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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朱允熥的野望

  本來批評責罵的聲音都是指向南平知府劉生的,可漸漸的就有人開始轉移陣地了。

  “我聽說劉生就是小門小戶出生的讀書人,沒有什么背景,這些年他能夠一路升遷做到知府,不容易呀…”

  “確實,在地方上為官升遷速度還能夠如此之快,難道他治理地方頗有政績?本官對于地方官知之甚少,還請張大人解惑…”

  “據我所知劉生在治理地方上并沒有什么突出的政績,吏部年考也只是中等天上的水平,呵呵,能夠升到正四品…不容易呀…”

  “憑他自己的本事恐怕做不了四品官,難道…是走了誰的門路?”

  “你們恐怕不知道劉生是誰的門下吧?本官聽說他與駙馬都尉歐陽倫關系不錯…”

  在一片紛紛攘攘的低聲議論中,整個朝堂上的風氣立刻就變了。

  有人在背后議論,自然也有人敢于直接發聲!

  所以一位御史出列道,“諸位大人,既然錦衣衛查明了南平知府劉生私鑄大明銀幣一案,那不知道有沒有查明他有沒有擋雨,背后有何主謀?

  單憑一個知府,一個名不見經傳,沒有多少威望的知府,他如何能讓富戶壕紳那么多人輸送銀子用以私鑄?

  如何能夠將那么多人籠絡到本案當中,沒有權貴人物為他們遮風擋雨,那么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無根之萍!

  稍微走路風聲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難道他們失心瘋了不成?!所以本官以為,此案應當嚴查!一定找出背后主使之人!”

  人群里有位官員道:“劉御史,那你覺得誰是主使之人?”

  面對這樣挖坑讓自己跳的話,這位劉御史卻絲毫不以為意,

  咬緊牙關,義憤填膺地說道:“誰都知道劉生與駙馬都尉歐陽倫關系親厚,在官職的升遷上也多得庇護,若說歐陽倫與此案無關,如何說得過去!如何叫人信服?!”

  刑部尚書楊靖聽聞此話,眉頭不由得一皺,道:“劉大人,你懷疑歐陽倫,可有什么憑證?”

  “憑證?”

  劉御史一跺腳,看著楊靖怒其不爭的道:“楊部堂,查詢案件找出真憑實據那是你們刑部的職責,本官是御史,只管風聞奏事!”

  面對他的咄咄逼人,楊靖道:“若無真憑實據,就擅自指責皇親國戚,孰為不智,還請劉大人慎言!”

  “楊部堂!”

  此時工部給事中站出來說道:“現在有傳言說駙馬都尉歐陽倫已經被錦衣衛關到了北鎮撫司中,這還有什么可說的?還不能證明他是本案主謀嗎!”

  此話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安靜!

  在今日上朝的時候,眾人并沒有看到歐陽倫,尤其是劉生就錦衣衛捉拿,作為上線的歐陽倫卻沒有露面,這本身引人猜測。

  所以朝臣們也在猜測他的去向,可沒有想到,他竟然被關到了北鎮撫司的詔獄!

  歐陽倫可是皇親國戚呀!

  誰能關他?誰敢關他?

  若非陛下下旨,錦衣衛就算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擅自逮捕皇親國戚,要知道那可是死罪!

  觸之則死!

  藍玉黑著臉,盯著那位給事中道:“紅口白牙就敢在這里胡說八道,妄議皇親國戚是個什么罪名,你知道嗎!”

  這位給事中對藍玉拱了拱手,道:“大將軍,若非下官親眼所見,如何敢說,那天錦衣衛捉拿歐陽倫,不巧正被下官看到,本官所說的但有一句假話,任憑處置!”

  碰巧看到?

  眾人當然不相信這樣的理由,可是卻沒人再質疑他的話。

  藍玉皺起了眉頭,話說到這個份上,基本已經可以斷定歐陽倫確實在詔獄!

  文官的德性他太知道了,沒有把握是不敢這么肯定的,因為那可是要擔責的!

  所以朝堂上又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一片靜謐當中,通政司蹇義的聲音響起:“工部給事中侯大人說的不錯,駙馬都尉歐陽倫確實是私鑄銀幣案的主謀,

  各項證據都已經查明清楚,沒有分毫冤枉,陛下也已經命令錦衣衛將之捉拿,此時正關押在詔獄之中!”

