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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圖窮匕見

  歌德低頭打量眼前的人。

  太監,無疑。

  在趙定思身邊見過。

  應該是近侍那種。

  不過,王爺?

  歌德一皺眉。

  “王爺,您瞧老奴這,陛下還讓我給您帶東西了。”

  老太監說著,一揮手。

  身后那幾十人就把蓋著的黃布撤了。

  全是吃的。

  或者,準確點說,全都是點心。

  甜的咸的,脆的軟的,夾心的不夾心的,五顏六色零零散散總共不下百種,每一類都裝在小碟子內,放在食盒內。

  而食盒則是在那近侍指揮下,一一打開,給歌德過目。

  看著這些點心,歌德臉上多出了笑容。

  他是真的不討厭點心。

  或者說,他是真的喜歡甜食。

  不過,他也沒有忘正事。

  “公公,剛剛的稱呼?”

  “您是陛下親口封得攝政王。”

  “自然就是王爺了。”

  “其它的事兒,奴婢也不知道。”

  老太監小心翼翼地說道。

  趙定思搞什么鬼?

  歌德眉頭再次一皺,不過,卻沒有難為眼前的傳令人。

  “東西我收下。”

  歌德這樣回道。

  老太監則是徹底放下了心,他剛剛是生怕這位翻臉無情。

  莫生一的名頭,他可是知道的。

  因此,在發現陛下賞賜的就是一些點心后,才忍不住心中打鼓。

  這是陛下解決了太子和三皇子后,準備向這位關系不錯的莫先生下手了?

  皇家發生這事兒,太正常了。

  但他可不想成為炮灰。

  所以,這位大太監還準備了一些后手。

  誰知道,根本沒有用上。

  這位王爺是真的喜歡點心。

  是不是又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兒?

  大太監琢磨著。

  不過,動作上可不慢。

  “王爺,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隨著歌德一點頭,這些人立刻就撤了。

  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除了留下幾十盒點心。

  “老李,讓六嬸把這些分了吧,我嘗過的,那糕點師傅的手藝,真的很不錯。”

  歌德向老李一指那些點心。

  老李卻是有點犯難。

  “不好吧?”

  “那是新皇帝給你的。”

  “我們這?”

  別看老李混不吝,但是對這位新皇那也是犯怵。

  在外一年,滅國二百二十三。

  除了趕路,那真就是一天滅一國。

  聽說殺的是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尸體堆砌來都快把海填了。

  而一回來,更是直接處死了那位三皇子,那些有瓜葛的戍邊將領則是滅了九族。

  太子沒被處死。

  說是病死的。

  但誰信吶。

  尤其是后來,太子妃在內的東宮都被下令給太子陪葬后,這位新皇‘暴虐’的名聲就開始徹底的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別說老李這樣的平頭百姓發怵。

  那些當官的也怕。

  之前那位太傅依仗著自己是三朝元老,剛說了兩句,就被亂棍打死。

  所有人,噤若寒蟬。

  “沒事的。”

  “她不可怕。”

  “不吃人。”

  歌德笑著說道。

  趙定思的事兒,他看得一清二楚。

  三皇子勾結戍邊大將,準備謀反,自然該殺,那些動了心的戍邊大將,自然也該死。

  可太子卻不是病死的。

  更不是趙定思殺的。

  而是太子妃下得手。

  為嘛?

  三皇子和太子妃有一腿。

  那位太傅知道這事兒,卻裝作不知道。

  總之都有取死之道。

  當然了,歌德可不會認為趙定思純潔如白蓮花,這女人不僅有點瘋批,人切開來也是黑的,有些事兒,難保不就是她暗中攛掇的或者是任由發展的。

  不過,這和他歌德有什么關系?

  他今兒出關,是為了溜達和學包餃子的。

  等六嬸帶著婆姨們給自己孩子們帶去點心后,歌德已經和老李坐在六嬸家炕上了。

  老李和六嬸的男人老六兩個人直接推杯換盞。

  小六子拆了一掛鞭炮帶著小伙伴們玩炮去了。

  “莫先生,您這怎么想著學包餃子啊?”

  “這事兒,交給婆姨們干就行了啊。”

  老六明顯兒喝得有點猛,這個時候有點上頭。

  不然,也不可能說這話。

  六嬸什么樣的女人?

