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老師她要撕爛我的嘴”
所有人都被車琳的冷酷話語震得一動不動，他們瞪大眼睛看著車琳的身軀。
但沒人懷疑，三秒鐘后歐陽舒恒如果還不讓路，嘴巴一定會被撕爛。
被嚇壞的歐陽舒恒哇的一聲，直接撲進趕來的老師懷里，接著號啕大哭起來，“老師！她要打我！！”
小車真的不懂，不懂為什么有的人到了最后才知道害怕。
像是絲毫不在歐陽舒恒的舉動，見眼前的路被讓開，小車向前走去。
就在她一步邁出準備進考場，身后響起一聲陌生的男人聲音，“你先等一下。”
說話的是歐陽舒恒的老師。
羅偉東。
現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羅偉東的身上。
羅偉東，蓉大音樂系畢業，畢業后先后從事于多家音樂教育培訓機構，后自起爐灶開個人工作室，三年苦心經營，攢下了不少學生。
其中歐陽舒恒就是這批學生里彈得最好的一個，也是家庭條件最優越的一個。
是他手里最大的小金主。
一聽小金主說要挨打，羅偉東的第一反應是皺起眉頭。
羅衛東雖不清楚具體怎么回事，也知道歐陽舒恒的說法有夸大其詞的嫌疑，但他也確實清清楚楚聽到了那句“不然我撕爛你的嘴。”
再者這話出自一個學鋼琴的小姑娘之口，也實在刺耳。
羅正瀟本想叫住車琳，教育車琳兩句，給小金主做做樣子就行了。
可他沒想到車琳像是沒聽見他的話，接著邁出第二步。
這讓羅正瀟心里有點上火，常年當老師的人，最見不的學生不聽話。
一時間他音調揚高，對著車琳的背影繼續喊到，“同學，你站住。”
現場再次安靜下來，一名老師的出現打破了兩邊的力量平衡。
再次聽到身后傳來的陌生聲音，這次像是在命令，可小車依舊不理會，眼見幾步就要走進考場大門。
羅偉東這次是真生氣了，見懷里的小祖宗哭得越發傷心，直接聲音提高八度：“你給我站住！你老師呢！”
王小虎沒法忍了，后退一步繞開季洋師姐。
眼見現場又要失控，幸好往前沖出的王小虎一瞬被季洋一把拽著領子揪了回來。
老師不在也輪不弟弟妹妹們來出頭，季洋深呼一口上前，也不客氣地給出回應，“這位老師，請你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羅偉東根本不在意季洋脖子上的帶子，在他眼里這帶子只能嚇唬嚇唬這里的工作人員，可管不了他們這些游擊隊員，大不了明年他帶學生換一家考就是了。
見季洋湊上，他直接指著怒哼哼的王小虎，也不管季洋和眼前這些小孩是什么關系，發難道，“你是他們的老師嗎？！你看看這些孩子都是什么行為？”
季洋自知王小虎剛才的行為有些過激了，但也毫不畏懼回擊道：“我不是他們的老師，但沒有搞清楚事情之前，大家最后管好自己的嘴巴。”
說著上前再次向歐陽舒恒遞出紙巾，“同學先別哭了，你的老師就在這，你告訴你的老師，到底是誰搶了你的東西？”
羅偉東一時間冷靜許多，剛才他是有點失態了，跟著低頭看向懷里，輕聲問：“舒恒你說。”
歐陽舒恒剛準備接過紙巾，考場大門被推開，男評委探出頭。
場面一時再變。
見遲遲沒學生進來，兩個評委在里面坐不住了。
外面的動靜兩個評委都聽見了，可這種事往年也不是沒有，孩子吵吵兩句老師拉開不就行了，探出頭一看，眉頭一皺，望著季洋心道稀罕了，巡察組不在辦公室吹空調喝茶跑這來干什么。
男評委目光環視一圈，還沒搞清楚這么回事。
只見歐陽舒恒縮回伸出的手，沖著男評委尖叫大喊：“考官老師！！那個女生說要撕爛我的嘴！！”
現場的安靜再次被歐陽舒恒打破。
不嫌事大的小姑娘本想接過季洋遞來的紙巾，結果一看評委老師都出來，一聲更高的“哇”響，像是被天大的委屈掐住脖子。
而就在這時，遠遠一道聲音傳來，季洋聞言心里一松。
“怎么回事？”
頓時間所有人又向樓梯口望去。
看到老師正快速跑來，距離考場入口半怵，猶豫不決的小車心里終于感到了一點委屈。
她剛才本想推門，結果聽見那個男的兇季洋師姐。
一切就發生在幾口呼吸之間。
李安剛才正準備上來看看，結果還沒從地上站起來，就聽見樓上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吵鬧聲。
尤其是王小虎那聲辨識度極高的“你撒謊！”
接著他拔腿就跑，上來就遠遠看見考場大廳門前堵滿了人。
“怎么回事？”
李安擠開圍觀人群，一進圈就看見小北幾人義憤填膺的看著他，季洋站在幾個孩子前面，另一邊一個女孩在一個大人懷里哭。
考場門口掛著黑牌的考官，還有巴巴望著她的小車。
場面說不出的混亂，這都干什么呢？
李安也顧不上管別人，環顧一圈直接問向季洋要答案，“到誰了，都考完了嗎？”
小季如實道：“到琳琳了，只剩琳琳沒考了。”
李安望向門口的小車，“快進去啊，沒看考官老師等你呢。”
