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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車琳往事,歲月的序章

  才三百?

  不合理啊。

  馬可爸爸確實沒想到李安的私人課程居然這么便宜。

  可這話他也不好問。

  他今天帶馬可過來也是想問問以后能不能在李安家上課,馬可小學畢業了,他們要從昱東附近搬走,新家距離梅莊這邊近些只是其一,其二是他認為送孩子來老師家上課能學到更多東西。

  “那以后我就直接送他來您這,您看。”馬可爸爸直接提出。

  李安第一時間沒有答應,“我記得馬可昱東的課我看也不多了,先把那邊的上完吧。”

  馬可爸爸心下李安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按理說同樣的一個小時,他把馬可送來李安掙的更輕松更多才對啊。

  李安看出馬可爸爸的疑惑,但也沒解釋。

  馬可爸爸一番尋思,開了口,“是這樣李老師,這不孩子要準備考試了。”

  李安點點頭。

  馬可爸爸:“我和他媽原計劃是等他參加完這次比賽,想把他的鋼琴課暫停一下,希望您這邊也理解一下。”

  李安又點點頭,“理解。”

  馬可爸爸接續說道:“估計需要六周左右,如果您這邊覺得這個時間他能耽誤,我想等孩子都忙利索了,也快到假期了,到時候我和您聯系,到時就讓他直接來您這。”

  “學校那邊課能退就退,不能退就算了,也沒剩幾節課了。”

  馬可爸爸把自己的想法大概的說了說,李安覺得這家長夠敞亮。

  于是給出答復,“既然這樣退課的事您就別管了,到時財務會聯系你。”

  馬可爸爸放下心,他還擔心給馬可請假對方不愿意,不都說學琴不能斷嘛。

  “太好了李老師,謝謝您,課的話能退就退,您這邊可千萬別為難,犯不著。”

  李安擺手:“那不行,花錢報的課,不上了沒有不退的道理,這事您等信就行了,不過您這邊還得幫我個小忙。”

  馬可爸爸:“您說。”

  李安:“您大概也知道,我從去年入冬就不再收昱東的學生了,只是負責幫忙招招生,因為接下來的工作變動,以后我就不在外面帶少兒鋼琴了。”

  “但是還做少兒鋼琴培訓這一塊,陣地就轉移到我這個臨時的小工作室了,外面重點做藝考培訓。”

  馬可爸爸:“嗷嗷,就是八樓新開的那個學藝校。”

  李安:“對,我這里對外少兒鋼琴課的收費實際是五百,但是像您啊,于小北王小虎的爸爸媽媽啊,這些出于信任想繼續讓孩子和我學習鋼琴的家長,對你們,我這邊就收三百。”

  “這個事兒啊,只有你們幾個家長知道,您明白我的意思。”

  馬可爸爸:“哎喲李老師,這不行,您也不容易,馬可該怎么..”

  李安打斷:“您要想送孩子過來,這事就得聽我的。”

“來喝茶喝茶。”說著他招呼馬可爸爸喝一口  兩人端起茶杯,馬可爸爸喝了一口就說這龍井好,李安也覺得好,但他也不出哪好,秦勇給他他就喝唄。

  “李老師懂茶。”

  “一點不懂,瞎喝,什么茶都喝。”

  哈哈哈——

  兩人又聊了一會幾個孩子,李安感嘆,“這一轉眼,幾個小東西都要上初中了。”

  馬可爸爸:“可不,昨天散場的時候,幾個孩子湊到一起,我看變化都挺大,就馬可還像個小學生。”

  李安笑:“發育晚點也不是什么壞事。”

  “是是,”馬可爸爸跟著笑笑。

  一時無話,陳璇屋里的長笛聲剛落下,書房又傳來了鋼琴聲,

  片刻。

  “成,那就聽您的,謝謝李老師了。”

  “也是和這幾個孩子的緣分,趕上了咱們就不說別的了。”

  馬可爸爸:“看得出來,您對這幾個孩子是真的上心,我們當家長的有時候可能都沒那么仔細,馬可能遇到您真是他的運氣。”

  這話可不是奉承,和那么多老師打過交道,馬可爸爸就沒見過這一號老師。

  要換做平時,李安倒也不會羞于承認這一點,們心自問,他是個認真負責的老師。

  可就在昨晚,他親自把馬可從晉級名單里拿了出來。

  無論如何,這次是他欠了小馬一次。

  不過眼下和馬可爸爸這邊也聊清楚了,他在昱東的最后一樁心事也算是了卻。

  總體來講,今天下午比他料想的要順利一些。

  “您就放心把馬可學琴的問題交給我,這孩子..”

