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手酸
“我真傻，真的。”
江渺抬起他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來，接著說。
“我單知道三月份的時候，我爸不知道怎么發現我寫的事兒，還把我寫的事情告訴了輔導員，但我不知道輔導員還分享給了新聞中心的老師。”
“而且這還不算完，這么一大早的，我爸媽又在朋友圈里瘋狂應援他們家兒子的，向我幾個親戚一打聽，原來這還不算什么，他倆早就已經在各個親戚群里宣傳過一遍了。”
“這下子…學校里，家里，朋友，親戚，全都知道我私底下偷偷寫戀愛的事情…”
江渺臉上此時已經剩不下什么絕望的表情了，只余留著滿臉絕望后僅存的麻木，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靈魂。
這時候，一旁聽他聊完的蘇懷粥，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十分不合時宜的“哈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依舊在上次江渺社死后見面的那個銀杏樹林，背對著行政樓，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
江渺此時的坐姿相當松散，整個人都垮塌在椅面上，屁股就半坐在椅子的邊緣，身子半癱在那里。
后腦勺磕在椅背上，雙眼無神的望向樹蔭之間的縫隙，仿佛隨時都會隨著縫隙間透過的陽光羽化而去。
蘇懷粥就要正常多了，雙手撐在兩邊，身子前傾，搖晃著雙腿，像極了聽著八卦的樣子，時不時就發出笑聲來。
但即便是這樣幸災樂禍的笑聲，傳進江渺的耳朵里，依舊是動聽悅耳的，他回過神來后，只能是一臉無奈，想裝出生氣的樣子又失敗的嘆氣道：“學姐，你都不安慰安慰我。”
“抱歉，抱歉…”蘇懷粥努力止住自己的笑意，但漂亮的臉蛋上還是難掩笑容，唇角和眼角的弧度都暴露了她此時的看樂子心情，“總之都發生了，做人嘛，還是要向前看的。”
“說得容易…”江渺長嘆一口氣，一想到往后大家見到自己，便面帶笑意的聊起他的，讀出他的書名，或者喊他的筆名，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種事情要是逐漸成為一種常態，江渺覺得自己怕是要失控。
距離析出超凡物質已經不遠了。
這要是在詭秘的世界里，他死后析出的超凡物品，技能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副作用一定是攜帶者會經常陷入社死的境地。
這么一想，還真是可悲又可笑。
江渺不禁悲從中來，腦袋一歪，就無力又脆弱的靠在了蘇懷粥的肩頭。
蘇懷粥難得能碰到這樣狀態的學弟，感覺很是新鮮，十分大度的摟過他的肩膀，拍拍他的腦袋，安慰道：“其實也沒你想的那么夸張，過段時間大家習慣了，也就不會總記得這種事情了。”
“是嗎？”
“對啊。”蘇懷粥點點頭，繼續努力開解道，“其實人都是自我意識過剩的生物，總覺得自己在別人眼里是十分醒目的存在，自己做了什么事，都會引起別人的各種反應。”
“但其實咱們自己想一想，如果你的一個同學，被曝光出來寫了一本比較羞恥的戀愛，你是什么反應？”
“是不是也就好奇一下，了解一下，跟同學聊聊這個八卦，大家笑哈哈一陣，過段時間就忘記了？”
“所以咱們大可不必這么悲觀嘛。”
“學姐你還挺會安慰人。”江渺的腦袋又往學姐懷里蹭蹭，已經徹底沉醉在學姐寬廣的胸懷里了。
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蘇懷粥只是微微臉紅，便不太在意的抱住江渺的腦袋，甚至還微微用力，暗自享受被學弟枕靠在懷里的壓迫感。
仿佛身心都被填滿了。
當男孩子脆弱的一面展現在女生面前的時候，很容易就能激發女生充滿母性光輝的一面。
當然，前提是這個男生并不讓人討厭。
