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葦慶凡得知了江清淮這邊的“進展”,以及她的疑惑。
他自然也沒辦法解答,只能勸道:“按你說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差,這么多年沒有聯系,互相也沒有什么記恨,這是好事,都不排斥。”
“嗯。”
江清淮點頭,“那等他們見完面,我們也差不多可以回省城了,我去找我爸見一面,當面問一下情況。”
柳玉冰準備周五去見江奇峰,葦慶凡他們周四出差,周末大概率可以回到省城。
“嗯,不用擔心,肯定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葦慶凡對這一點很清楚,從了解的情況來看,柳玉冰是個很理性、識時務的人,相較而言,江奇峰的情商就要低一些。
這兩個人見面,柳玉冰才是主導者,不說別的,這個女人至少在以柔克剛方面很有心得,這屬于這類人的特長。
晚上,李婉儀和黎妙語也得知了這件事情,江清淮親口說的,兩個女孩子對此同樣樂見其成,甚至似乎很期待事情能夠迅速、圓滿解決。
當然,再怎么圓滿,距離她倆的預期肯定也有很大距離,因為如今維系這段關系的,就是江清淮的秘書身份,是她在古詩詞公司的特殊地位。
以江清淮如今的資歷、能力,換到任何崗位,都沒辦法獲得同樣的效果。
讓葦慶凡感到不解的是,面對這種情況,李婉儀更多是苦惱和郁悶,而黎妙語則更多是得意,甚至是有些驕傲。
晚上的時候,他擁著黎妙語說出來了自己疑惑,小妮子可開心了:“因為這是學姐的錯啊!
“要不是她勸江清淮,情況就不會變成這樣…至少對我們倆來說,不會變成這樣!”
葦慶凡奇道:“那你開心什么啊?”
“她總說我是豬隊友啊!”
黎妙語笑出聲來,“現在她是豬隊友了,嘿嘿嘿,我可以笑話她了…你沒看到她晚上差點又想打我,就是被我嘲笑,惱羞成怒了…”
葦慶凡有點無語,“差點挨打,你還挺驕傲是吧?”
“那當然啦!”
黎妙語哼道,“我好不容易揚眉吐氣,我容易嘛?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整天面對壞女人有多大的壓力,好不容易占上風…”
“是她面對你壓力大才對吧!”
葦慶凡忍不住吐槽,“又要防范外敵,還得防著你這個內鬼,而且打不得罵不得,還把你寵成什么似的…”
“那是因為我可愛呀”
黎妙語笑嘻嘻地道,“這叫以柔克剛,學姐那么厲害的人,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才是最厲害的!”
“呃…你這么說的話也有道理。”
葦慶凡失笑,“我看過一本書,叫《友者生存》,講述人類進化的,說我們現在的人類…不是有很多種人類嗎?現在的人類是智人,能夠最終在進化道路上取得最終的勝利,不是因為我們更強壯、更聰明,而是因為我們更友善…
“因為友善,所以我們可以彼此之間進行合作,可以進行大規模的群居和協作發展,這才是智人最終獲勝的根本緣故…這個道理在你身上也算是有一定程度的體現。”
黎妙語想了想,然后仰起仍然殘有紅潮的小臉問:“意思是說我可愛嗎?”
“…沒錯。”
葦慶凡笑著給出肯定答桉,低頭親了親她,“我家妙妙最可愛了。”
“那這肯定是一本好書!”
黎妙語甜甜一笑,“我回頭也去看看,看你是不是故意騙我的。”
“呃…這本書不知道有沒有出版,我在夢里看的。”
“討厭”
黎妙語輕輕打了他一下,嬌嗔道:“你騙人大壞蛋!”
“對對對,我是大壞蛋…那我做點壞事很正常吧?”
“唔…你還能做壞事啊?”
“瞧不起誰呢?”