  李安正說著,茶幾上的手機不適時宜地響起。

  見李安沒有要接的意思,馬可爸爸掏出自己的手機,“沒事沒事,李老師您快接,別耽誤事。”

  李安見狀拿起手機,見是個陌生號碼。

  片刻后他接通。

  “喂,您好。”

  五秒后,他童孔勐地一縮,兩道眉毛已是擰成一團。

  “還在燒嗎?!”

  少有的,李安沒控制住語氣。

  病房外,車耀光正拿著桑萍的手機給李安打電話,從夜里忙到現在,他手機電量就剩百分之一,隨時會關機。

  一早他就想和李安打這個電話,可車琳非不讓。

  眼見著再過幾個小時就要比賽了,孩子燒是退了,可身體很虛弱,他不想讓車琳去參加了,可車琳說必須要去參加。

  他沒辦法,只能出來偷偷給李安打個電話征求一下李安的意見。

  如果李安說能參加,他就等車琳一會打完吊水帶車琳車琳吃點東西,然后差不多了到時間就帶車琳去比賽現場。

  “退了退了,李老師您別擔心,燒已經退了。”

  “哎,也怪我,昨天晚上他洗完澡沒吹頭就睡覺了,睡覺前還把窗戶打開了。”

  “現在就是身體有點虛弱,不停地咳嗽,所以您看今天的比賽...?”

  片刻。

  “好好,我明白了,謝謝謝謝,您快忙您的,她這瓶馬上就打完了,我們馬上也要回去了,帶她吃點東西我們就回家。”

  “嗯,嗯,好,有什么情況我這邊第一時間和您聯系,好好,李老師您忙,嗯嗯。”

  掛了李安的電話,老車連忙回到病房,床頭桑萍削好的蘋果上面只有兩排小牙印,女兒又睡了。

  桑萍小聲問:“李老師怎么說。”

  老車:“讓她好好休息。”

  桑萍:“她剛才還說想回家再練會琴,怕晚上彈不好。”

  老車嘆了嘆,坐到了病床的另一邊。

  望著女兒蠟黃的小臉,他又想起第一次帶女兒上鋼琴體驗課的場景,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下課了,女兒還坐在鋼琴前不愿意走。

  后來他還是咬著牙,在周圍大多數人認為他瘋了的情況下,買了臺鋼琴。

  說來他得感謝鋼琴這個東西,代替他陪伴了女兒一段不短的時光,那段他最艱難的時光。

  那一段,父女二人相互依存,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在不大的出租屋里,聽著小床上的均勻呼吸聲,他都忍不住抹眼淚。

  他覺得生活對他不公平,又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

  其實車琳小時候是很活潑的,即便是只有父女二人的生活,車琳也沒有成天喊著要媽媽,平時能自己刷牙洗臉洗襪子,周末就跟他一起呆在酒店后廚。

  他當時是酒店的二廚,有個給他幫忙的小徒弟,小徒弟小時候就沒了爹娘,也沒什么文化,酒店招后廚的時候不知從哪流竄來的,本來他沒打算要這個小徒弟,但了解情況之后,他還是收下了對方。

  他爹死的也早。

  就是這個小徒弟,一邊幫他配菜打荷,一邊幫他照顧照顧小車琳。

  后來這個小徒弟還能幫他接女兒放學,平時帶帶女兒,這更是讓他省下不少時間和精力,用在掙錢上。

  可直到有一天,他下班回到出租屋,發現女兒還沒有睡覺,一個小人兒蜷在小床上哭。

  他嚇得忙跑到床邊問怎么回事,女兒紅著眼告訴他,說班里的同學從來都不喜歡和她玩兒,說她身上有臭味。

  想想一個整天和一群后廚大老爺們混在一起的小孩兒,又沒有媽操心照顧,有些方面可想而知。

  就是那晚,車耀光抱著女兒一宿沒睡合眼。

  就是這么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從不和同齡的孩子攀比,問他要穿什么好的,用什么好的,連零食都不要吃。

  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有什么用什么,沒有也從來不會要,還把他平時給的零花錢攢起來,說要給他他買個不把臉刮爛的剃須刀。

