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韓豐的態度總體來說還算是讓趙洵滿意的。
在別人的地盤上對方能夠忍讓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可以了。
趙洵也沒有必要咄咄逼人。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他是來查案的,不是來干架的。
差不多意思到了就行。
卻說趙洵一行人跟隨仵作來到了停尸房。
停尸房的陰氣撲面而來。。
雖然趙洵已經不止一次進入過停尸房,還是覺得隱隱有些晦氣。
“趙小公爺請吧。”
仵作單臂做了個請的手勢,趙洵不好再說什么,跨步邁入。
賈興文和旺財緊隨其后。
仵作是最后進去的,進去之后隨手就把門給帶上。
但聽砰的一聲,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但這是停尸房的規矩他們也不好多說什么。
趙洵掃了一眼,只見停尸間里擺放著無數尸體。
尸體都用白布蒙著,整整齊齊的排列間隔。
“趙小公爺,我們從哪里開始?”
“就這里吧。”
趙洵點了點道。
“好。”
仵作一把揭開那蒙著的白布,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哪怕趙洵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差點忍不住吐了出來。
賈興文和旺財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尸臭的味道實在是太濃烈了,叫人避之不及。
“趙小公爺還好吧,要不...”
仵作上前關切的問道。
“沒事,繼續吧。”
仵作點了點頭解釋道:“這具尸體是七日前有人在城墻附近發現的,是一個乞丐,沒有親人。尸體發現的時候已經開始腐爛了。趙小公爺請看這里。這里有猛獸撕咬過的痕跡,這塊可以清晰的看到骨頭...”
經過一番比對,趙洵可以肯定這具尸體和不良人章煥遭遇的是同一個東西。
與其說是猛獸,趙洵更愿意相信是妖獸。
“接著看。”
趙洵示意仵作揭開下一具尸體上蒙著的白布。
“這具尸體是興善坊一家豆腐店的婦人送來的。死者是她的丈夫。五日前她的丈夫早出未歸,那婦人便去尋,最終在距離興善坊兩個坊區的一處排水溝里發現她丈夫的尸體。”
經過了方才的沖擊,再看到這具尸體的時候眾人的情緒明顯平穩了許多。
“這傷口都一模一樣,看來真的是出自同一類妖獸之手。”
趙洵又接連看了十幾具尸體,確認無誤后他沖仵作抱了抱拳道:“多謝了,可以不用再看了。”
接著看下去情況也差不多,趙洵心道沒有必要繼續浪費時間了。
離開停尸房后,趙洵再次前去找京兆尹韓豐商議。
韓豐聞到趙洵身上的尸體味道一個勁的往后退,捂著鼻子道:“啊趙小公爺,本官看你還是先去沐浴更衣一番再來吧,這味道著實有些刺鼻啊。”
趙洵皺眉道:“下官就想問一句話。”
“你說...”
韓豐無奈道。
“死的這些是不是基本都是平民百姓。”
“這個...似乎確實是。不過趙小公爺問這個做什么?”
“下官自有用處,便不再叨擾韓大人了。告辭。”
說罷趙洵沖韓豐抱了抱拳,隨即轉身離去。
出了京兆府衙門,旺財便上前好奇的問道:“明允兄,方才你問韓大人死者是不是平民百姓作什么?”
“我只是想確定一番自己的猜想。如果是妖獸的話,低品級妖獸是不可能進入皇城的,所以他們只能攻擊平民百姓。”
“所以真的是妖獸所為了?”
賈興文皺眉道。
“十有八九。”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不能明察,只能暗中觀察了。”
“暗中觀察?”
