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葦慶凡醒來之后,瞥了眼外面大亮的天光,然后坐在坐在床上發了會呆。
昨天發生了不少事情,但大概因為剛睡醒的關系,他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生怕下一刻又會再一次醒來,一切成空。
惆悵了一會兒,葦慶凡穿了衣服下床,洗漱之后,盯著鏡中仍顯青澀的面容看了兩眼,然后擦了臉下樓。
爸媽都不在家,應該是趁著早上涼快下地除草去了。
葦慶凡看了下時間,然后領著狗出門,來到院墻外的菜園里面,摘了些豆角、青椒,又順了根黃瓜,回來做飯。
淘了些大米放鍋里燒稀飯,他不喜歡地瓜干,就沒放,用箅子餾了饅頭,然后把豇豆擇了擇,切成段放鍋里炒。
剛把青椒放進去,外面傳來響動,隨后很快,爸媽先后出現在廚房門口,跟參觀從火星回來的大熊貓似的圍觀。
葦慶凡跟爸媽對視了一眼,然后伸出鍋鏟,表示要跟老媽交接的意思。
“給我干嘛?”
王淑華扭身走了,“繼續做吧。”
“我怕炒的不好吃。”
葦慶凡說完,發現老爹也轉身走了,邊走邊在嘖嘖感嘆:“真是神奇…有生之年,還能吃到你做的飯…”
“我以前就做過的好不好?”
葦慶凡咕噥一聲,掀開鍋蓋,又翻炒了兩下,然后重新蓋上,將黃瓜洗干凈,放在案板上砰砰兩下拍得裂開,切好放盤里。
“爸,媽,你們誰來調一下黃瓜,我調的不好吃。”
這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同樣的調料,但葦慶凡怎么都調制不出爸媽的味道。
葦鵬很快進來,調了一下醬汁,葦慶凡將炒好的豆角盛出來端出去,一家三口很快圍坐在桌前吃飯。
爸媽顯得心情都很好,但都沒說什么,只有老媽在嘗了第一筷子的時候有些意外說了句:“炒的還行,鹽味剛好。”
吃完飯后,王淑華收拾,葦慶凡喂狗,葦鵬則拿手機給葦正打了個電話,說了決定開店的事情。
今天周日,葦正休息,不過卻不大方便直接出面,于是在電話里面幫忙聯系了人,葦鵬和王淑華吃完飯后前往天海學校去看店鋪。
葦慶凡并沒有跟著去。
有后世記憶,他在很多事情更有預見性,爸媽也確實在一些事情上有他們的局限性,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要像個大家長似的事事干涉。
在關鍵的選擇路口撥動一下即可。
而且在學校里面開個小賣鋪,這本身就不是什么很有難度的事情,爸媽本來就都是寬厚性子,按步就班的去做,差不到哪里去。
學校里面做生意,上限和下限都是擺在眼前的,只要不太坑,坐著等錢源源不斷送上門即可。
他昨晚已經開始復習,圖書館借來的兩本書有些舊,章節順序和課本都對不上,好在內容與知識點幾乎沒差別,復習使用沒什么影響。
“葦慶凡!”
“葦慶凡?”
他正復習的時候,隱約聽見有人喊,于是出了書房,來到陽臺,就看到一個身材中等、圓頭圓腦的小胖子站在院子里面。
見葦慶凡出來,他壓低了些聲音問:“你爸媽在家嗎?”
葦慶凡問:“啥事?”
這家伙是他唯一從小玩到大關系都很好的伙伴,大概可以被稱作“死黨”的存在,名字叫曹澤。
因為方言里“澤”字發音與“賊”差不多,且初中時班上有個叫“馬超”的,一來二去,就被喊出來了“曹賊”的外號。
“你下來啊。”曹澤沖葦慶凡招了招手。
“干嗎?”葦慶凡一動不動。
“去網吧不?”
“不去,我復習呢。”
“真的假的?”
曹澤明顯不信,“你不去的話我走了啊。”
“滾吧。”
曹澤顯然仍不相信他會好好學習,狐疑地打量著他,“你是不是沒錢了?我借你啊。”
葦慶凡想了一下,“你能借我多少?”
曹澤想了兩秒,“五塊?要不十塊?”
“那你把錢留下吧。”
“你下來啊。”
“你把錢放下就行,讓黃花看著,我這就下去拿。”
“你不去我干嗎要借給你?”
“讓你少上會網啊。”
“我才不稀罕。”
曹澤有點不耐煩了,“你去不去啊?”
“不去啊。”
“那你在這叫喚半天?”
曹澤氣得想上去打他一頓,又覺得浪費可以上網的寶貴時間太不值得,于是轉身走了。
“把門關上。”
葦慶凡提醒了一聲,下樓倒了杯水,擼了擼狗,然后重新會樓上復習。
爸媽快到中午的時候才回來,不止到學校看了店鋪,還跑批發市場逛了一圈。
到家之后,老媽洗了臉去做飯,老爸則在客廳桌上拿本子記錄進貨清單,吃完飯后休息了一下,就又跑出去了。
因為葦慶嬋下午就要搬過來,王淑華就沒出門,在家里琢磨規劃店鋪里面的物品擺放問題。
因為天氣較熱,接近五點的時候,葦慶嬋才過來,葦正和李蘅也幫著拿了東西來。
葦慶凡下樓幫著拎包,把老姐的東西放到西南的大房間,說了幾句話,樓下就有車鳴笛。
李蘅的大哥李昂開家具城的,葦慶嬋也不跟大舅客氣,搬了兩個衣柜,兩張椅子,李昂又隨贈了幾個凳子,一塊開車給送過來了,搭了東西不算還廢油。
葦鵬還沒回來,好在不缺勞力,葦慶凡也跟著幫忙,把衣柜搬到樓上房間,又說了會話,李昂先離開,葦正和李蘅也跟著走了。
葦慶嬋與王淑華打了招呼,然后就拉著葦慶凡去了奶奶家,把三輪車給騎了來。
西斜的太陽照耀下,葦慶凡蹬著三輪車從村里巷子出來,然后繼續賣力蹬著,沿著校門前的街道往學校騎過去。
“哎呀,你能不能騎快點啊?”