男考官見兩邊的老師都來了，轉身就進去了，嘴里嘟囔道，“快點昂，都幾點了。”
就在小車剛準備轉頭進去，羅偉東又開了口，這次是沖著李安，語氣還算溫和，“請問你是這些孩子的老師嗎？”
小車聽到這聲音這次沖著老師去了，立馬轉過身。
李安卻像是沒聽見，依舊看著門前，笑說：“干嘛啊這是，快點，車琳你進去，外面沒你事。”
羅偉東一聽‘車琳’二字，心跳漏了半拍似的。
心說這孩子是車琳那眼前這個戴帽子的男人豈可她不就是李安？！
可他隨即卻搖了搖頭，不可能，李安怎么會讓車琳考級。
單這一條，他就斷定此人必不可能是李安。
然而下一幕卻讓他徹底傻了。
見小車走進考場，李安帽子一摘，直接轉向羅偉東，眼神不冷不熱，“我是他們的老師，您哪位？”
羅偉東看清眼前這張臉，瞳孔瞬間收縮，心中猶如一萬只草泥馬跑過。
居然真是李安！！
這不尬住了嗎！！
羅偉東心里苦不堪言，心道歐陽舒恒你真是我祖宗！
連忙松開懷里的歐陽舒恒，羅偉東上前彎腰賠笑：“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沒認出您。”
說著伸出雙手，“李安老師幸會幸會。”
現場的畫風直接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望著這一幕，劉豐瑞覺得自己快爽飛了。
王小虎現在只想老師直接伸手給那男得兩個大耳刮子。
馬可在組織語言。
季洋長出一口氣。
只有小北望向了考場方向，心說希望琳琳不要被剛才的事情影響。
說來也怪，剛才還鬼哭狼嚎的歐陽舒恒現在也不哭了，跟在老師身旁我見猶憐地望著李安，兩只眼睛水汪汪的。
只不過這名李安老師并沒有看她。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安伸手和羅偉東握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音流閃電從考場里傳了出來。
門外所有人不自覺望去。
而門內兩名考官已經被眼前鋼琴前的景象驚到合不攏腿，鋼琴前坐著的哪里是一名考生。
腕移指落間，那聲音，那動靜，那身段，哪分明是一個小演奏家。
太快了，快到令人目不暇接。
太穩了，溫到讓人察覺不出一絲強弱波動。
太爽了，爽到讓人只想一直聽下去。
所以這是一個只有八級的孩子可以演奏出來的音階嗎？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孩子不可能是別人了。
在蓉城，她只能是李安的那名金獎得主學生，車琳。
一想到這，男評委不由自主地想起剛才那個戴帽子的身影。
電光火石間，他耳邊的音階已經悉數彈完。
門外。
一片安靜。
只有歐陽舒恒驚恐的瞳孔抖動不停。
而然恐懼并沒有就此結束，接著她就聽到漫天音符如同輕飄飄的花瓣在空中飄蕩一般。
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聽著耳邊的琴聲，歐陽舒恒一時間竟然有些不難以確定，這首似乎應該叫花紋的練習曲，她去年考八級的時候究竟有沒有彈過。
所有人都聽得到門內傳來的琉璃琴聲，李安也聽到了。
他心說還不錯，至少從音樂里聽得出，小車沒有被受到什么影響。
那么接下來。
李安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您怎么稱呼？”
羅偉東：“李老師客氣，羅偉東。”
李安輕輕點了下頭，“羅老師稍等，“接著，“季洋，怎么回事。”
羅偉東忙繼續賠笑：“誤會誤會，李老師，誤會，小孩子之間的幾句口角。”
幾句口角？
李安剛才可是聽見了那句刺耳的——“老師，那個女生說要撕爛我的嘴。”
這是孩子們之間的幾句口角嗎？
不過還好，當時她聽到的聲音不是他熟悉的。
這話剛才要是從小北或車琳嘴里傳出，他真怕他當場就要暴走了。
現在來看，剛才喊這句話的，應該就是羅偉東身旁的這名女孩了。
他不是針對誰，這一圈就那么幾個小姑娘。
而這名女孩口中的“那個女生”，想來應該不是小北，就算小北氣急了，大概也想不出“撕爛你的嘴巴”這種詞兒。
季洋就更不可能了，季洋怎么會和一個小孩一般見識。
所以把此刻所有在場的人都算上，“那個女生”，說的只可能是車琳。
但對不起，李安不信。
小車是個什么孩子？
小時候會把后廚被打死的老鼠找地方埋了，走路遇見螞蟻窩會停下繞開。
這樣一個孩子，怎么可能說出這么惡毒的話。
所以李安不信。
他認為小車是被誣陷了。
可如果小車沒有被誣陷。
換句話說，小車確實說出了這句話。
那問題，可就嚴重多了。
李安不覺間臉拉了下來，他想知道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情況下，小車才會說出這種話。