“不錯。”
趙洵頓了頓道:“我們躲在暗處觀察,妖獸一旦出現便跳出將其拿下。”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暮鼓響了之后,各大坊門關閉。
隨著天色黑下來,打更人也開始出沒。
打更人和不良人是入夜實行宵禁以來唯一可以在坊市間行走的人,當然,金吾衛等軍隊也享受這個特權。
打更人馮五吃這碗飯吃了十幾年,見得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自己總結出了一套規律。
那就是不該看的東西不要看,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
這樣就能保得平安。
尤其是近來長安城里不太平,傳聞不少人被猛獸撕咬至死。
馮五當然也感到很害怕,可是這是他賴以生存的活計,他不得不依靠此為生。
所以他便是硬著頭皮也得來打更。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馮五一邊喊著,一邊朝牌坊下走去。
走的累了,他總會在牌坊底下休息一會。
待恢復了體力,再繼續打更報時。
可這一次他剛剛坐定,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一股寒風吹來,他整個人都像是凍僵了一樣,四肢絲毫動彈不得。
可你若說他是凍僵了吧,他的神志又十分的清醒,真的是太奇怪了。
緊接著馮五能夠清晰的聽到猛獸的嘶吼聲。
他一時間有些嚇壞了,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那猛獸的嘶吼聲越來越大,最后馮五實在扛不住了睜開眼睛,只見一只虎身鷹頭的猛獸正張開血盆大口要朝他的脖子咬去。
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束金光閃過,生生的將他和妖獸隔開。
“這一刀可還舒服?”
已入六品境界的趙洵如今實力大增,對付低等妖獸不在話下。
事實上他早已察覺到了對方所散發出來的妖氣,只是一直沒有動手。
他害怕妖獸察覺到異樣之后跑路,所以一定要等到妖獸徹底現身之后再動手。
這樣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那妖獸發出一陣嘶吼,直勾勾的盯著趙洵。
“畜生還敢對我兇,本少爺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那么紅。”
趙洵運足氣力一刀劈下,這妖獸本能的一陣閃躲,可還是被削下了不少血肉。
妖獸吃痛發出一陣咆哮,繼而無數妖獸從黑暗之中潛行出來,將趙洵團團圍住。
“打不過就叫幫手嗎?就你有幫手?”
趙洵冷笑一聲大喝道:“有教無類。”
隨即白蛟龍從夜空之中十分瀟灑的俯沖而下,趙洵輕巧的一跳,就跳到了白蛟龍的背上。
白蛟龍有靈,不住的朝趙洵哈著白氣。
趙洵愛撫的撫摸著這家伙的龍鱗,笑聲道:“小家伙,又到你練手的時候了。”
上次在牛駝島上趙洵已經見識過白蛟龍的犀利,對這家伙自然是十分的信任。
連牛駝島的妖獸都不是它的對手,就面前的這些蝦兵蟹將,自然也不對白蛟龍構成威脅。
只見白蛟龍發出一聲龍嘯,隨即朝這些從黑暗之中走出的丑陋妖獸沖去。
一尾掃過,兩只妖獸便被掃到一邊重重的砸到了坊墻上。
另有兩只妖獸主動向白蛟龍發起進攻,卻被白蛟龍輕巧的閃過。
“殺了他們。”
一只妖獸頭領用妖獸語說道。
它身邊的兩只妖獸便伺機而動,利用白蛟龍搏斗的間隙沖上前去。
妖獸之間戰斗靠的是本能,一舉一動皆無定數。
白蛟龍雖然如今晉升靈獸,可骨子里畢竟還有妖獸的血液,所以對于妖獸的進攻方式了如指掌。
它靈巧的避開一眾妖獸的圍攻,徑直朝妖獸頭領沖去。
擒賊先擒王,便是白蛟龍也明白這個道理。
那妖獸首領發出嘶嘶的呼喊。
翻譯成妖獸語便是在求援。
果然,黑暗之中又閃現出了不少妖獸,他們迅猛的朝白蛟龍沖去,企圖以它們的身軀阻擋白蛟龍。
這當然是癡人說夢。
白蛟龍乃是靈獸,又得書院感召,渾身附著了浩然之氣,加之趙洵的加持,龍軀一震,這些戰五渣妖獸便紛紛被罡氣彈開,四散倒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嘶嘶,嘶嘶。”
妖獸首領發出一聲急呼,顯然是撤退的號令。
一眾妖獸便調轉方向準備跑路。
“嘶嘶,嘶嘶。”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被白蛟龍捕捉到了。
只見趙洵給出一個號令,白蛟龍便一個俯沖朝妖獸首領飛去。
五十步、三十步、十五步...