“學姐，那如果換位思考一下。”江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問道，“要是你平常畫的那些比較暴露的畫被曝光到學校同學和家人親戚之間，你是不是也無所謂啊？”
蘇懷粥：“？？？”
“你想干嘛？”蘇懷粥一把將懷里的江渺推開，黑著臉質問道，“我跟你講哦，你可別詛咒我。”
本來還想著安慰安慰學弟的呢，結果安慰完了就給她來這么一句？
不會是社死到了極致，所以想拉著她下水吧？
想到這里，蘇懷粥頓時覺得學弟討厭了起來。
“咳咳…”江渺摸著鼻子，還在回味鼻尖殘留的余味，有點不好意思的訕笑起來，“我就那么一問，可沒別的意思啊。”
“哼，誰知道呢。”蘇懷粥扭過頭去，有點小生氣。
一想到如果自己的那些畫被曝光，自己室友、同學、家人親戚全都知道了…蘇懷粥光是想想那個畫面，都有點不寒而栗。
雖說安慰學弟的時候講得頭頭是道，但這種事情要是降臨到自己身上，那蘇懷粥肯定是受不了的。
否則她就不會在江渺社死的時候笑的那么開心了。
旁人笑的有多開心，當事人就有多尷尬。
好在江渺在這方面已經身經百戰，從學姐到陳浩湯再到王鋅，也算是勉強有個社死的適應過程。
要是當初一上來就給他來這么個大的，江渺估計自己真承受不了。
現在看來，倒也還好。
“今天要不回家里吧？”蘇懷粥提議道，“給你放松放松，我來下廚！”
江渺想了想，今天周四，下午就是公休，晚上兩人都沒課，確實可以去學姐家里過一晚，順便還能躲開同學的八卦詢問。
于是他便欣然點頭同意。
事實上，就在上午孫雨萌找他聊新聞中心采訪的事情后，蜜桃醬就是江渺的這個傳聞，早就已經在各種同學群里傳開了。
原本這事兒還只是在老師的圈子里流傳，學生大都不清楚。
但新聞中心的老師聽說這事兒，稍微深入的了解了一下蜜桃醬這個成績，發覺可以登上他們專欄后，便交給了新聞中心的同學。
這下子，一幫學生知道了，事情便徹底傳開了。
江渺平常不怎么加其他雜七雜八的群，但荀良是加了不少的。
剛才荀良就分享了好幾個群里的聊天記錄，有的，什么外賣群，閑物分享群，奶茶送上樓群，快遞幫拿群，都在傳這事兒。
等到荀良分享給江渺的時候，已經是聊天記錄里套著聊天記錄，總共套了三四層。
江渺現在已經絕望的關閉了手機，只想跟著學姐回到避風港里好好的舔舐傷口。
兩人也沒什么要拿的，一身輕松的回到景江山府，去生鮮超市里買了些菜，回到家里后，蘇懷粥便拎著菜進了廚房。
自從和學弟在一起后，這個地方總算有了些家的味道。
之前蘇懷粥大一的時候，盡管每周末也都能回這邊來，但她卻很少會來，反而更喜歡寢室里熱鬧的氛圍。
不過現在一有空閑，蘇懷粥就喜歡拉著江渺回到這里，盡情享受獨屬于兩個人的世界。
對蘇懷粥一個人而言，80多平米的空間顯得特別大，讓人總忍不住孤寂和落寞。
但對于兩個人來說，這個空間雖然也不算小，但卻已經有了生機，徹底拋去了那種孤獨的氛圍。
蘇懷粥很享受這種氣氛，甚至還跟著江渺學做了不少菜，現在已經是能在廚房里獨當一面的小廚師了。
進了家門后，江渺便沒去管廚房，徑直走進客臥，打開電腦，打算放空一下，將上午沒來得及寫的卷末總結寫一寫，廚房就交給學姐。
第三卷結婚篇，是三卷里面最短的一篇，大概只有二三十萬字。
主要是沒什么經驗，只能從各種書里查找相關資料。
包括領證的各種細節，需要準備的事項，結婚前的籌備工作，結婚時的流程，女生懷孕的相關知識，都需要江渺一點一點了解。
而且這種了解，往往只是浮于表面的，毫無日常細節的純知識類內容，直接照搬到里，只會讓劇情顯得枯燥乏味。
所以這里頭還需要江渺進行二次加工。
如果江渺自己就經歷過上面這些，那或許能寫的更好，寫的更多。
但就目前才剛上大一的江渺而言，人生還有許多事情是未曾經歷過的。
能寫到這種程度，江渺已經滿足了。
等以后跟學姐結了婚，有了經驗，如果將來還會寫類似的劇情，那時候的江渺，對這種情節肯定是手到擒來。
反正在學校里已經曝光了身份，江渺在寫卷末總結的時候也就沒再藏著掖著，肆無忌憚的跟書友們分享學姐的存在。
既然都已經社死了，那讓我稍微撒點狗糧不過分吧？
江渺這么想著，敲打鍵盤的手便越來越快，差點沒收住。
