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攏慢捻抹復挑,韓妙儀不僅琴技了得,琵琶彈得也是一絕。
趙洵已經許久沒有聽過如此佳曲了,直是如癡如醉。
一曲彈罷,余音繞梁。
趙洵頷首贊嘆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韓妙儀有些嬌羞道:“趙郎謬贊了。”
與其說二人是花魁與酒客,倒不如說是知音。
趙洵不僅擅長作詩詞,也是工于音律。
許多韓妙儀刻意加在其中的小細節,趙洵都能第一時間聽出來。
這一點并不容易。
“奴家為趙郎沏一壺茶吧。”
只見韓妙儀很鄭重的拿出一套茶具,慢條斯理的煮起茶來。
作為花魁不僅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像茶藝、插花這種文雅的事情也要有所涉獵。
未必要精通,但是必須要懂。
如果不懂,就有可能被客人鄙夷,認為是粗鄙不堪之人。
趙洵汗然。
論起才藝,韓妙儀完全不輸于他,甚至在他之上。
這真是技多不壓身的典型,果然不管在哪個時代,要想混的好,就得做斜杠青年啊。
煮茶的工夫,韓妙儀主動問道:“趙郎,你在為何事煩心啊。說出來奴家未必能夠幫的上你什么,但也能幫你寬寬心。”
韓妙儀的態度讓原本緊繃如發條的趙洵長松了一口氣。
“我在查一個人,這個人從西域來,可是從現有的線索來看,并不足以讓我了解這個人。”
趙洵自然不可能把宣懷公主案的詳情盡數講給韓妙儀,而是揀出一條脈絡。
“西域?”
韓妙儀先是一怔,隨后莞爾笑道:“若是趙郎想問和西域有關的東西,何不去和光君那里試試?”
“和光君?”
趙洵面上露出疑惑的情緒。
他仔細搜尋記憶,仍然沒有找到任何跟和光君有關的片段。
“此人是做什么的?”
“和光君的祖上據說是從西域遷來的,而且是望族。和光君對于西域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些從西域來的商隊在長安城落腳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拜訪和光君。”
聽到這里趙洵不禁有了興趣。
這么看來,這個和光君倒是真的有點東西。
長安城中不乏從西域遷來的胡人,可有幾個人能有和光君這樣的影響力?
所有胡商來到長安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他這里拜碼頭,這待遇和皇帝也沒差多少了吧。
這樣一個人,想必對西域十分了解。
反正對趙洵來說,現在已經陷入了僵局,倒不如去和光君那里碰碰運氣。
興許就有突破進展了呢?
“這個和光君住在哪里?”
“西市摩詰居。”
“西市?”
趙洵直是感到驚訝不已。
通常來講西市都是大宗交易的市場。
除了那些前店后廠的作坊,很少有人會把居住的宅邸建在西市,畢竟這里太過喧鬧了。
“不錯,這摩詰居也算是西市一景,其占地極廣,完全是一副西域風格。”
韓妙儀解釋道:“大概是和光君祖上留戀西域的美好時光,所以才在長安城中建了這么一座宅邸吧。”
有點意思。
趙洵越發感興趣了。
他有預感這個和光君是個妙人。
...
...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趙洵在韓妙儀的服侍下洗漱穿戴完畢,只身離開了三江閣。
離別之時趙洵保證過一段時間就會來看韓妙儀。
韓花魁則是站在閣樓遠望著趙洵離開。
這個男人真的是太不同尋常,太有味道了。
可是二人真的能走到一起嗎?
韓妙儀不知道,不過她決定奮力一試,哪怕最終無緣也不留遺憾。
趙洵離開三江閣后騎馬前往西市。
西市占地極廣,是尋常市坊的數倍。
趙洵并不知道這摩詰居具體在西市的什么位置,只能先抵達西市的坊門前再去打聽。
令他感到無比驚訝的是,趙洵隨便問起一人,那路人都能明確的指出摩詰居的位置。
趙洵不由的感慨,之前的趙小公爺活得實在是太陽春白雪了,太不接地氣。
當然了,如果不是為了查案,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和這位和光君有任何的交集。
命運有時候就是如此的巧合。
摩詰居在西市的腹心之地,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趙洵順路徑直前往,遠遠的就看到了十分顯眼的一套西域風格建筑。
圓形的穹頂,潔白的墻面,這風格確實和長安城中的其他建筑很不一樣。
這和光君祖上確實很有魄力,敢于在這么統一的風格中獨樹一幟。
不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長安城的包容,能夠容許如此跳脫于統一風格的存在。
趙洵平復了一番心情,便闊步朝摩詰居走去。
臨至大門前,趙洵便沖守衛拱了拱手道:“不良人趙洵,想要拜訪和光君,還望通稟一聲。”
之所以他選擇報出不良人的名號,一來是開誠布公,二來也是告訴和光君不要拒絕。
畢竟不良人還是有很多特權的,在西市不說橫著走也差不多。
和光君很顯然是一個商人,是商人就不可能跟官府中人把關系搞僵。
所以只要趙洵報出了不良人的名號,那么不管和光君想不想見他,最終都得選擇見他。
果不其然,那守衛聽聞趙洵是不良人,態度立刻變得恭敬許多。
他請趙洵稍候片刻,隨即轉身進入府邸通報去了。
趙洵倒也不急,這座府邸似乎是有著魔力一般,能夠讓人心平氣和的閉上眼睛修養。
對趙洵來說平常節奏真的太快了,能夠慢下來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那守衛便去而復返。
他十分恭敬的沖著趙洵躬身行禮,隨后作出了一個單臂延請的動作。
“這位官爺,請隨我來。”
趙洵微微頷首,隨后背負雙手跟著守衛進入摩詰居中。
一進入這座府邸,趙洵就感到進入了異世界一樣。
這里的建筑風格、園林風格太奇特了。
不同于東方園林、西方園林的任何一種,這是介于兩者之間的一種美,一種雜糅融合美。
趙洵目不暇接,步子不由得慢了下來。
那守衛也不催促,刻意把步子放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