  蹇義是什么人?他雖然不是通政司的最高官職,但是整個通政司都是他管著的。

  這就如同吏部,齊泰雖然不是尚書,可他卻以侍郎的身份統領整個吏部!

  而通政司,是服務于皇帝個人的機構,消息最是靈通,是陛下意志的代表。

  所以蹇義的話就代表了此事板上釘釘!絕對不會有偏差!

  聽到這話的某些人,就像是聞到鮮血味道的鯊魚,立刻神情亢奮,要追蹤咬住!

  一些人的眼睛也明亮了起來,這話…是坐實了歐陽倫的罪名!

  所以劉御史高聲道:“歐陽倫身為皇親國戚,卻如此罔顧朝廷律法,罔顧銀幣之與國際民生之重要,

  為了一己私欲行者不法之事,擾亂幣制,臣請按照大明律法處置歐陽倫,絕不姑息!”

  “不錯!”

  那位侯姓給事中也道:“歐陽倫做下如此奸惡大事,上愧對于陛下隆恩,辜負太上皇之看重,忠心蕩然無存,孝道也不敢恭維…下愧對黎明百姓…

  如果不嚴懲此人,實在說不過去,微臣以為應當嚴懲不怠,若不將歐陽倫賜死,天威何在…”

  “住口!”

  蹇義不等他說完就大喊一聲,聲音回蕩在大殿當中,蔣所有人的心神都轉了過來。

  蹇義死死的盯著他道:“爾等口口聲聲大明律,口口聲聲太上皇和陛下,歐陽倫固然有罪,可這是你們該議論的事嗎!”

  “蹇大人…”那位劉御史脖子硬,明顯有些不服氣。

  可是蹇義撇了他一眼,道:“你是御史,可以風聞奏事,這是陛下賜給你們御史的權利,可你們御史再有權利,那也是陛下的隆恩!

  你們可以上奏彈劾,可以批評議論,但是本官要問問,對于對皇親國戚,對于皇家之事,你們也要開口指教嗎!”

  那位劉御史頓時心中一滯。

  蹇義沒有再理會他,轉向文武百官,道:“各位大人,《皇祖訓》中有言,“凡風憲官,以王小過奏聞,離間親親者,斬。風聞王有大故,而無實跡可驗,輒以上聞者,其罪亦同。凡庶民敢有訐王之細務,以逞奸頑者,斬。徒其家屬于邊!”

  大殿當中又安靜了下來。

  百官一個個都默不作聲,尤其是方才那些心中暗喜的,也不免心頭一震!

  皇祖訓可是說的清清楚楚!

  意思就是言官彈劾藩王,因為的事情很小,那么就會被視言官為離間皇家成員關系,按律當斬。

  而事情的大小衡量的標準在于什么?很多時候都是在于皇帝自己!皇帝說這是大事,那雖然是大事,若說是小事一樁…

  那倒霉的就是言官了…

  即便是大奸大惡之事,如果皇帝感覺證據不足,也會殺言官。

  如果是普通百姓想要揭發藩王的行為,更是要先殺揭發者,而后流放其家人。

  所以彈劾皇親國戚,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根據《明仁宗實錄》記載,原山西按察使陳諤曾因故丟官,仁宗朱高熾繼位后大赦天下,理應重新起復陳諤,但只因他曾在擔任湖廣按察使任時,指責過楚王,仁宗就認為陳諤乃是小人,于是將其進一步貶為海鹽知縣。

  他兒子朱瞻基也干過這事,根據《明宣宗實錄》,山西道監察御史梁軫曾在上疏奏告王府違禮之事,結果小豬就效法他老子,以“不遵祖訓“為由貶他為云南元謀縣典史。

  現在蹇義把皇祖訓拿出來,誰還敢彈劾?誰還敢議論?

  做官都不容易,誰愿意為了無謂的抗爭而丟官去職。

  蹇義再次說道:“《皇祖訓》還有有言,皇親國戚有犯,在嗣君自決,除謀逆不赦外,其余所犯,輕者與在京諸親會議,重者與在外諸王及在京諸親會議,皆取自上裁!”