好在中途蘇懷粥做完飯進來喊他，江渺才意猶未盡的松開鍵盤。
兩個人吃了午飯，江渺去洗碗，蘇懷粥就回臥室開始畫畫。
如今兩人已經有了基本的默契，各自都有彼此的獨立空間和時間。
江渺碼字的時候，蘇懷粥是不會隨意去打擾的。
反過來，蘇懷粥在畫畫的時候，江渺也不會來搗亂。
如今蘇懷粥在畫師的圈子里，也算是有了一點點小名氣，接單的價格也在穩步上漲。
如果是和一些工作室、公司對接的單子，一單的價格已經能達到四位數，如果是要求高一點的，甚至能到三四千。
不過這種價位的比較少見，蘇懷粥目前也就只接到過兩次，而且相當耗時耗力，對她當前的水平而言是個不小的考驗。
至于價格再高的，甚至到上萬或者六位數的單子，就不是蘇懷粥這種等級的畫師能接的了。
起碼都是圈子里比較有名的畫師，或者專門圍繞著名畫師開設的工作室，才有能力接下這種單子。
蘇懷粥在這方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畫了一會兒，她聽到門外傳來江渺走進客臥后關門的聲音，蘇懷粥便轉著眼珠，把自己嗶站的直播間給打開了。
隔壁的江渺走進臥室后，隨手搜了一下學姐的嗶站賬號，發現直播間剛開，頓時一樂，便點了進去。
自從寒假里江渺偽裝成真愛粉，慫恿學姐多多直播和剪視頻后，蘇懷粥在嗶站的粉絲數就一直在穩定上漲。
到了最近，已經漲到了八千多，距離一萬粉已然不遠。
在嗶站，這個粉絲數只能說還是撲街的很，但對無意運營的蘇懷粥而言，確實是挺不錯的收獲了。
江渺也樂得這樣看看學姐的直播，把她的直播間掛在一邊，便繼續寫自己的卷末總結。
洗好碗已經是下午一點，江渺一直寫到下午三點多，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加起來足足七八千字。
然后他便將今早寫好的最后一章完結章，連帶著這個卷末總結一同上傳。
這一章宣布完結的新章節剛一上傳，就炸出了一堆書友的本章說。
在（全書完）這句話的本章說里，很快就排滿了“完結撒花”的整齊隊形。
江渺翻了翻這些本章說，臉上露出欣慰和解脫的表情來。
不過，這本書的故事到這里還不算是結束，后續他還會寫一點正經的番外，聊一聊男女主結婚懷孕后的生活。
于是江渺繼續打開大綱軟件，打算簡單寫點番外篇的大綱。
等到傍晚的時候，江渺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起身，走出房門去上廁所。
結果對門的蘇懷粥一聽到動靜，連忙飛奔而出，揪住江渺的衣領就急切追問：“完結了？！這就完結了！？你之前怎么都沒跟我說啊？”
江渺一臉懵逼，還沒反應過來。
“等等…學姐你冷靜點…”江渺有點哭笑不得，拍拍她的手背讓她放松，“我之前就說快要完結了吧？”
“那也沒給我個具體時間啊，這么突然！”
江渺：“…”
這不是白天的時候被雙重暴擊了嘛…江渺那會兒心里壓根沒想著這事兒，腦子里全是社死的畫面，整個人都有點神經質。
“別難過嘛。”江渺趕緊抱住學姐安慰道，“我這不是還沒徹底完結嗎，還得寫番外的。”
“番外要寫多少？”蘇懷粥在他懷里仰起臉，認真問道，“不會比結婚篇還短吧？”
“這個…看心情？”江渺說的模棱兩可，“我打算邊寫番外邊準備新書了，等放暑假就開新書。”
一提到新書，蘇懷粥的注意力頓時被轉移過去，好奇問道：“你想好下本書寫啥了？”
“嗯。”
“不會要轉型吧？”蘇懷粥擔心道。
很多作者在一個領域里寫出名后，都會有轉型的心思，江渺沒這么不自量力，搖搖頭說道：“沒，還是戀愛文。”
“寫什么？”蘇懷粥追問。
“學姐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啊？”
“《學姐快踩我！》”江渺在她耳邊輕悄悄的說道。
蘇懷粥一個激靈，連忙從江渺懷里掙扎出來，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這、這個不行！”
“但我已經想好了啊。”江渺一臉無辜。
“你就不能寫別的嗎？！”蘇懷粥氣的跺jiojio，比江渺本人還急。
