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音樂人的專業精神,老車的彈藥供給
掌聲落下，大飛老師也不裝逼，兩步上前直接輕輕坐到了李安剛才的位置上，小北的身邊。
李安湊上和他簡單說了兩句，他應聲點頭：“okok，我就跟你走。”
對于大飛老師的視奏能力，李安還是信任的。
回過身，李安走到四臺琴前，“注意我剛才強調的事項，我們試一下。”
隨著他抬起落下的手，十四只手同時抬起落下，音樂再次響起。
神奇的一幕出現在第三小節結束，只是調整了強弱，音樂中的巴洛克色彩濃度肉眼可見地提升到一個新檔次。
孩子們仿佛又走進了一扇新的大門，合奏的奧妙再次將他們的認知刷新。
好玩好玩，好聽好聽。
倪紅杰幾人作為專業的旁觀者更直接地聽出這個開頭與剛才那一遍的不同，對比之下，他們既感嘆孩子們的完成度，又贊嘆李安的排練水平。
三言兩語就能見效，這可不是隨便誰來都能做到的。
然而即便如此，這個開頭還是沒有達到李安的要求。
放棄了交響化構思，放棄了完整三樂章，現在只留第一樂章，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第一樂章一定要排到最佳。
“ok。”第三小節結束，李安叫停。
“車琳，第一小節的前三個和弦音量不夠，要有嗡的音響效果，觸鍵再深，和弦之間的連接要迅速找到位置，不能有一點間隙，后面所有同類節奏型都要按照這種思路來演奏，回去要仔細練。”
李安剛說完，小車抬手落指，三組和弦依次貫穿而出。
“嗡——嗡——嗡——”
李安笑：“對，就是這個效果。”
小車明白該怎么做了，剛才合奏的時候她有刻意收著力量，她擔心聲音太大。
“還有劉豐瑞，你和車琳在這里的功能是一樣的，但你還額外承擔一部分旋律的外聲部。”
“你要注意三個和弦的上方音，小拇指用力把三個上方音彈勾出來，這是旋律連接的線條，他們是la升solla，你是下方八度的la升solla，中聲部的旋律這里靠你支撐，你要出來，懂？”
“懂懂。”小劉說著連忙拿筆在這里做了個標記。
李安：“其他聲部沒有問題，我們再來一次。”
全體就位。
隨著李安再一次起手勢，音樂再次響起。
在其他人保持原有不變的情況下，小車撥弦般的強力和弦與小劉特突出的和弦外部更加清晰之后，音樂的縱向音響層次與橫向旋律輪廓同時變得更加清晰立體。
一時間激情飽滿的音樂閃現出耀眼光澤。
“很好，繼續。”
李安揮著拍子，將音樂送進了下一小節。
飽滿的音樂在恰當的情緒中一直來到第十一小節，“停。”
“所有人注意第十一小節，除了馬可，其他人的最后一拍是不是都是一個八分休加八？”
馬可看向車琳的譜子，與眾人一起說了聲是。
李安看著總譜強調道，“也就是說這個地方，這半拍，我只能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馬可，”李安看向馬可，“畫個圈，你在這里起到一個承上啟下的功能，這個la，一定要卡準拍子，如果你在這里沒有穩住節奏，那音樂呈現出來的整個小節一定渾濁的。”
馬可：“老師我知道了。”
其實這個地方的關鍵問題不在馬可。
如果一個人彈，它就是很簡單的一個節奏。
但是該節奏若是在合作中出現，那么缺乏合奏經驗的演奏者會因為受到其他聲部影響，而導致演奏該節奏的心理壓力變大，從而讓該節奏難度也隨之變大。
所以要想降低馬可的壓力，需要其他人在第三拍結束、第四拍來臨時，共同收住聲音，制造出一個絕對安靜的休止，供馬可穩定地去演奏出那個只有他一個演奏的音。
“其他人注意，我們來單獨訓練一下這個小節，類似的小節后面還有七處，它們都是一樣的。”
“1，2，3，空噠。”
“噠就是我們要演奏的反拍位置，空，一定要空干凈。”
“林老師麻煩一下，1，2，3，空噠。”
林鵬飛會意，抬手奏出該節奏，在3的位迅速收音，空出了一個清晰半拍，最后在反拍噠的位置，用力下指，制造出了頓挫有力的推動。
“都聽清楚了嗎？”李安環視一圈，“五分鐘，各自練練。”
一聲令下，頓時間教室變室大亂，就連大飛哥也練了起來。
這才剛開始，李安嗓子就干得受不了。
他上樓拿水杯，王盼盼跟他一起離去。