在接近妖獸首領的那一刻,趙洵拔出鳴鴻刀,催動滄浪刀出渾圓的一刀。
但聽噗的一聲妖獸的頭顱被徑直砍下,綠色的鮮血噴涌而出,猶如噴泉一般。
“好家伙,噴了我一臉...”
趙洵有些無奈的擦了擦臉,白蛟龍噴著響鼻似乎在嘲笑他。
“你也別得意啊,接些來可都是你的活了。”
趙洵白了它一眼,隨即拍了拍白蛟龍的脊背:“皮皮蝦,我們走。”
約莫用了半個時辰,白蛟龍就把一眾妖獸全部撂倒。
除了留了幾個活口以外,其余的妖獸全部被當場格殺。
打更人早已被嚇得面色如土,動彈不得。
見趙洵上前,他方是意識過來,連忙沖趙洵磕頭道:“多謝恩公,多謝恩公。小的能活命,多虧了恩公啊。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趙洵這人有個習慣,那就是見不了別人磕頭。
在他看來這屬于封建陋習。
他連忙把打更人馮五攙扶起來道:“你不必這樣,我們也是正好看到妖獸出沒。換做是誰也會出手相助的。”
趙洵安慰他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便不用再打更了,明日一早勞煩你來一趟京兆府衙門。”
“小的記下了,小的記下了。”
馮五連聲應道。
翌日一早,趙洵便把一眾妖獸尸首和幾個用六師兄贈送的捆妖繩五花大綁的妖獸扭送到了京兆府衙門。
京兆尹韓豐得知之后連忙率領一干衙役前來查看。
“哎呀,趙小公爺,這些是什么東西?”
韓豐被妖獸尸體嚇得連退數步,躲到了一干衙役身后這才勉強敢冒頭。
“這些是我連夜斬殺的妖獸,還留了一些活口,便送到了京兆府衙門,由韓大人親自審問。”
趙洵雙手一攤如實說道。
“這,怎么會這樣,竟然真的是妖獸。”
都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可這京兆尹韓豐哪怕是親眼看到了妖獸,都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這些是畜生,京兆府怎么審問啊。”
韓豐面露苦色道:“趙小公爺,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趙洵撓了撓頭道:“好像是啊。不過這案子目前是京兆府在主持審理,我們不良人介入不太好吧。”
“無妨無妨,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涉及到了妖獸,由不良人來接手審理是再合適不過了。大不了本官再上書一封呈遞給朝廷,相信陛下一定會愿意讓不良人審理的。”
趙洵此來就是這個目的,如今韓豐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自然是沒有繼續逼問的道理了。
他沖韓豐抱了抱拳道:“既如此,便多謝韓大人了。這妖獸我們就帶走了啊。”
他正欲轉身,見老實巴交的打更人馮五還傻傻的站在那里,便清了清嗓子道:“還愣在那里做什么,跟我們走吧。”
回到不良人衙門,到了自己的地盤,趙洵自然覺得很是舒坦。
可饒是如此,一眾妖獸尸體還是把不良人的同僚們嚇了一跳。
更不用說一眾妖獸尸體中間還有幾個用捆藥繩捆成粽子模樣的妖獸了。
“趙大人,這是怎么回事啊?”
“對啊,這些是什么東西?”
“好濃重的妖氣啊。”
“離得這么遠,我都能聞到一股濃重的妖氣。”
一眾不良人你一言我一語,直是把趙洵弄得不勝其煩。
“夠了,休要聒噪!都給我好好聽著。”
他掃視了一番眾人,厲聲道:“這些都是本官斬殺擒獲的妖獸。如今,京兆尹韓大人愿意把審理此案的權力轉交給我們不良人。從即日起,本官便負責主理此案。誰有意見?”
趙洵當了一次欽差回來,氣勢可謂極盛。
一眾不良人皆是被嚇傻了,一句話不敢多說。
“很好,先把這幾個妖獸關押到地牢去,尸體則放到停尸房。多余的話一個字也不要吐露出去。馮五,你跟我來。”
趙洵轉身朝公署而去,打更人馮五戰戰兢兢的跟著趙洵而去。
來到衙門公署坐定,趙洵叫人鋪紙研墨,對著束手而立的馮五道:“把昨天晚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會有人專門記錄下來作為卷宗。你不必擔心,只要如實說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