“但是這個內容是我最容易取材的啊。”江渺認真給學姐分析利弊，“就像上一本，因為男女主都是從嗶站取材的，而且是我平時經常看的兩位up主，所以才能寫出成績來。”
“這次如果能從我自己的經歷里面取材，我覺得成績會比現在這本還要好。”
“當然，這個還是得經過學姐同意的，畢竟很多素材都是我們兩個人。”
說到這個份上，蘇懷粥反而不太好意思拒絕了。
但一想到自己跟學弟的戀愛經歷還被他寫成，分享給那么多人看，蘇懷粥就相當羞恥。
可這種羞恥，最里面卻還藏了那么一點點甜蜜，讓她有些難以取舍。
“那、那我們得提前說好，你要是想寫什么劇情，要我先同意了才行。”蘇懷粥勉為其難的說道，“我不答應你就不能寫。”
“那肯定的。”江渺點點頭，“嘛，不可能完全照搬我倆的經歷啊，那就成紀實文學了。”
“真要寫的話，肯定得經過合理的改編，變成里男女主的故事，而不是我倆戀愛經歷的翻版。”
“將現實經歷經過二次加工，轉化成獨立的故事，才是存在的意義，不然我直接跟讀者分享我們的經歷不就好了。”
江渺這么一說，蘇懷粥也就徹底安心下來。
“那就說好了的。”蘇懷粥答應了，心里突然就開始期待江渺的新書，對現在這本后續的番外反倒沒之前那么急迫了。
兩個人一番溝通，江渺上了廁所后，便開始準備今晚的晚飯。
蘇懷粥也跟進廚房幫忙。
等晚上六點多吃完晚飯，蘇懷粥又回到臥室里繼續畫畫，江渺也沒去打擾她，接著寫自己的番外篇大綱。
等寫的差不多了，他便開始寫番外，反正晚上也沒事干，寫了兩千字出頭便上傳，懶得再取標題，直接標個數字，然后江渺轉頭就去嗶站取材了。
一直到晚上九點，蘇懷粥在桌子前伸了個懶腰，跟直播間的粉絲們揮手告別互道晚安后，便關閉了直播間。
起身從衣柜里翻出睡衣，蘇懷粥捧著睡衣走出房間，敲了敲江渺的房門：“我先去洗澡啦！”
“知道了！”
江渺應了一聲，瞅了眼時間，便繼續刷視頻。
一直等到四十多分鐘后，蘇懷粥才姍姍從浴室里出來，換了一身輕薄的白色睡裙。
江渺見她走進來，便很熟練的拿出吹風機，給學姐吹頭發。
蘇懷粥坐到江渺的座位上，一邊享受學弟的服務，一邊握住鼠標開始巡視。
翻開歷史記錄一看，各種視頻類型雜七雜八。
上到國際局勢和國家政策，下到玩梗鬼畜、舞蹈美食，江渺基本啥都看，只要有趣就行。
而且他確實是在取材。
看到覺得可以用的素材時，就會把視頻取材收藏夾里。
蘇懷粥從幾十個視頻里找到了寥寥幾個小姐姐跳舞的視頻，輕輕哼了幾聲，勉強繞過江渺。
等吹完頭發，江渺就拿上學姐給他買的睡衣，去浴室里洗澡。
十分鐘后，他擦著頭發從浴室里走出來，看到主臥的門開著。
蘇懷粥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仿佛已經睡著了。
看到這一幕，江渺頓時笑起來。
盡管兩人已經在一起很久，而且早就在一張床上睡過覺。
但蘇懷粥跟江渺都比較克制，江渺也一直比較尊重學姐的想法。
所以即便回到這邊來住，大多數時候，兩個人晚上還是分開睡的。
只有偶爾幾次，蘇懷粥默默把主臥的門打開沒關上，江渺才會十分默契的走進去，和學姐同床共枕。
就比如眼下。
江渺把客廳里的燈關掉，走到過道這邊，才發覺客臥的電腦和燈都被學姐提前關了。
忍不住笑了笑，江渺安靜的走進主臥，把門關上后，便來到了床邊坐下。
感覺到床邊被學弟壓陷下去，蘇懷粥還是沒忍住睜開眼睛，瞅了眼學弟唇角的笑意，立馬扭過身去，背對著他，小聲催促道：“關燈，睡覺了。”
“嗯。”
江渺應了一聲，把主臥的燈關掉，房間里一下子陷入了昏暗，只有窗外的零星燈火與月光映照。
借著月光掀開被子的一角，江渺很利索的鉆了進去，迫不及待的從學姐背后抱住她。
蘇懷粥的身子輕輕一顫，小手攥住學弟伸到前面來的大手，臉頰早已暈紅。
曖昧的氣氛漸漸熏染到兩人。
蘇懷粥沒能再忍耐，轉過身子鉆進了學弟懷里，仰起自己精致的小臉。
喘息聲從黑暗中傳來。
還伴隨著兩人強烈的心跳和身體的顫抖。
“…手好酸。”
“快了…”
十多分鐘后，兩個人紛紛掀開被子，跑浴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