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穿越了無盡的時空。
在這個穿梭的過程中,肉身漸漸腐朽,神魂也緩緩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一縷真靈,漂浮在無盡的虛空之中。虛空蒼茫,無邊無垠。
無心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像是一枚浮萍,在黑暗之中載沉載浮。
忽然,前方傳來數團亮光。
這些亮光在黑暗的虛空中,就好像一個個閃閃發光的星辰,璀璨而又奪目。
很快,其中一團亮光靠近了無心。
一股溫暖的感覺傳來,讓無心情不自禁的靠了過去,她擁抱光團,神識很快融入其中。緊接著,周圍景色變化,天旋地轉,無盡的虛空終于緩緩散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終于出現了一道亮光。
無心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是一縷意識,飄散在半空之中。
她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只見是一片蠻荒世界。
周圍群山聳立,萬壑千巖,層巒疊嶂,奇偉瑰麗。
再看兩邊,都是千刃高的山壁,形成一條深邃的峽谷,下方則是奔騰浩蕩的河流。
要說這條大河也十分古怪,因為它的河流方向居然不是從高到低,而是從峽谷深處逆行向上,往山峰峰頂流去 大河之中,一葉扁舟,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舟上有一個男子,年輕俊俏,身材消瘦,此時正站在船頭,吹奏一根翠色的竹笛。
笛聲清亮悠揚,使人心神寧靜,曲調如松濤陣陣,萬壑風生。
如此美妙的笛音,卻只能在孤寂的峽谷中回蕩。茫茫大山,仿佛無言的聽眾,流水奔騰,卻帶不來一個知音。所謂曲高和寡,莫過于此。
忽然,年輕男子的曲調猛然一變,由剛開始的悠揚恬靜,轉而變得高亢激昂,刀劍錚錚,戰鼓擂擂,仿佛兩軍交戰,氣氛突然變得肅殺起來。
詭異的是,仿佛為了應和他的笛音,兩側千刃高的山壁,居然鼓起了無數詭異的巖包,山壁表面凹凸變化,起伏不定,似乎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轟隆!
峽谷之中一聲晴天霹靂,無數土石崩裂,山壁炸開,一條條巨型的灰色蜈蚣從山壁中鉆了出來。
這些蜈蚣體型龐大,渾身散發著惡臭,口器之中綠云翻滾,顯然含有劇毒。
突如其來的變化,并沒有影響木舟上的吹笛人。
那位年輕俊秀的男子,此時依舊專心致志地吹著手中長笛,只是笛音肅殺激昂,仿佛一位縱橫沙場的將軍,正在奮勇殺敵之中。
峽谷上空,數不盡的巨型蜈蚣,似乎都被這笛音所激怒,紛紛向下沖來。
還未靠近,就有毒氣從蜈蚣的嘴里噴出,但見毒霧漫漫,綠云滾滾,無數毒氣蜂擁而來,形成一張血盆大口,要將小舟上的男子一口吞下。
然而那男子卻視若無睹,仿佛沉醉于手中的長笛,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隨著笛音一變,小舟左右忽然刷出數道青光,這些青光連在一起,形成了一層青色的結界,居然將漫天毒云給擋了下來。
眼看毒云無法侵蝕男子的木舟,那些蜈蚣不再噴吐毒液,而是蓄積力量,直接往木舟上的男子撞了過來。
砰!砰!砰!