對于江奇峰來說,周一晚上與女兒的通話帶給了他內心巨大的震動,同時也讓他感到了一些疑惑和茫然。
掛掉電話之后,他沒有再看書,洗漱睡覺,卻在床上久久難眠,記起來過去不少事情,許多原本以為以往的事情也跟著浮現在腦海中,歷歷如新。
毫無疑問,他與柳玉冰曾經真心相愛,也都想著要攜手白首,但一些事情的分歧導致婚后矛盾越來越大。
爭吵與裂痕在生活的瑣碎里與日俱增,越來越大,最終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
然而,今晚閨女的話,卻讓他對過去的不少事情產生了懷疑。
懷疑自己錯了,也懷疑女兒在撒謊。
第二天,他照常來到報社,原本對他十分厭棄的同事們,在得知了上面準備要開除他的事情之后,對他的態度卻出現了微妙的和解。
這種和解并不明顯,卻能夠清楚的感知到,針對他的冷言冷語、冷眼冷面都少了許多。
這讓他激憤了半輩子的內心得到了一定的安慰,終究,終究他們還是很清楚,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
只不過,自己給大家帶來了麻煩,很多很大的麻煩,惹人嫌棄是正常的…
這沒有關系,人之常情,至少大家還知道什么是對錯,什么是黑白。
這比他想象中最壞的情況好太多了,也比當初在教育局工作的時候要好太多了。
或許,越往下,是非觀越清晰,往上才會變得模湖…
他在公司打了個卡,隨后繼續為那位農民工的事情奔波,離開報社時旁邊的老張似乎想要勸說,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中午的時候,他收到了閨女發來的消息,柳玉冰約他周五晚上見面。
江奇峰答應下來,沒有拒絕的理由,隨后將這件事情拋開,繼續自己的生活。
在這期間,他沒忘記每天涂抹藥水——在奔波的過程中,因為某次比較激烈的情緒引起了一定的肢體沖突,他額頭被人丟東西砸破了。
從來不在意攝像頭角度的他,提前練習了好久,才找到了不至于被女兒看到傷口,又不至于被她懷疑自己是故意的角度。
還好,以前開視頻的時候自己也經常“不露臉”,沒有引起她的懷疑。
而至于跟柳玉冰見面,他就不在意這些了,之所以每天抹藥,希望傷口早點愈合,是知道閨女又要跟著那個葦慶凡出差,擔心她會趁機回家看看。
萬一被閨女發現,她會擔心的。
幾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周五下午,陌生號碼發來了消息,江奇峰特意去取了錢,因為柳玉冰約定的地方是一家老字號餐廳,價格不菲。
江奇峰打了出租車,在臨近周末的車水馬龍里來到了餐廳,前往樓上,打開包廂門,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前妻。
自離婚之后,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
這可是人生里流逝速度最快的十多年,因為計算時間的單位變成了孩子的成長,她更顯優雅美麗,用心的保養和精心的打扮,也沒辦法完全遮住歲月流逝帶來的痕跡,但足以讓她看起來比他年輕很多很多。
自己只是個糟老頭子了…
江奇峰暗暗自嘲一聲,柳玉冰也在打量著他,隨后臉上露出笑容,那笑容帶著審視、得意、嘲弄,以及一些難以形容的復雜感慨,語氣柔和的笑道:“好久不見。”
江奇峰沒有說話,自顧坐了下來。
柳玉冰問:“有想吃的菜嗎?或者不吃的,沒有的話我就自己點了。”
江奇峰道:“隨意。”
柳玉冰點了單,等服務員離開,復又打量他一眼,嘆息道:“果然,沒個女人照顧還是不行…你看你身上衣服,多久沒洗了!”
江奇峰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白色襯衫,怒道:“我今天才換上的!”
“那就是沒洗干凈…”
柳玉冰又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和不耐煩,“白衣服上有油漬,用洗潔精,不要用洗衣粉或者肥皂…我不是跟你說過嗎?”
江奇峰沒好氣道:“你都已經不是我老婆了,你管得著嗎你?”
“你這是什么態度?”
柳玉冰也火了,“你以為我愛管你?要不是為了清清,你就是求我我都懶得正眼瞧你!”
“你還有臉提清清?”
江奇峰怒目斥道,“當初為了自己過好日子把她丟下不管的人是你,知道她去京城找你,四年對她不管不問的是你,知道她在京城工作,怕影響到自己生活,要趕她走的人還是你…你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提她?”
柳玉冰原本似乎下意識反駁,聞言一窒,原本的憤怒和氣焰立即消失,僵在那兒,沉默了下來,半晌才道:“…她都告訴你了”
江奇峰說完之后,就冷眼盯著她,此時聞言“彭”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道:“柳玉冰!我真的是低估了你的無恥,你真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你還是人嗎?虎毒尚不食子,你這是要把你閨女往死路上逼,是不是?啊?”
柳玉冰愣了兩秒,隨后似也惱羞成怒,罵道:“你踏馬的有病啊?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叭叭叭說半天?”
“我至少知道你是什么人!”
江奇峰怒氣難平,情緒激動地道,“至堅者玉,至潔者冰,你爸給你取這個名字,你是一個字都不沾,就沾了個‘柳’字!
“當年離婚的時候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一步退步步退,下次見面的時候肯定會變得我難以想象的齷齪無恥…我只是沒想到,你能連自己的女兒都一點不顧忌,一點不憐惜!”
柳玉冰原本聽他說起自己的父親,本來已經氣得臉龐漲紅,想要反駁,卻又被后面提到江清淮的內容壓住,發作不得。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斥道:“小點聲,大庭廣眾的你叫什么叫?一點素質都沒有!”
“小聲說話就是有素質了?”
江奇峰冷笑,“知小禮而無大義,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你是知道大義!”
柳玉冰反唇相譏,“老婆孩子在家揭不開鍋,自己去給別人打抱不平,真無私你娶什么媳婦要什么孩子!滿大街滿天下不都是你的女人你的孩子?”
“跟你這種人沒什么好說的!”
江奇峰怒氣沖沖,起身就要走。
柳玉冰冷笑道:“跟我沒什么好說的,你為什么一聽說我來,就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赴約了?”
“我就是親眼看一看,看一看你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江奇峰站起身,橫眉冷對,“我們離婚的時候,哪怕你要離婚,我仍然承認你到那個時候仍然是一個賢妻良母…而現在,你連個人都不算!人該有的東西,早都被你丟得一干二凈了!”
“你給我坐下!”
他說完之后,轉身就要走,柳玉冰一拍桌子,豎眉斥道:“我讓你走了嗎?你想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今天還就要走了!”
江奇峰被她給氣笑了,“你跟我擺什么譜?放心,我會把錢付了,你在這慢慢吃好了…我就是回家吃白水煮面條,也不跟你這種人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