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海眼之中
苦竹想起了自己當初在旁皇山的時候，東荒青帝指點自己的畫面。
那個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道果有問題。
只不過苦竹想著這是師尊用生命給自己換來的，再加上對于化神的渴望，所以并沒有選擇放棄，而是讓陳莫白煉制了一個瓶蓋，讓自己能夠逐步煉化天淵道果。
只可惜在西洲的時候，生死危機之下，為了踏出化神那一步，他不得不冒進，直接煉化整顆道果。
也正是得益于天淵道果，再加上那粒通圣真靈丹，苦竹才能夠運氣很好的元嬰蛻變，晉升化神之境。
但哪里知道，他剛剛踏出了斕元谷，想要去找家人，順便找天雷禪寺報仇，就發現眼前這個潛淵島修士已經在等著他了。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消失了太長時間的緣故，引得這位擔心了。
但哪知道，看到他化神之后，這位潛淵島修士突然哈哈大笑，說了一聲“吾道成矣”，揮揮衣袖就掌控了天淵道果，將他禁錮住，帶到了現在這個地方。
這些年來，苦竹渾身上下所有的精氣神，都已經被天淵道果融合，整個人都化作了適配這枚道果的外殼。
苦竹不由得回想起了道果最初出現的時候，就是高階修士用來給自己調試備用軀體的。
只不過后續隨著正道的崛起，再加上正道留下道果的人基本上都飛升了，所以反倒是成了傳承的象征。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苦竹也以為是自己得到了驚天機緣，哪知道卻僅僅是被培養用來奪舍的軀體。
苦竹想要反抗，他之前上百年的修行，除了天淵道果之外也是有自己的劍道意志所在，再加上之前陳莫白傳授的承平劍意，所以堅持到了現在。
但如今，也終于是到了極限了。
隨著藍光沒入了苦竹的眉心，他怒瞪的雙眼開始漸漸的渙散，逐漸無神，隨即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神態。
在最后的關頭，苦竹如同走馬燈一樣，回顧了自己的一生。
從小拜入空桑谷，在師尊的門下修行劍道，年紀輕輕就嶄露頭角，成為東夷年輕一輩第一人。
接任掌教之后，更是雄心勃勃，欲要帶領空桑谷成為東夷第一大派，甚至是一統東洲邊疆三域，成為新的圣地。
只不過第一步，覬覦隔壁玄囂道宮靈米種子的動作，就出現了問題。
他以放逐自身為代價，讓兩派達成了停戰協議，之后又仗劍斬殺了玄囂道宮追殺的諸多結丹修士，甚至是還從金風老祖手中逃出生天，名聲大振。
百年之后，結嬰歸來，卻是親眼目睹了東荒青帝的崛起之路。
知曉有青帝在一日，空桑谷就永遠不可能成為圣地之后，苦竹也放棄了這個小時候的念頭，準備報完仇就安安穩穩的渡過余生。
哪知道，竟然在陰差陽錯之下，與玄水結成了道侶，并且還有了一對兒女…
妻子，兒女！
想到了這里，本來苦竹已經渙散的心神，突然之間有了主心骨。
腦海之中，陳莫白留下的承平劍意，在這個剎那，被他徹底的融會貫通，并且與自己數百年才養出的劍意結合，化作了一道更為堅韌強大的守護劍意。
他要活著，至少見一見自己的兒女！
這股劍意，令得本來已經被天淵道果徹底鎮壓的苦竹，突然之間眉心浮現出了一道金色的劍痕。
“咦！”
潛淵島修士自然也發現了這點，不過他已經元神入主了苦竹的紫府識海，開始了奪舍，已經是不能夠再退出去了。
所以他也只能夠硬著頭皮，準備將苦竹的這道劍念也吞噬。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潛淵島修士卻是發現，這股劍意與自己的道心南轅北轍，若是強行吞并的話，他的道果之中，就會出現一道致命的破綻。
