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迪爾,乘坐在馬車上,臉色陰沉。
這位法波爾新任的宮廷官能夠感受得到那位國王陛下的憤怒。
畢竟,一個嶄新的艦隊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駛離馬恩港’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摧毀了,給誰誰都無法承受。
如果是在平時,胡迪爾一定會小心翼翼地安慰。
然后?
自然是悄悄的讒言兩句。
讓某個政敵倒霉。
可這次不同。
他的侄子夏奇在船上。
隨著一群人的落海失蹤,還能夠活著回來的夏奇就變得有點顯眼了,哪怕夏奇帶回來了旗艦——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功勛,畢竟,能夠在那么大的暴風雨中還帶回了那艘旗艦,夏奇等六十六人真的是可以將功補過了。
但,蒙德.多特死了。
那位法波爾七世暗中培養的心腹死了。
這就讓功勛變成了罪過。
胡迪爾揉著太陽穴,思考著該如何保住自己侄子的小命。
思來想去,都沒有什么好辦法。
最終,胡迪爾一咬牙。
他打算冒險一試了。
他要給他的侄子,找個替死鬼。
人選還不知道。
那是之后的事情。
現在?
自然是進入丹宮,先承受那位陛下的怒火。
就如同胡迪爾預料的一樣。
法波爾七世正在大發雷霆。
當著他的面,砸碎了數個花瓶,其中一個更是砸在了他的頭頂上。
胡迪爾額頭的鮮血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但這位新任宮廷官不僅不敢激發異術,這個時候更是不敢擦拭。
足足十分鐘后,法波爾七世停下了。
不是怒火平息了。
而是整間屋子都被砸完了。
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墻壁。
就連掛毯,都被撕碎了。
“廢物!都是廢物!”
法波爾七世怒吼著。
這位年輕的國王自然有著憤怒的理由,他忍受諸多痛苦、羞辱,好不容易才翻身,可還沒有高興幾天,這些年悄悄攢下的家底就沒了一半,尤其是看重的幾個將領更是葬身魚腹,他怎么可能不憤怒。
蒙德.多特?
雖然對方是玫瑰家族的人。
雖然對方是他精心培養的人。
但對方只是掩人耳目的存在罷了。
對方真正存在的意義,就是他看重的那幾個將領的‘跳板’!
在這位年輕國王的‘劇本’里,狂妄又無知的蒙德.多特一定會激怒那幾位優秀的將領,這幾位將領一定會在忍無可忍的時候,選擇反抗,闖下彌天大禍,到了那個時候,就是英明神武的他,選擇登場的時候——斬殺了蒙德.多特,不僅收獲那幾個年輕將領的忠誠,還會接受蒙德.多特的財產,充實自己的私庫。
完全就是雙贏!
不然的話,他怎么可能選擇蒙德.多特這種狂妄無知的人?
真以為是玫瑰家族的血親嗎?
開玩笑。
玫瑰家族中的叛徒還不夠多嗎?
之前不說。
單單是何特瑪斯就足夠了。
即使‘對方不是自愿的’,但是在事實面前,卻不那么重要了——至少,這提醒了法波爾七世,‘玫瑰家族’在某些時候太過顯眼了。
所以,他做出了另外的選擇。
只是…
完了!
全都完了!
一場暴風雨摧毀了一切!
轟隆隆!
憤怒令法波爾七世的喘息聲猶如打雷一般,一對金紅色的豎童在這位年輕國王的身后若隱若現著。
胡迪爾全身顫抖。
那是發自靈魂的顫抖。
那是上位生物的威壓。
撲通!
這位新任宮廷官并沒有強撐,而是直接跪倒在地。
這一次,可不是偽裝。
而是真的被龍威壓制。
在那宛如實質的龍威之下,胡迪爾剛剛跪倒的身軀,就好似蛤蟆一樣,緊緊貼在地板上,猶如要被壓扁了一樣。
“陛、陛下!”
顫顫巍巍的聲音從宮殿外響起。
一位宮廷侍衛雙膝跪地,低著頭,不敢直視宮殿內的一切。
“說!”
法波爾七世沉聲道。
“夏奇少校求見。”
宮廷侍衛立刻回答道。
夏奇,在法波爾艦隊中雖然沒有具體職務,但是卻有著軍銜。
對于夏奇,法波爾七世自然是記得的。
不單單是因為對方出身‘圣杯家族’,還因為對方是六十六名幸運值之一。
對方求見?