  “在《大明律》中,“八議”的第一條就是“議親”,“謂皇家袒免以上親,及太皇太后、皇太后后緦麻以上親,皇后小功以上親,皇太子妃大功以上親”。

  “凡八議者犯罪,實封奏聞取旨,不許擅自勾問。若奉旨推問者,開具所犯及應議之狀,先奏請議。議定奏聞,取自上裁。”

  蹇義身為通政司的主事,在皇帝身邊幫忙處理政務,也供陛下垂詢。

  在各方各面,無論是軍政民生,還是律法規制,都得一清二楚,否則陛下問起來自己答不上來,那不是失職嗎!

  況且朱允熥昨天就已經告訴他讓他參加今天的朝會,皇帝的心思就差沒有明說了,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所以即便是很清楚話該怎么說,可他還是把那兩部書從新找出來…

  一字不錯,頭頭是道,才更具說服力!

  所以蹇義說罷之后,看著文武百官道:“諸位大人,無論是《明皇祖訓》還是《大明律》,如何審斷皇親國戚,為在陛下一人而已!

  若非陛下下旨特許,任何人以及各部衙門都無權處置,亦無權過問!”

  “盼望各位同僚牢記!慎之又慎!否則違背了皇祖訓和大明律,不忠不孝,該受責罰的,就指不定是誰了!”

  隨著蹇義的話說完,本案在歐陽倫的這個問題上也等于畫上了句號。

  誰都知道,皇家的顏面高于一切!

  況且又寫進了大明律和皇祖訓,這就等于將這件事合法化,誰要是還敢說什么,那就是挑戰皇家威儀!挑戰律法的森嚴!

  而且面對一個強勢的皇帝,人家還理有據,誰又能怎么樣?

  其實在知道歐陽倫被關在錦衣衛的詔獄之后,很多朝臣就明白他肯定是難以過關的。

  不死也脫層皮!

  嚴厲的責罰肯定不會少!

  否則,把人關到了詔獄之中,又輕輕松松被放出來,那皇帝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所以有些明智的官員就偃旗息鼓,不再多說。

  可依然有人想要試一試…

  朝臣和皇帝的權力之爭,就在于一步一步的試探…

  “嗯,蹇義在通政司多年,一開口就能堵住他們的嘴,很好…

  謹身殿里,王忠把朝堂上所發生的一切,都稟報給了朱允熥,所以他才發出贊許的聲音。

  王忠陪笑道:“陛下您是沒看到,那兩個跳出來的文官臉都黑了,比吃了一嘴死蒼蠅都難受,可能是一句話也反駁不了,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朱允熥道:“有些人明明是臣子,可是卻不甘寂寞,總想著在權利上分一杯羹,哼,哪里懂得什么臣子本分!

  連皇親國戚的事都想過問,簡直不知所謂!”

  王忠訕訕一笑,隨即退到一旁。

  有些話陛下能說,他可不敢附和。

  自己這小身板兒,可擋不住文官的彈劾。

  這日,朱允熥正在武英殿前的小校場練習弓馬騎射。

  宮里準備的駿馬都是萬里挑一,非常神駿,這也是自己的御馬,他非常喜歡。

  騎在飛奔的駿馬上,手持長弓,迅速從箭囊里面抽出一支箭,彎弓搭箭,立即瞄準前面的靶子,

  手指一松,“嗖”的一聲響,箭枝飛速竄出“砰”的一聲釘在靶子上。

  來不及查看,朱允熥又抽出一支箭,因為前面還有一個靶子。

  等跑完了一圈,張輔趕緊過來牽馬執凳,王忠也在一旁想要扶著朱允熥下來。

  可朱允熥卻沒讓他扶,身手非常矯健的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還頗為自豪的露出一個滿意的神情。

  “皇爺,您可嚇死奴婢了,這要是摔了可怎么辦,下次還是讓奴婢扶著點兒吧,我這心里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

  “聒噪!”

  朱允熥道:“下個馬還用人扶,那也太窩囊了!皇爺爺從小訓練我們要弓馬嫻熟,要不是國家大事實在繁忙抽不開身,我還真想駐守邊關,與瓦刺韃靼掰掰手腕子呢!

  不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絕不罷休!也讓他們瞧瞧大明的好男兒!”

  張輔立刻獻上彩虹屁,“陛下真是英武非常,要說打仗屬下早就按捺不住了,屬下愿跟隨陛下左右,直搗黃龍,封狼居胥!建不世之功!”

  “你就別添亂了!”

  張輔的豪言壯志換來的卻是王忠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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