電梯。
李安：“樂理課。”
王盼盼：“嗯吶，該上課了，老大，你還帶著孩子們錄重奏啊？”
李安：“也是臨時決定，時間可能不太夠用，試試吧，你聽著覺得怎么樣？”
王盼盼：“很好啊，我覺得鋼琴版不比弦樂差。”
李安：“嘖嘖，越來越會講話了。”
王盼盼嘿嘿道：“這叫近墨者黑。”
兩人走出八樓電梯，李安和王美麗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美麗姐。”
王美麗：“最近忙吧。”
李安點點頭：“回頭說姐，樓上還有事。”
王美忙說：“你先忙你的。”
望著李安的背影，王美麗心說怕是以后見李安的次數會越來越少，她早就聽說了，李安現在不用坐班了。
“老大拜。”這邊李安王盼盼二人走到辦公室門口，王盼盼接著去了樂理一號教室。
李安推門進入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
見鬼了，學生都要上樂理課，辦公室人都哪去了？
泡了杯茶，李安離開辦公室去802慰問了一聲，接著下樓回到東一教室。
一進門他就看到林鵬飛像是在教小北什么，徑直走到王小虎和劉豐瑞身后，“怎么樣，搞定了嗎？”
兩人聞言同步演奏了一遍，李安伸出大拇指，“對咯。”
一圈關心下來，都沒有問題了，最后來到小北和林鵬飛身后。
林鵬飛：“來再試試。”
小北心里默念著123空跶，手指頭跟著心動，一遍成功完成。
知道自己彈對了，小北也露出笑容。
李安也笑：“快謝謝林老師。”
小北：“謝謝林老師。”
林鵬飛嘿嘿一笑，“不客氣，小問題。”
隨著李安的歸來，排練繼續。
在順利解決十一小節的節奏問題之后，李安快馬加鞭往下捋。
先后在第十七小節，第三十一小節幾個重要接口，花費了不少時間讓大家反復訓練。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在李安的指導下，在林鵬飛的陪練下，孩子們也在排練中磨合得越來越好。
只是進度始終還是有些慢，李安原計劃今天下午能把第一樂章的問題全都挑出來解決掉，明天上午再做音樂處理。
可眼下的情況估計只能完成百分之六十不到，中間休息的時候李安和幾個孩子商量能不能占用一點大家晚上的時間。
孩子們全部沒有問題，包括林鵬飛。
“安哥你排就是了，我晚上什么事都沒有。”
眾人拾柴火焰高，李安見大家都這么有信心，于是挨個聯系家長。
即便知道家長們支持，他也得打個電話招呼一聲，這牽扯到接孩子的時間問題。
最終和幾個家長約好晚上九點結束。
在得知劉豐瑞爸爸讓劉豐瑞自己回去之后，李安決定晚上親自送小劉回家。
小北媽媽接小北送車琳。
馬可爸爸來接。
小虎晚上姥姥來接，說是為了明天早晨排練方便，今晚住姥姥家。
小季也有胡蓉來接，母女二人約好晚上去楊陽春路轉轉。
所有的后顧之憂都已解決，剩下的就是一頓可以給孩子們中間加油打氣的晚飯。
孩子們這么給力，李安怎么能不給力，決定自掏腰包請孩子吃一頓豐盛的外賣。
孩子們單純地，他們開心的不是一頓飯，是幾個伙伴又能湊到一起吃東西，以及為一個共同目標相互鼓勵努力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有時連不開心都可以是開心的。
至于這么多人一起吃飯會花掉老師多少錢，他們是沒有概念的。
李安摳門的時候是挺摳門，但是該花錢的地方從來都是大大方方的。
帶著孩子們又排練了一個半小時，一直到臨近下班，他開始盤算具體訂點什么吃好，想來想昱東寫字樓的附近的外賣就那么點東西，吃什么呢？
出去顯然浪費時間，正想讓陳璇出出主意，這時兜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好了，休息吧，上廁所的上廁所，喝水的喝水。”
說著他拿出手機，一個陌生號碼。
“喂，您好。”他接起電話。
電話里傳來一道熟悉聲音，“李老師您好，我是釘子，我來給你們送飯來了。”
李安一聽心里哎咯噔一聲，“哎喲辛苦了，你在哪現在？”
剛才中場休息的時候，他給老車打電話的時候老車還問他是不是幾個孩子都在，當時他也沒想太多，說今天都留著排練。