法波爾七世一愣。
顯得十分意外。
不過,卻沒有過多的思考。
“讓他進來。”
法波爾七世說道,同時,收斂了龍威。
十幾秒后,夏奇快步走了進來,在看到自己頭破血流的叔叔后,馬上露出了擔心,甚至,主動去彎腰攙扶胡迪爾。
胡迪爾一把抓住了自己的侄子,目光中滿是詢問。
他不解自己的侄子為什么要出現。
這里明明交給他就好了。
一旦節外生枝的話,那真的是不堪設想。
要知道,法波爾七世可不是什么仁慈的君王。
輕輕拍打了一下叔叔的手背,夏奇躬身向法波爾七世行禮——
“見過,陛下。”
說著,原本彎腰行禮的夏奇,突然單膝跪地。
“請陛下寬恕我的罪過!”
從夏奇出現時,法波爾七世就一直注視著這個年輕人。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法波爾七世的注視下。
是一個在乎家人的人。
法波爾七世很肯定這一點。
他自認為不會看錯。
那么對方的出現…
是因為胡迪爾嗎?
擔心我降罪胡迪爾?
法波爾七世心底想著,嘴上則是問道。
“你有什么罪?”
“我隱瞞了艦隊覆滅的真相!”
夏奇的話音剛剛落下,胡迪爾驚慌的就想要為自己侄子辯解,但是龍威再次降臨。
如天威。
如地獄。
夏奇、胡迪爾一起被壓倒在法波爾七世面前。
胡迪爾想要強撐起來說話,但是試了幾次根本不可能成功。
夏奇則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那,任由龍威肆虐。
“什么真相?”
法波爾七世的語氣越發陰沉了。
那背后金紅色的豎童虛影則是變得真實,以至于讓法波爾七世的話語變得猶如龍吼一般,令人膽怯、心寒。
“艦隊覆滅并不是因為暴風雨,而是因為‘內灣之神’。”
夏奇說著,之前歌德交代給他的話語。
“‘內灣之神’?”
“‘他們’!”
法波爾七世一愣,隨后就咬牙切齒起來。
對于‘內灣之神’是‘他們’之一,法波爾七世是知道的,甚至,這位年輕的國王還知道對方有一個巢穴就在馬恩港附近。
曾經和喬治六世有過一些交易的法波爾七世對‘他們’不是一無所知。
相反的,在了解到一些后,這位年輕的國王總會剝絲抽繭的了解更多。
所以,在這一瞬間,法波爾七世就明白了他的‘艦隊沉沒的真相’——之前,‘內灣之神’和他的見面并不愉快。
甚至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這讓對方嫉恨他。
因此,搞出了那暴風雨。
對方淹沒了他的艦隊。
既是報復,也是警告。
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以‘他們’的肆無忌憚這么做并不奇怪。
‘內灣之神’的所作所為,法波爾七世可是一清二楚。
只是因為‘祭品’不好,就降下暴雨。
或者干脆因為心情不好,就吹動暴風。
對方喜怒無常。
更不用說,在他這里受氣了。
“好!”
“很好!”
“‘他們’!‘他們’!”
法波爾七世怒極反笑。
這位年輕的國王從王座上站了起來,他準備徹查‘他們’,他準備和‘他們’開戰了,他要告訴‘’他們 ,什么叫做龍之怒火!
而在這個時候——
隱隱的爆炸聲傳入了法波爾七世的耳中。
“怎么回事?”
法波爾七世問道。
兩分鐘后,侍衛回稟。
“報告陛下,是中央廣場發生了爆炸,一個不知身份的人在那里襲擊了一位富商,但是卻被富商打退了,那位富商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實力,您的衛隊已經前去抓捕對方了。”
侍衛如實匯報著,但是沒有等侍衛說完,法波爾七世就消失不見了。
年輕的國王太憤怒了。
他需要宣泄自己的憤怒。
而就在年輕國王消失的剎那,還跪在那的夏奇嘴角卻是一翹。
一閃即逝。
但是一直關注著自己侄子的胡迪爾卻看到了。
這位新任的宮廷官再次抓住了自己侄子的手。
胡迪爾眼中滿是詢問。
夏奇微微頷首。
胡迪爾一下子就癱軟在地。
完了!
