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李安什么也沒有說,就安靜的坐在季洋身邊,留意著方媛每隔幾分鐘發來的信息。
又十分鐘后,方媛又一條發來信息發來告訴李安下一個就到她的同伴了。
方媛的同伴是第十一個,也就是說到季洋還剩下四個考生。
時間差不多了。
李安等到季洋這最后這一遍譜子看完時輕輕開口道:“該走了。”
季洋合起樂譜,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這才發現報告廳里幾乎都快沒有人了。
“給。”
胡蓉把準備好得兩片暖手貼拆開遞給季洋,季洋接過把暖手寶塞到了手套里。
整理好大衣的帽子,季洋看向父母,見二人并沒有收拾東西的動作,片刻后輕吐一口,問道,“你們真不過去了啊?”
三口人在下樓的電梯里的時候,老季對季洋說一會兒就讓李老師陪著你去考場就行了。
胡蓉聽女兒這么說,心里又有些遲疑。
“我和你媽還過去干啥,我們就留著看東西,等你回來咱們就出發去你姑姥姥家。”
老季在胡蓉前面先開了口,“行了,快和老師快去吧。”
季洋點點頭。
臨走前李安讓她再檢查一下證件。
檢查完畢,一切就緒。
“爸媽我去啦。”
季洋說完跟上李安向著報告廳大門外走去。
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老季笑了笑,接著和胡蓉開始收拾東西。
老季知道,女兒心里一定知道他們是想讓他們跟著過去的,所以最后才問了那么一句。
肯同時他也清楚女兒的性格,他們跟著的話,多少會讓洋洋多出一份心理負擔。
女兒能體會到他的心情,他們又怎么能不為女兒考慮。
到了這一步,他們也沒什么能做的了。
能讓女兒在走進考場前少分一絲心,他們去不去都不重要。
反正有李安跟著他們也放心。
沒兩下的功夫二人便收拾穿戴好。
夫婦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解脫感。
無論如何,當一會兒他們再次見到女兒的時候,這個家關于藝考的話題就算翻篇了。
胡蓉此刻的感覺和中午還不一樣,中午她還在展望洋洋上大學之后這個家會變成什么樣。
眼下她只想讓洋洋好好放松一下。
“你說要不咱們過年帶洋洋出去玩玩吧。”
胡蓉這么一算,打從女兒初中畢業之后,一家三口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出去旅游過了。
“行啊。”
老季覺得媳婦這個提議不錯,就是不知道洋洋愿不愿意。
“回來咱們和她商量商量。”
這個事情就得看季洋了,要是季洋愿意他沒有任何問題。
胡蓉:“你家那邊?”
老季:“沒事,有成亮兩口子張羅著就行了。”
他們也不是每年過年都不在家,全家人都知道今年他們家情況特殊,過完年洋洋就要開始準備文化課了,一忙又是小半年封閉。
加上他們上半年生意也忙,想想確實也沒有比過年期間更適合一家三口出行游玩機會了。
“關鍵還是看她。”
季成光說道這個就忍不住嘆氣:“你說這丫頭小時候還愿意和他咱們到處跑,你還記得那會我在羊城跑業務那會兒,每次走之前她都纏著我,非要跟我去,連學校都不愿意去。”
胡蓉怎么能忘記那一段,要是沒有那一段夫妻二人拼死拼活的跑,估計現在這個家也沒有這般光景。
老季:“你再看看現在,越大越不愿意跟我們出去了。”
胡蓉一聽這個,譏笑道:“也不知道誰成天說我,哎呀女兒都多大了,你還得跟著她去上大學啊,你要跟著她一輩子啊.”
“這會兒又開始嫌洋洋不粘著你了。”
老季“嘖”的一聲,臉一板,停下手里的動作看向媳婦你反擊道,“兩碼事。”
“你那就是多余,就是瞎操心,兒大不由娘的道理你不懂嗎。”
“我純粹就是感慨,說時間過得太快了。”
老季搖頭,嘴里下意識跟了一句,“你就是隨了二姨了,說話就喜歡和人抬杠。”
他話一脫口,就后悔了。
胡蓉瞪眼:“我二姨怎么了,當初要不是我二姨夫帶著你天南海北的跑,你能有今天嗎。”
老季就知道,又把馬蜂窩給捅了,攤手認輸道:“你看你看,我又沒說你二姨不好,就說你娘兩說話一個樣,愛和人抬杠,你看上次給二姨夫氣的跑咱家呆了半個月,兩人加起來都是快一百五十歲的人了。”
胡蓉知道,可她就是不能聽見有人說她二姨不好,不過鑒于今天這個日子她也懶的和對方計較,“你好,你家人都好行了吧。”
老季被媳婦整的是心里連連嘆氣,這話他是真沒辦法再接下去了。
他再接下去,九成九又得說到兩人結婚時的彩禮問題。
老季當年成家的時候家里困難,確實在胡蓉的彩禮上多少寒磣了點。
這件事老季心里一直也都覺得挺對不住媳婦,所以一直以來他對胡蓉這大家子都是盡心盡力。
不論大事小事,但凡有事,他都沖在前面,后來事業發跡了就更不用說了。
“你吃了。”
胡蓉遞過來一個大蘋果,這個蘋果本是胡蓉給季洋準備的,以防季洋上場前忽然喊餓。
現在也用不上了,再裝包也占地方。
吃就吃,正好中午沒吃飽,老季接過嘎嘣大口咬下,蘋果汁呲的嘴邊到處都是。
他也不擦,還夸這個蘋果真好吃,皮笑肉不笑的看得胡蓉牙癢癢。
“德行。”
嘴里說著懶得理你,還是從包里抽了張出來,“趕緊把嘴擦擦,丟人。”
老季嘿嘿一笑,這才接過紙巾將嘴邊擦干凈,咽下口中的果肉接著問道:“你想去哪玩?”