發現這一點之后，他只能夠先將這股劍意鎮壓在紫府識海的一角，開始掌控這具軀體。
因為早已經被天淵道果浸潤，所以這個過程非常輕松簡單。
成功之后，他張開了雙目，抬起了雙手，感受了一下這重新做人的觸感。
哢嚓聲響之中，對面隱藏在黑袍之中的軀體，發出了類似于關節卡頓的聲音。這是一具五階的金甲天神傀儡，他附身在這上面，已經不知道多少歲月了。
“還有執念嗎，算了，等將來再耗費點時間處理吧。”
感受到苦竹還沒有消散的劍意，潛淵島修士喃喃自語，隨后收走了自己的傀儡身，駕馭著這座隱藏在氣泡中的洞府，向著玄海海眼而去。
玄海海眼之上，有玄蛟王庭坐鎮，但這顆氣泡，似乎擁有一種詭異的力量，能夠融入海底暗流之中，進入海眼。
海眼的口子，好似一個無底深淵，越是往里面走，吸力就越強。
而在這個口子的四周，立著一塊塊墓碑，這些都是玄蛟王庭的歷代王族血脈，按照修為地位的高低，墓碑的位置越來越接近海眼。
潛淵島修士將自己的傀儡身從氣泡之中祭出，向著海眼內部一步步前進。
在海眼之內，甚至也能夠看到一些零零散散，漆黑如墨的石碑。
這些都是玄蛟王庭之中，坐化的五階真靈。
修為到了五階的層次，就可以勉強承受海眼口子處的吸力，甚至是借助海眼之力，淬煉體魄，強化血脈。這里對于玄蛟王庭來說，是修行圣地。
但只能夠在海眼口子附近，若是一旦深入，依舊會被吸入，無法掙脫。
潛淵島修士的傀儡身用兩極元磁精煉過，所以可以進入海眼更深一點的地方。
但很快，他也達到了極限，停在了一塊金色的石碑前。
“弟子南晟求見師尊！”
潛淵島修士雙手作揖，對著海眼深處一個模糊的背影行禮。
他的名字是趙南晟，是東土皇室逃到了玄海氣泡洞天中的后裔，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這一脈是想要重建王庭的。
只不過道德宗等圣地掌權之后，將東洲之上的龍脈一一斬去，卻是令他們明白，若是自己現身的話，估計這些之前是家臣的圣地，會直接翻臉，將他們趕盡殺絕。
東土皇庭覆滅之時，每一個化神都在清算的名單之中，所以他們這脈逃過來的時候，修為最高的也就是元嬰。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只能夠隱忍修行，希望擁有反抗的力量之后，再奪回東洲。
只可惜千年過去，這一脈的王室幾個元嬰，先后沖擊化神都失敗了。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為了保持血脈的精純，王室內部通婚，導致出生的孩子靈根天賦越來越低，甚至是出現畸變。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開始掠奪玄海之上的優秀女修，甚至是與玄蛟王庭通婚，迎娶龍女，或是嫁女、入贅。
趙南晟，母親是王室，父親是玄蛟王庭的一個龍子，半人半蛟。
也正是因此，他擁有進出玄蛟王庭的方法。
只不過年幼之時，因為兩大血脈互相壓制的緣故，導致修行很慢，某次被嫡系龍子欺負，推入了這處海眼之中。卻福大命大，在里面遇到了一個被海眼鎮壓的東土皇庭化神真君。
此人便是當初十方殿中的指地觀覆海真君，他被打入海眼之后，于生死的大恐怖之中，反倒是領悟了自身功法的至高變化，元神升華，踏入了大道之中，成就練虛。
但海眼之中，哪怕是飛升也無法掙脫，所以就一直被禁錮在其中。但也依仗著練虛的境界，停了下來，不再向著無底深淵跌落。
難得在海眼之中遇到了擁有王室血脈的趙南晟，覆海真君驗明身份之后，當即將他收為了弟子。
在覆海真君的指點之下，趙南晟首先借助海眼之力淬煉自身玄蛟血脈，耗費了千年時間，達到了五階巔峰之境。但因為跌入海眼太深了，所以就算是如此，也依舊是不能夠擺脫。