真的和他侄子有關!
胡迪爾大腦幾乎宕機,但是馬上回過神的胡迪爾卻是一把拽起自己的侄子,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們家已經被你推到了懸崖邊上——陛下冷靜下來之后,必然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現在!”
“你回到家中帶著所有人馬上離開!”
“去北地!”
“一刻都不要停留!”
說完,胡迪爾推開了還想說什么的夏奇。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不要忘記我們家族的能力是‘預感’——我比你強得多,我預感到了毀滅!”
“現在,就去!”
胡迪爾催促著自己的侄子。
接著,他快步走出了王宮。
既然已經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那么,他就需要為自己的侄子、為自己的家族爭取一線生機——他跟著他的‘預感’前行。
夏奇略微愣了一下后,馬上行動起來。
他相信他的叔父。
就如同他相信歌德一樣。
喬治六世也是相信歌德的,特別是在歌德聯系了提前埋伏在薩克的人手后,喬治六世對于歌德的信任上升了不止一個臺階。
這位曾經的國王,看得出,那些人絕對不是北地的人。
而是歌德自己的人。
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就準備好了潛伏的人手,足以說明歌德圖謀甚大。
對此,喬治六世并不討厭。
因為,他們此刻是盟友。
所以,他改變原有制造混亂的計劃,直接襲擊了‘藥劑師’的代理人。
或者準確的說,他將計劃升級了。
當然了,這是經過歌德、斯基芬斯.斯坦貝克同意的。
‘藥劑師’的代理人是一個薩克的富商。
主營業務就是藥劑。
這些信息,喬治六世一清二楚。
但喬治六世不清楚的是對方的實力。
很強!
哪怕他現在這具身軀是不完整的‘傳奇’,但是短時間內竟然沒有拿下對方,反而被對方用‘藥劑’擊退了。
該死!
喬治六世一邊跑,一邊看著再次腐爛的手掌。
對方的‘藥劑’竟然讓斯基芬斯.斯坦貝克給與她的藥劑變得無效化。
那種反噬的痛苦,再次出現了。
但是,喬治六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停留。
玩命跑!
他已經感受到了那股越來越近的氣息了。
當躥出了薩克的中央城區時,喬治六世下意識地回頭。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中央廣場上空。
金紅色的身軀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冰冷的同色童孔內,滿是暴虐。
法波爾七世比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那個以‘藥劑’逼退喬治六世的‘藥劑師’代理人,直接被對方一口龍息噴吐成了焦炭。
然后!
直接向著喬治六世飛來!
喬治六世按照計劃,向著既定目標而去。
金紅色的巨龍緊追不舍。
“嘖嘖,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是這種情形,真的是讓人嘆為觀止吶。”
斯基芬斯.斯坦貝克端著一杯奶茶滿是感嘆。
一旁的歌德坐在陽傘下,吃著涂抹了奶油的松餅,目光掃了一眼法波爾七世后,就徑直收回。
占卜可以被發現。
窺視同樣可以。
“放心吧。”
“這位陛下的脾氣不太好,以至于總是在氣頭上的時候,忽略很多東西——大概是因為,他選擇了混血?”
“混血?”
歌德來了興趣。
“嗯。”
“這位陛下可不單單是選擇了一種血脈巨龍,而是選擇了紅龍、金龍和一種未知巨龍的血脈,尤其是后者,隱藏的很深,我打探了數次都沒有打探道。”
“但應該是那幾種范疇吧。”
“不然的話,可入不了這位陛下的眼。”
斯基芬斯.斯坦貝克嘆了口氣,仿佛是感嘆著法波爾七世的大膽與天賦。
所有人都知道血脈沖突的可怕。
普通血脈的沖突就是致命的。
更不用說是類似巨龍的。
“那我們就預祝這位陛下成功平息怒火吧。”
歌德端起了清茶,沖著法波爾七世飛離的方向遙遙舉杯后,一飲而盡。
這個時候,斯基芬斯.斯坦貝克已經向著街角巷子里的酒館走去。
那里是‘酒保’所在。
木質招牌上寫著‘海克斯的眼淚’。
大門看似緊緊關閉。
但隨著斯基芬斯.斯坦貝克微微用力。
吱呀!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