己有什么爭得過呀…
雖然并不認同士族所做的,可朱棣也知道自己不能引火燒身,因此便默默的沒有說話。
自己和儲君比起來,還是太弱了。
儲君有皇帝撐腰,有整個天下的力量作為支撐,而自己有什么?
就是一個處處受制的藩王罷了!
一旦惹上麻煩,宮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