釘子：“李老師我在樓下等電梯呢，是九樓對不？”
李安：“對對，這樣，你在下面稍等，我叫兩個學生下去幫你。”
釘子：“沒事沒事，李老師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李安：“你聽我的。”
李安估計老車得準備不少，“車琳，你下樓，你哥哥來給咱們送飯了。”
小車聞言撒腿就要出去，李安接著：“季洋你陪她去，再來一個。”
王小虎一直聽著動靜，就等著呢，“老師我去。”
李安：“行，你去，拿的時候小心點昂。”
三個孩子出了門，李安又讓釘子在樓下稍等。
結果五分鐘后，車琳和季洋一人手里都拎著一個白色塑料袋回到教室。
跟在后面的王小虎略顯吃力的拎著兩個袋子，每個袋子里都裝著透明包裝盒，透過塑料袋，盒子里花花綠綠的各種菜式煞是讓人咽口水。
三人進來之后，李安沒瞅見釘子便問小車：“他人呢？”
小車：“他走了。”
李安撇嘴：“你也讓他上來一趟嘛，跑這么一趟那么辛苦。”
小車憨笑，“他說店里忙，讓我帶他向您問好。”
李安汗，招呼眾人：“來來來，都別傻站著了，今天借車琳的光，咱們改善改善。”
眾孩紛紛向車琳道謝，小車一個勁說沒事。
這邊林鵬飛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在這，接著只聽李安和他說：“飛哥你和我去把隔壁那張大桌子搬過來，咱們再弄幾張凳子，一會方正和陳璇他們都下來，咱們一起對付兩口。”
“好嘞，”林鵬飛心說你不把我當外人就行。
沒一會兒的工夫，李安林鵬飛二人搬了張大桌子回來，教室中間一放，一盒又一盒色香俱全的菜式被孩子們端上桌。
磨破豆腐，紅燒肉，回鍋肉，糖醋里脊，毛血旺，蒜苗炒臘肉.一眼望去，五顏六色的菜盒大大小小得有十個。
李安估摸著這一桌搬到店里怎么不得個三四百塊錢，而且眼前這些明顯是加肉版。
不說別的，那毛血旺一眼望去哪有血，全是毛肚，那蒜苗炒臘肉，得在臘肉堆里挑蒜苗。
“哇哈。”方正推門進來，見著一桌菜，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方老師。”王小虎剛叫完。
陳璇緊跟著方正身后，眾孩齊聲：“陳老師（姐姐）。”
李安問：“盼盼和仕祁呢？”
陳璇：“兩人外賣早到了。”
李安：“那不管他們了，來咱們趕緊開始，都坐，飛哥你坐我旁邊，快王小虎，別站著了。”
三小五除二，眾人都圍坐一圈。
“這桌飯是車琳爸爸做的，”李安先為林鵬飛方正介紹，“車琳家里開飯店的，她爸手藝非常好。”
林鵬飛的勁上來了：“絕對的，這菜看著就有食欲。”
方正則是微笑著和小車比了個心。
小車更不好意思了。
“好了，咱們話不多說，開動，吃完今晚任務還重著呢。”
片刻。
“什么意思，怎么都不動筷子？”李安不解，“方大神，動筷子啊。”
方正直言：“孩子們不動筷子我哪好意思。”
林鵬飛：“加一。”
李安無語，不開玩笑，在他眼里這兩人平時臉皮挺厚的啊，這今天忽然還靦腆起來了。
“季洋你們吃啊！？”他又說。
季洋：“老師，他們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先吃。”
李安：“得，都跟我玩含蓄是吧，劉豐瑞，給他們打個樣。”
小劉面露為難：“老師我.”
李安嘆：“馬可。”
小馬低下頭：“老師我.”
李安再嘆：“小虎哥來，給他們打個樣。”
王小虎舔舔嘴唇：“老師我也”
李安三嘆，頗有諷刺意味的搖了搖頭，“我說三個大小伙子，我真是，哎算了算了。”
轉臉看向小北，“小北，你來。”
要說聽話，還得是小北。
小北拿起筷子，盯著那塊早已讓她心里流口水的紅燒肉，一筷子過去，夾起喂到嘴里。
下一秒，入口即化的紅燒肉讓小北北要哭了。
“好好吃！”
李安喉嚨上下一動，抬手道，“開動！”
他的筷子，比嘴還快一點。
站著排練了一下午，他早餓得前胸貼后背。
見所有人都動了筷子，小車最后一個從拆開筷子包裝。
取出就近夾起一塊黃瓜，輕輕喂到嘴里。
咯嘣一聲，清脆可口的黃瓜在她齒間斷開。
真好吃吶，
謝謝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