葦慶嬋坐在三輪車里面,還在很氣人的叨叨。
葦慶凡沒好氣道:“要不換你來蹬,我坐著?”
“我是你姐。”
“所以換你來蹬啊。”
“嘁,你想的美。”
這里是學校的西門,此時太陽西斜,貼有紅色墻磚的高大校門上“源縣中學”四個金色大字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進入校門,是紀念從學校走出的烈士的雕塑廣場,廣場盡頭五層的行政樓巍然矗立。
葦慶凡蹬著三輪車,從行政樓旁邊穿過去,經過人工湖,最東面就是生活區,學生宿舍、食堂、澡堂依次排開。
葦慶嬋進女生宿舍找人,葦慶凡就在路邊找了樹蔭,坐在三輪車上打量著有些陌生的校園。
他很快注意到人工湖旁邊的走廊里面,有個身量頗高,幾乎與他差不多的男生,站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偷的往這邊打量,鬼鬼祟祟的樣子。
葦慶凡看過去,對方發現了,立即躲在了柱子后面,過了會兒,又悄悄伸頭出來。
葦慶凡一直在等他露頭,倆人目光對視,遠遠看著,對方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后從柱子后面走了出來。
他來到葦慶凡面前,打量了一眼破舊掉漆的三輪車,然后從褲兜里摸出盒“黃山”煙,倒出一根,朝葦慶凡遞過來,露出個頗為自來熟的笑容道:“抽一根?”
“不會。”
葦慶凡擺了擺手。
對方也不勉強,把煙放回盒子里,似乎是遲疑了一下,將另一根也倒了回去,沒抽。
他把煙放回褲兜,對葦慶凡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自豪,是你姐的同學…你是葦慶嬋的弟弟吧?”
葦慶凡點點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對方,“你想當我姐夫?”
“咳…”
對方差點被口水給嗆死,咳嗽了兩聲才順過來氣,眼神有點古怪的打量了他兩眼,“別誤會,我跟你姐就是普通同學關系,我對她沒企圖。”
不等葦慶凡再說話,他繼續道:“跟你商量個事,等下你就說我們倆以前就認識…你打球嗎?”
葦慶凡點了下頭。
“那好辦,就說是打球認識的。”
張自豪語速有些快,顯得明顯有點緊張,“然后呢…呃,等一下你姐出來,就說剛好碰見。”
“想幫忙是吧?”
葦慶凡笑了起來,“懂了,你喜歡的是李婉儀。”
“沒有沒有!”
張自豪立即否認,“我確實是想來幫個忙,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純潔的父子關系!”
這次換葦慶凡差點被口水給嗆死。
張自豪忙解釋道:“你別誤會啊,她是爹…我們班男生都喊她‘儀爹’,這是她外號,當然,女生也這樣喊。”
饒是葦慶凡早就知道李婉儀有這個外號,也是一陣無語,全班男生都管一個漂亮女生喊爹,這畫面怎么想都覺得怪異。
跟這樣一個成績好、長得美,胸大腿長的美女同班,多少男生羨慕不來的好事,結果兩年下來,你們就處成了個父子關系?
他有點好奇地問:“所以你知道她今天要搬出去,就一直在這等著,就為了幫她搬東西?”
“碰巧,碰巧。”
張自豪打死也不會承認的,很嘴硬地道,“我剛好看到你跟你姐過來…”
見葦慶凡眼神似笑非笑,他臉龐有些漲紅地道:“我說的實話…不是,你什么眼神啊?我都說沒暗戀她了,就因為她長得漂亮,我是男的,就非得暗戀她嗎?男女之間就不能有純潔的父子感情嗎?”
“…”
葦慶凡一時間不知該說啥,槽多無口。
張自豪見說服了他,又問:“儀爹租的是你家的房子吧?你家還有空房沒?”
“沒了,一共就兩間,我姐她倆一人一間。”
“這樣啊…”
張自豪表情明顯很失望,沉默了兩秒,才又望著他問道:“怎么樣,這個忙幫不幫?以后你有啥事,找我!我肯定沒二話…不是我吹,學校里面我搞不定的事情,有,但肯定不多。”
葦慶凡很干脆地應道:“好。”
“夠意思!”
張自豪露出笑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驚喜地說道,“好兄弟!”
葦慶凡笑道:“我主要是被豪哥純潔的父子情感動到了。”
張自豪臉上笑容微微僵住。
葦慶凡的目光已經投到他身后,朝張自豪使了個眼色。
張自豪忙轉過身,就看到李婉儀和葦慶嬋抱著東西,并肩從女生宿舍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