  徒死狼的。

  老六一賬房先生,見了自己老婆比老鼠見了貓都乖。

  因此,當看到六嬸一瞪眼。

  老六立刻一縮脖子。

  “我不就是說說嘛,你怎么還急眼了。”

  “哼。”

  六嬸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然后,心底也是好奇。

  “莫先生,你咋想起來學這個。”

  “一來是真的好奇。”

  “還有就是,總覺得自己包的味道會不一樣。”

  “行,那我教您。”

  六嬸一點頭,開始教歌德包餃子。

  先從調餡兒開始,再到搟皮兒,然后是包,最后是煮。

  以歌德的能力,學這個真的是手到擒來。

  尤其是調餡兒,咸淡剛剛好。

  等到了晚上,大伙兒一起吃飯的時候,歌德滿懷期待的嘗了嘗自己的餃子。

  嗯,不如六嬸做得好吃。

  一切把握的都挺好。

  就是經驗,差了點。

  對此,歌德也看得開。

  他學包餃子,只是為了讓他對‘家’的記憶更深刻。

  并不全是為了吃。

  當然了,如果好吃的話,那就更好了。

  不好吃。

  也沒法。

  所幸,并不差。

  黃當當、王家大小姐那是真給面子,倆人把歌德包的餃子幾乎全都吃了。

  也就是兩人都走了‘仙道’。

  不然,非得消化不良不可。

  一頓飯,吃到了鞭炮響起。

  “過年了!過年了!”

  孩子們再次喊了起來。

  這一次,歌德可沒有忘記包紅包。

  一一發了,向眾人打了個招呼,就返回了屯子后邊的屋子。

  屋子里,亮著燈。

  趙定思磕著瓜子,坐在炕上,看著回來的歌德,忍不住就說道。

  “天下鼎鼎有名的莫先生,紅包里竟然只有一文錢,也不怕說出去讓人恥笑?”

  “放心,沒人會笑。”

  歌德十分肯定地說道。

  “因為,不敢。”

  歌德說著,將手里剩下的餃子放在了趙定思面前。

  “我包的,嘗嘗。”

  趙定思嗑瓜子的手都跟著一頓。

  “不敢?不敢?”

  她低聲念叨了兩句,隨后,笑嘻嘻地看向了歌德,一邊接過餃子,一邊道。

  “你看你,太霸道了。”

  “呵,彼此彼此。”

  趙定思這回沒吭氣。

  她很清楚,兩人為什么會成為朋友。

  不正因為,某些方面像嘛。

  餃子,醋、蒜。

  趙定思吃第一個的時候,就皺眉了。

  比她想象中難吃。

  但還是能吃的。

  她全吃了,她不希望歌德做得餃子浪費。

  “難吃就別吃了。”

  歌德勸了一句。

  “不行。”

  “浪費糧食可恥。”

  “我是皇帝,我要以身作則。”

  趙定思極為堅持。

  歌德也不再勸。

  大年三十跨初一的晚上,兩人就這么閑聊著。

  一直到初一早上。

  “你是不是打算離開了?”

  起身的趙定思突然問道。

  “我打算走走看看。”

  歌德答非所問。

  趙定思也沒有追問,隨后就離開了李家屯,身為大乾皇帝,她無法長時間的逗留,總有一些事兒,需要她去解決。

  而歌德是在初五,離開李家屯的。

  這次,他沒有帶任何一個人。

  而這一走,就是一年。

  過年,歌德再次回來,與大家團圓,也與趙定思見一面。

  接著,初五再次離開。

  年年如此。

  十八年后。

  又是一年年末。

  白衣,斗篷,遮蔽著風雪。

  歌德邁步在冰原之上。

  這里是大乾萬里之外,極北之地。

  也是他此行必須要來的地方。

  更是他最初感覺到心驚肉跳的地方。

  嗚、嗚!

  風夾裹著雪花。

  雪花如同刀子。

  落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個血窟窿。

  但在歌德這里,真就是不存在。

  不一會兒,這雪花少了,風卻大了。

  這風不僅呼嘯而來,還往人身體里鉆。

  鉆進去了,就是骨肉消融,真靈泯滅。

  可還是無用。

  此刻的歌德渾然一體,沒有任何的空隙。

  頓時,風雪消停了。

  但攻擊卻沒有停止。

  冰原之上,開始反射劇烈的光,那從太陽反射而來的光芒全都聚集在了歌德的身上,足以令任何封號傳奇瞬間慘死的太陽之火就在歌德身上燃燒起來。

  歌德的衣服立刻就沒了。

  他眉頭微皺。

  抬手拍打著這些金色火焰。

  當一些淤泥覆蓋在金色火焰之上時。

  號稱永不熄滅的太陽之火,就這么熄滅了。

  與此同時,一個人出現在遠處。

  黑色的人影。

  深邃的煙霧籠罩著面容。

  讓人無法看清。

  “時間之河的淤泥?!”