接著，趙南晟再次修行天淵道訣，這門潛淵島的功法之中，有一種非常玄妙的秘法，那就是可以感知修行同種功法的存在，并且如同大魚吃小魚一樣，將其吞噬煉化。
而且當初無上真魔大劫之時，潛淵島的修士也被附身過，天淵道訣被這位存在發現之后，又融入了心魔大道，導致只要發現修行天淵道訣以及附屬吞海魔功的人，就可以直接以心魔的方式降臨，將其精氣神全部吞噬奪走。
趙南晟利用海眼之中每隔一段時間涌出的暗流，將這門功法傳播給了玄海各大靈島之上的修仙者，隨后利用其中一個修行到元嬰境界產生的強大心魔，在其身上復蘇。
有了自身活動的身軀之后，趙南晟很容易就掌控了氣泡洞天，成為了這一脈的王。甚至是還從玄蛟王庭之中，偷出了被四海瓶封印的天淵道果。
隨后他還想辦法，將偽裝成吞海魔功的天淵道訣，散播到東洲之上。
只不過東洲之上畢竟有九天蕩魔宗等圣地在，所以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根本就沒人敢修行魔功。
也就是東洲邊疆三域這邊，因為圣地遠，反倒是有不少人在修行。
但最多也就是結丹，對于趙南晟來說，毫無作用。
隨著時間的流逝，趙南晟以心魔附身的這具軀體開始老化，他不得不準備尋覓另外一具，能夠承載自己更多力量的軀體。
最好是能夠容納天淵道果，這樣的話，他哪怕是化身，也能夠擁有化神巔峰的實力。再配上東土皇庭的底蘊，基本上可以縱橫五洲四海，哪怕是對上最頂尖的二劍三仙，也毫不畏懼。
所以趙南晟千挑萬選，選中了苦竹。
雖然中間有些偏離了自己的道路，但結果卻是和他一開始設計的那樣，成為了自己的完美軀殼。
不過在這個過程之中，出現了東荒青帝這個變數。
哪怕是趙南晟對于自己再有信心，面對這個斬了白骨法王，老蛟龍，逼得六階夔獸渡劫自殺的東洲第一人，也有點發虛。
他就算是在海眼中的真身出來，最多也就是比老蛟龍稍強一些，若是算上定淵鎮海珠的話，估計是勉強平手。
但對上六階夔獸他肯定不是對手。
那已經不是一個境界的了。
東荒青帝能夠逼得六階夔獸飛升逃離，哪怕沒有練虛，實力最起碼也已經相當于練虛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趙南晟決定回海眼這邊，問一下自己的師尊。
遇到這種狠的，該如何是好？
“最好的莫過于將他拉攏到我們這邊，就說我們只要東土，只要皇庭能夠重建，他就能夠取代道德宗和九天蕩魔宗的地位，成為御封的東洲第一圣地，甚至可以尊他為新的國師，上奏天帝提名。”
聽完了趙南晟說的，有關陳莫白的生平，被鎮壓在海眼中的覆海真君，聲音隆隆的說道。
“師尊，這可能不太行，此人被稱為當世圣賢，十分清高，不會作出違背盟友的事情。”趙南晟聽了之后，卻是搖搖頭。
自從五行宗拿下了玄囂道宮之后，他就暗中觀察至今發現陳龜仙這個人，還真不是裝的賢良。
雖然滿手血腥，殺伐無數，但卻一言九鼎，高風亮節。
兩百多年來如一日，一身傲骨，冰清玉潔，迥異于這凡塵濁世。
在他以身作則之下，東洲邊疆三域，已經是比古籍中描繪的東土皇庭盛世氣象都要甚。
“東洲這塊地界上，還有道德品質這么高的人？”覆海真君有些難以置信。
“千真萬確，一開始我也覺得，這種性格的人，遲早都會被這人間的污濁世道吃掉。卻沒有想到，此人卻是以此心境練成了無上劍道，驚世劍意，現在估計早已經有飛升的境界，只差大道之力圓滿了。”
趙南晟根據自己這兩百多年來觀察，做出了雖有偏差，卻誤中副車的判斷。
“既然無法腐蝕，我暫時也不能出手殺他的情況之下，看來只能夠用最后的方法了。”覆海真君思考了許久，說了這么一句話。
“弟子愚鈍，還請師尊細說？”趙南晟立刻追問。
“送他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