一連串的撞擊聲傳來,這些詭異的蜈蚣悍不畏死,仿佛要自殺一般,不停沖擊著年輕男子的結界。
然而那層青光結界始終固若金湯,即便這些蜈蚣數量眾多而且力量極強,卻始終撞不破這層薄薄的結界。
在漫天蜈蚣和毒云之中,小舟甚至都沒有絲毫停留,依舊保持著原來的 速度,沿著河流緩緩向前。
在嘗試了許久之后,那些蜈蚣似乎也明白,根本無法攻破這個年輕男子的結界。
下一刻,所有蜈蚣都向上飛去,來到了同一個位置,開始互相吞噬起來。
僅僅片刻的功夫,成百上千的蜈蚣已經消失不見,惟獨只剩下一條。這條蜈蚣和之前那些迥然不同,長有百丈,全身漆黑,頭頂有六條長長的觸角,仿佛六根尖刺,令人不寒而栗。
「吼!」
那六角蜈蚣一聲怒吼,把身一擺,化為一道長虹,再次往年輕男子的身上撞來。
年輕男子遠遠看到這一幕,臉色絲毫未變,只把笛音吹奏得更急。
下一刻,籠罩木舟的青光忽然沖天而起,在半空化為一個青光圈,照著蜈蚣的腦袋就是一記狠敲。
巨響聲中,六角蜈蚣巨大的腦袋震蕩不止,仿佛被這一下給打暈了,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飛而回。
直到向后退了數百丈,它才終于緩過勁來,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雙眼死死盯著遠處的青光圈,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那青光圈似乎也在審視著它,雙方隔空試探了一會,六角蜈蚣兇性畢露,觸角一甩,率先往青光圈撲了過去。青光圈也不甘示弱,化為一道青虹,和六角蜈蚣斗在一起。
雙方在半空展開了一場大戰,那蜈蚣雖然毒氣厲害,但青光圈卻是渾然不懼,因為無論什么劇毒,只要到了青光之中,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而青光圈本身威力極大,只要被它撞上一撞,就算那蜈蚣皮糙肉厚,也會留下不小的傷口。
雙方斗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六角蜈蚣已經滿身傷痕,反觀青光圈卻是光華灼灼,絲毫沒有衰弱的跡象。
下一刻,青光圈猛然變大數倍,一下套在了六角蜈蚣的頭上。
這個變化有些始料未及,六角蜈蚣先是愣了片刻,隨后開始激烈掙扎起來。
奈何那青光圈始終穩穩當當,任憑這條龐大的蜈蚣如何掙扎,不僅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反而還在越收越緊,越變越小。
「吼!」
六角蜈蚣再次發出一聲怒吼,不過更像是無奈的哀鳴。隨著青光圈的不斷縮小,蜈蚣龐大的身體也在跟著變小,從剛開始的百丈來長,到后面的五十丈,十丈,七尺,三寸……
最終,這條只有三寸長的蜈蚣,被青光圈穩穩套住,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憤怒的聲音,忽然在山谷之中響起:「神農拓!你我無怨無仇,自上次‘倒懸河,一戰,三百年來,老夫見你則退,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聽到這個聲音,年輕男子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長笛。
他先是打出一道法訣,滅了青光圈中的蜈蚣,緊接著又冷笑一聲,緩緩道:「燭鳩,你修煉毒功,卻要用萬千生靈血祭,多少無辜修士死于你手,你殺他們的時候,可曾想過‘無怨無仇,?」
「哼!那些不過是螻蟻而已,生死與我等何干?」
暗中之人冷哼一聲,接著道:「神農拓,你既已成圣,該不會如此幼稚,為了一些螻蟻修士和凡人來找我拼命吧?我燭鳩雖然打不過你,但也不可能任你揉捏,真要逼急了,對咱們都沒有好處!」
年輕男子聽了對方的威脅,非但沒有一絲退縮之意,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把長笛在手心中轉了轉,笑道:「好啊!上次一戰還不夠盡興,既然道友盛情相邀,那就讓我再來領教領教‘毒圣門,門主的手段!」
話音剛落,他就抬手拍出一掌。
一圈淡青色的靈力,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而去,所過之處,奔騰的河水全都變得平靜無比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撫平了一切,讓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下來。
下一刻,河水底部,一道光柱沖天而起,強大的力量四散奔騰,把綿延數千里的峽谷石壁都給震裂,無數碎土巖石在半空中亂飛。
光柱消散之后,一個人影出現在半空中。
此人是個耄耋老者,手持一根木杖,蒼老的皮膚,飽經風霜的臉上,一條條深深的皺紋,仿佛墓地中的枯骨,散發著腐朽衰敗的氣息。
「不愧是神農拓,這一手‘地聽術,,還真是讓人無所遁形啊。」
老者一手拄杖,一手倒背在身后,雙眼始終瞇著,看上去分外陰險。
「呵呵,燭道友的‘毒化萬物玄妙無窮,我整整花了三百天的時間,才在這里找到你的蹤跡,說什么也要拿出點真本事來吧?」
神農拓說到這里,又微微一笑道:「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咱們上一次大戰就是在這里,沒想到今日又在此處相逢,我看‘倒懸河'風景秀麗,適合作為道友的葬身之所。」
「神農拓,看來你是要和老夫不死不休了。」
說到「不死不休」這四個字的時候,燭鳩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與此同時,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暗暗掐了個法訣,只見一片毒霧從掌心中擴散出來,很快就沒入虛空,消失不見。
遠處,神農拓微微一笑,似乎沒有看到燭鳩的小動作,依舊負手而立。
一聲悶響從神農拓的身后傳來,緊接著虛空裂開,一條猩紅長舌激射而出,速度快得不可思議,目標直取神農拓的后心。
僅僅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長舌已經洞穿了神農拓的后心,從他的前胸穿膛而出。
然而詭異的是,神農拓的傷口沒有一滴鮮血流出。
不僅如此,他的傷口還在飛快愈合,而那條猩紅長舌在洞穿神農拓的胸口之后,居然收不回去,還被卡在了逐漸愈合的傷口之中!