  就是這么個女兒,卻跟著他在本該享受快樂時光的年齡受活罪。

  他恨啊,恨自己為什么這么沒出息,一想到女兒之前在學校不知道還受過多少氣,他的心就碎不成渣。

  他不能再在酒店里干了,家里也不能再沒有個女人了。

  半個月后,他帶著徒弟辭去了酒店的工作,與他一同辭去工作的還有的一名外來務工的女服務員。

  兩人已認識多年,對方也是個苦命人,與他有著同樣的離異經歷,不過對方沒孩子。

  女服務員叫桑萍。

  辭職后,車耀光身上還背著每個月的期房貸款,租門面購置后廚設備已經把他榨干,直白點說,三個月內不開張,他就要開始借錢生活,不然一家人就要和他一起喝西北風。

  沒錢,是真的沒錢。

  所以更沒有婚禮,沒有鮮花,甚至連一件像樣的贈予禮物也沒有。

  只有小徒弟親手用胡蘿卜凋的一盤百年好合。

  一桌飯,出租房里,幾個廚師服務員一頓喝的酩酊大醉。

  這就是兩個城市游民的再婚婚禮。

  可桑萍絲毫不在意,也不覺得委屈。

  反而她覺得未來能和車耀光這樣的男人一起生活是她的幸福。

  有了屬于自己的新家,有了屬于自己的小生意,對于生活,兩個人都有了新的盼頭。

  好女旺家,餐館里,桑萍將后廚以外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家里,桑萍任勞任怨,大小家務從不讓車耀光沾手,視車琳如己出。

  熬過艱難的起步階段,經過幾年發展,一家人日子如今雖過得不算紅火,但總算是在這個城市站穩了腳跟,吱吱的到來更像是為這個家帶來了新的希望,然而并非一切都在向好的發展。

  漸漸地,車耀光發現女兒變得沉默起來。

  說來話不長,自從車耀光的再婚之夜過后,車琳就變得不愛說話,搬進新家之后更是常把自己鎖在屋子里。

  深知對女兒的虧欠,車耀光大小事都依著女兒,從不逼迫女兒如何如何。

  可隨著車琳的個頭一天天長高,性格卻越來越孤僻,易怒易躁,不說話,不寫作業,不交朋友,成績常年在班級墊底,也不交朋友,車耀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想參與到女兒的日常生活中,可女兒總是對他搖頭。

  他只慶幸自己當年咬牙堅持,支持女兒學鋼琴,讓女兒的生活不至于沒有半點色彩。

  直到去年暑假過后,漸漸地,他欣喜地發現女兒又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開始寫作業了,開始不那么拒絕他和桑萍了。

  起初他以為女兒長大了,后來他才知道,這一切是因為女兒的新鋼琴老師。

  桑萍帶女兒從李老師的音樂會回來,告訴他,車琳和其他幾個李老師的學生玩的還挺好。

  這讓他意識到自己一家可能終于遇到貴人了,他幾次想聯系李老師,可一和女兒商量,女兒的情緒就變得很激動,所以他一直都不敢有什么動作。

  直到有一天,車琳拿回家一個節拍器,讓他有了一個恰當的機會。

  就在前不久,和女兒好說歹說,他終于有機會送女兒去上次鋼琴課。

  干了小半輩子餐廳,老車什么人沒見過,和李老師短短幾句交流中,他就感覺到對方是個非常好的人。

  性格平易近人不說,說話沒有一點架子,在談到女兒學琴的問題時,發自內心的給予肯定。

  加之前天夜里桑萍和他說的那些話,更加堅定了讓女兒和李安老師一只學下去的想法。

  他在等,等藍天杯結束請李老師吃飯,這是他和李老師在教室里約定好的。

  然而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昨晚,就在昨晚,釘子告訴他成績出來了,車琳在第一輪比賽拿了第一名,99.2分。

  他激動的提前關店跑回家,發現女兒正在客廳里給吱吱喂吃的。

  這一幕也深深的刺激到了他,像是所有的一切又在發生變化。

  他問女兒想要什么?

  女兒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女兒說,想和老師打個電話。

  當時已經十點多了,可他還是硬著頭皮給李安撥了過去。

  令他驚異的是女兒不但沒有拿著電話回臥室,和李老師講話的時候居然還笑了。

  車耀天已經不知多久沒有見過女兒笑的那么開心了。

  那一刻,他差點沒忍住。

  而這一刻,望著床上的小人兒,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這時一張衛生紙遞了過來。

  忽然他兜里的手機響起,他接過手機抹抹眼角,掏出手機。

  是釘子的電話,結果電話響了兩聲他的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桑萍接著遞來自己的手機。

  車耀光給釘子撥去,對方占線。

  接著他又撥,對方秒接。

  “咋了?”他問。

  電話里,“師傅,琳琳好點了嗎?”

  車耀光:“不燒了,吱吱乖嗎?”

  釘子:“能吃能睡的,一點沒鬧,我剛還和老板娘發了個小視頻,那琳琳晚上還去參加比賽嗎?”

  車耀光:“不參加了,你把冰箱第三層那只老母雞拿出來化凍,然后用米水泡一下。”

  病床上,車琳迷迷湖湖掙扎著又要坐起來。

  虛弱的張了張嘴,“我要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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