“季洋，怎么回事。”李安這次沒有再理會羅偉東。
季洋還在整理，倒是一旁王小虎先咽了咽口水，老師一般用這種口氣說話時，那就是真的生氣了。
這方面他可太有經驗了。
而通常老師真的生氣之后，后果沒有一次不是嚴重的，他就是那個如山的鐵證。
片刻，
“老師，具體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季洋兩步上前，指著歐陽舒恒說道，“就是這個女孩一從考場出來，就攔住車琳不讓琳琳進。”
歐陽舒恒突插話，“不是的！”
羅偉東忙讓歐陽舒恒閉嘴，他正好也想聽聽到底怎么回事，攔著人不讓人進這事，他相信歐陽舒恒能干得出來。
“別，”李安打斷，對羅偉東說：“羅老師，讓孩子說下去。
羅偉東見狀沒辦法，只能松開歐陽舒恒，心道親祖宗你可悠著點，眼前這位老師可不歸你爺爺管啊，咱是一點也得罪不起。
嘴上，“舒恒，你原原本本告訴李老師到底發生了什么。”
歐陽舒恒也不委屈了，抹干眼淚，一副講道理的樣子，卻閉口不談堵人的事情，“李老師，是她先瞪我。”
李安：“她怎么瞪得你？”
歐陽舒恒：“用眼睛。”
李安差點被這回答逗笑，搭配著屋里小車演奏的花紋，實在有喜劇效果。
這時王小虎遠遠地：“老師，車琳沒有瞪她，她出來的時候車琳在看譜，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李安可以不信王小虎，但他信小車入場前的看譜習慣。
轉臉卻溫和問，“她為什么瞪你？”
忽然，王小虎的師生指數降至95一組小字飄起，李安一時間更明白怎么回事了。
歐陽舒恒見眼前的李老師信了她，心里又得意起來，“老師其實也不全是她的錯，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王小虎大驚，居然有如此不要臉的人，再看老師一臉平靜的樣子。
王小虎要瘋了，老師你剛才的殺氣呢，你糊涂啦？！你信她個鬼，你居然不信我！！
不過聽到一旁劉豐瑞小聲湊到他耳邊說的話，王小虎頓時又覺得劉豐瑞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就在這時，李安眼前又飄起一行提示，王小虎的師生指數提升至98。
無語，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繼續說，”李安暫時也顧不上其他幾個小子的想法，又問歐陽舒恒，“你不對地方在哪？”
歐陽舒恒終于等到了這句話，“老師，上午她過來要凳子的時候我們就應該主動還給她。”
剛聽小北講完這段的季洋，再聽歐陽舒恒這么說，心里也實在忍不住罵了句小碧池，才多大的小女孩就這樣，這長大了還了得？
“你說你們？”李安露出疑惑表情，四周環顧著問，“還有誰？”
歐陽舒恒聞言心道自己說漏了嘴，要是讓胖子兩人過來肯定會全都交代。
她正想著怎么應對，只見自己的老師轉頭：“馬浩銘，你過來。”
小胖子唯唯諾諾跑來，“羅老師。”
歐陽舒恒忙搶在前面：“老師，你聽我說。“
“你閉嘴。”羅偉東此刻也不顧不上小金主的情緒了。
他先給李安認了個錯，然后推了推眼鏡，“李老師，這個事情我知道一點，上午幾個孩子確實因為幾個座位拌了嘴，我過去的時候，您那個孩子看著挺沖動。”
羅偉東指了指王小虎，“然后我就說了兩句，想著讓孩子們趕緊散了，擔心別再出什么事，接著您那三個孩子就走了。”
“然后我叮囑了歐陽三人幾句也走了，我還有幾個學生在其他考場，后面又發生了我也不太清楚，再回來的時候就聽歐陽說有人要打她什么之類的。”
羅偉東邊說邊留意李安的神情，見李安沒反應，接著補了一句，“我看孩子也是隨口一說，您也別往心里。”
李安點點頭，轉身，厲聲，“王小虎。”
王小虎可等到登場的機會了，“老師。”應聲跑來。
李安冷著臉問王小虎：“你是不是剛才在下面沖動了。”
王小虎沒想抵賴，但，老師你聽我解釋。”
李安直接將其打斷：“你就告訴我你是不是在下面沖動了。”
王小虎腦袋一耷拉，不情不愿地“嗯”了一聲。
李安露出滿意微笑，“這才是誠實的孩子，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錯了就是錯了，沖誰發火了，現在道歉。”
頓時間，羅偉東開始覺得事情不對了。
忙阻攔，“沒事沒事李老師，孩子還小，不懂事。”
李安擺手：“羅老師，話不能這么說，就是因為孩子還小，更不能縱容他們。”
羅正瀟嘴角微微一扯，再次尬住。
“道歉。”
李安轉向王小虎再次下達指令，聲音雖不大，卻給人一種不可置否。
所有人不由看向王小虎，現場再次安靜。
片刻。
王小虎的師生指數下降到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