  對方驚訝的聲音,沙啞無法分辨。

  歌德則是又掏出了一身白衣,穿了起來。

  光著,他不習慣。

  對方也沒有阻攔,就這么默默等待,等到歌德穿好衣服后,這才再次問道。

  “是時間之河的淤泥嗎?”

  “你是想問,為什么不是利用你留下來的方式獲得的時間之河淤泥吧?”

  歌德答非所問。

  對方沉默。

  大約三秒鐘。

  “你猜到我是誰了?”

  “很難猜不到。”

  “對吧,我的瘋王陛下。”

  歌德亮了一下瘋王之戒。

  對方臉上的深邃霧氣扭動了數下,仿佛是劇烈的呼吸一般,最終,那黑色的霧氣散去了,露出了一張歌德熟悉的臉。

  瘋王,趙驚覺。

  應該說是,瘋王,莫德烏斯。

  對方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瘋王。

  而是,莫德烏斯的分身。

  或者說是投影之下的殘影。

  只是莫德烏斯。

  不是趙驚覺。

  “你是怎么發現的?”

  莫德烏斯的殘影問道。

  “在你第一次展露出惡意的時候,也就是在我第一次從瘋王之戒中注視這里的時候,那種附骨之疽般的死亡感,我可是記憶猶新的。”

  歌德微笑依舊。

  “可我依舊收斂了。”

  莫德烏斯的殘影眉頭緊鎖。

  “但,你放棄了嗎?”

  “并沒有。”

  “換了一個打算的你,還是盯著我,只不過是換了另外一種方式。”

  “你變得更加小心,越發的謹慎。”

  “因為,你發現,事情逐漸脫離了你的控制。”

  歌德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笑話。

  而這樣的笑聲,則讓莫德烏斯的殘影徹底破防了,他忍不住大吼著。

  “為什么身為他的投影,我卻不能夠繼承他的遺產!”

  “為什么你卻可以利用寶卡之中的生命力!”

  “為什么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就扭轉了常規!”

  “這不公平!”

  莫德烏斯的殘影說著用力一揮手。

  深邃的黑暗,憑空出現,遮天蔽日地朝著歌德而去。

  整個冰原都在這樣的黑暗下抖動起來。

  但當這樣的黑暗砸向歌德的時候,黑暗消失了。

  只剩下冰原上特有的風。

  “一直盯著我的你,在十八年前就應該明白我們的差距才對,所以,你才會躲到了這里,這兒應該就是你的秘密基地了吧?”

  “那你不妨猜猜,我為什么又等了十八年?”

  歌德說著,指尖微動。

  一道劍氣徑直穿透了對方。

  夾裹著時間之河泥沙的劍氣,令對方避無可避。

  因為,這道劍氣斬的,本身就不是歌德眼前的殘影。

  而是時間之河上,它的位置。

  在那緩緩流淌的時間之河中,那道殘影所存在的時間,直接被淤泥拖入了河床之內,迅速消融不見。

  歌德眼前的殘影則是瞬間消失。

  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

  只剩下了一聲疑問。

  質問且不甘。

  它十分不解。

  因為,按照它的劇本,應該是將歌德引誘進來,利用乾皇將對方拖入絕境后,就是它最佳獲得嶄新身軀的時候了。

  可沒想到,被它寄予厚望的乾皇,完全不堪一擊。

  不僅如此,還讓它發現了歌德能夠利用本體的‘遺產’。

  這對它來說好似晴天霹靂。

  但它并沒有放棄。

  依舊盯著歌德。

  它知道,只要歌德發現了它,就不會放棄尋找它。

  它還是有機會的。

  可為什么,歌德又超出了它的預料?

  直接就下死手了吶?

  即使是最后消散,它都一頭霧水。

  “因為,你被發現了。”

  “因為,我現在才自認為有自保之力。”

  歌德回答道。

  話音剛落,一道跨越了空間的目光就掃來了。

  瞬間,這道目光就掃過了整個世界。

  其中自然包括歌德。

  可目光掠過了歌德,卻沒有發現歌德。

  目光略微遲疑。

  最后,也消失不見。

  歌德站在冰原上,張嘴輕聲笑著——

  “真是可怕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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