毒鳩遠遠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臉色微變。
他身為「毒圣門」門主,一生經歷的大小征戰無數,又歷經三災九難,最終以毒入圣,被世人尊稱為「北冥翁」。可即便是他,也從沒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那條猩紅長舌,最起碼也淬煉了上千種劇毒,每一種都是自己精心煉制而成,單獨一種劇毒拿出來,都可以瞬殺圣人之下的修士。
可眼前這個男子,不僅被毒舌洞穿了身體,還被數千種劇毒侵入體內,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身體在極短的一瞬間就清除了所有毒素,并且傷口也恢復如初。
「難道傳言是真的?神農圣體,百毒不侵?」
燭鳩也曾聽過一些傳言,眼前這個男子遍嘗百草,救世人于苦海,他的功法十分特殊,以至于最后修成神農圣體,任何毒物都對他沒有作用。
想到這里,燭鳩臉色一寒。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此人乃是我命中最大的克星,必須要想辦法將其除掉才行!」
就在他心念電轉之際,遠處的神農拓卻是微微一笑。「燭鳩,這就是你的‘蟾仙功,?不過是只癩蛤蟆而已,你也稱‘仙,?嘖嘖!真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話音剛落,神農拓反手抓住洞穿了自己身體的長舌,雙手微微用力,很快從虛空裂縫中扯出了一只小山大小的蟾蜍。
這蟾蜍隱藏在虛空之中,渾身都是劇毒,對敵之時突然吐出舌頭,往往令人防不勝防。
「毒圣門?也就這些下三流的神通,今日一戰,怕是不能盡興了。」
神農拓嘆了口氣,雙手輕輕一搓,蟾蜍的長舌寸寸斷裂。與此同時,一股輕靈之氣沿著長舌逆行向上,很快就鉆進了蟾蜍的嘴 那蟾蜍的體型原本就龐大如山,在這股輕靈之氣鉆入體內之后,瞬間又膨脹起來,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翻了數倍,遠遠超過了周圍的群山。
一聲爆響傳來,卻是那蟾蜍終于忍受不住,在原地自爆。
無數毒血、毒霧噴灑出來,遮蔽了半邊天空,仿佛從天上下了一場毒雨。
神農拓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眉頭微皺。
這條「倒懸河」綿延萬里,下游處還有三個宗門,如果讓這些劇毒落入河中,順流而下,只怕沿途死傷無數,而那三個宗門也要滅絕。
想到這里,神農拓抬手一招,手心中出現一個青色漩渦,強大的力量奔涌而出,把半空中的毒血、毒霧都往自己手心中吸收。
在神農拓的引導下,蟾蜍體內的數千種劇毒全都匯聚而來,在他頭頂形成了萬頃毒云。
毒云翻滾,無數劇毒傾瀉而下。
但神農拓沒有絲毫畏懼,無論何種劇毒,最后都被他照單全收。
而就在這個時候,頭頂毒云之中,忽然掉下一個巴掌大 小的寶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