這個問題還真給他著了,胡蓉前段時間聽朋友說清海湖那邊有個日月山,日月山里有個廟可以祈福。
說那個祈福特別靈驗。
當時她就想如果自己能去一趟,一定要為洋洋祈道福。
老季向來不信這些東西,不過媳婦都這么說了,那就這么定了。
說來這些年夫妻跑過那么多地方,都是繞著東南沿海城市轉,正經西北他們還真沒去過幾個地方。
洋洋就更不用說了,壓根就沒再往北邊去過。
“成,聽你的,咱們這次就去西北。”
胡蓉想去歸想去,可既然是帶著女兒出去,那還得看女兒想去哪。
老季害的一聲,直接拍板,“她說不算。”
胡蓉翻了個白眼,什么時候在這個家自己變成了最大的了?
可是即便知道老季是哄她開心,她心里也還是能泛起一絲兒甜,就像兩人剛搞對象那會兒家里電話忽然響了。
那會老季成天給她家里打電話,最后打的她都煩,可接了電話又舍不得掛。
“不吃了?”
見老季準備把剩的半個蘋果扔到垃圾袋,她沒讓扔,自己接過又啃了兩口。
確實甜。
收拾好東西兩人穿好衣服坐回座位。
“哎李老師老家不就是在西北嗎?”
老季笑:“說你反應慢呢。”
胡蓉瞬時便明白了:“那洋洋肯定想去看看。”
老季:“往北走都在一條線上,到時我們也去李老師老家轉轉玩玩。”
胡蓉:“大過年的好嗎?”
老季:“過年就圖個熱鬧,應該沒什么事兒。”
胡蓉:“那咱得自己開車才方便。”
老季正琢磨著自駕的事,接著會轉頭看向媳婦,口氣略帶質疑道,“你這都多少年都沒開車上過遠路了,還行嗎。”
胡蓉呵呵一笑。
當年跑長途的時候,還真就是兩個人輪班,一個開車另一個睡覺。
有時候老季白天力出多了,上路就困,那還就得靠胡蓉多開一會兒。
“瞧不起誰呢。”
老季又被媳婦的表情逗樂了,“行,那這次你開,我給你指路。”
話間兩個人已經開始研究路線了。
像是剛才什么不愉快都沒發生過。
二十分鐘后,季成光的手機響了。
“是李老師。”
頓時二人便把出游的事情拋之腦后,老季連接起電話。
李安電話里只說了一句。
“季洋進去了。”
二人連忙拎著東西向著考場走去。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校園里比白天更加安靜了。
從演播廳的大門走進演播廳還有一條不到十米的通道。
這是季洋第三次經過這里。
第一次她還是一名準藝考生,在老師的陪同下,她來這里看奧拓的大師課。
當時她好緊張,據老師說每一名省內的師哥師姐都在這個演播廳的舞臺上演奏過。
她就想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幾個月后要參加考試的舞臺,進門的時候還往李安身后的躲了躲。
走進去之后發現這里的木頭味好好聞,接著就看到了純木質的舞臺上,溫暖金色燈光照在黑色三角鋼琴的漆面琴板上,不停地一閃一閃,和她的小心臟似的。
第二次是她參加初始的時候,這時她已經是一名真正的藝考生了。
通過這條通道,她將走上她夢想的考試舞臺。
第二次走在這里,沒有了老師的陪伴,她顯得有一點焦慮,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有五個考生同學一起陪她。
盡管那時她又經過了幾個月的訓練,可走在這條通道里,她依然緊張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排在她前面的同學發揮的不太理想,她想她也不會那么快從緊張情緒中將自己解放出來。
這是她第三次走在這條通道。
這一次她身邊既沒有老師,也沒有同學。
可這次她的身份又不同于之前,今天的她是一名通過蓉城音樂學院鋼琴系初試的藝考生。
此刻她也奇怪自己為什么沒有什么緊張情緒。
不過她也沒有時間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幾秒鐘的時間她便走到通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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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一瞬,門內的柔和燈光照射在了她的身上。
舞臺上的黑色鋼琴就像她第一次走進這里事那般,熠熠發光。
向著鋼琴的方向,季洋從舞臺最左側的旋轉木梯走上舞臺。
篤篤篤 鞋子踩在舞臺的地板上,發出清晰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演播廳。
她挺胸抬頭,目視前方,任由黑色裙擺隨著兩腿的擺動而起起伏伏。
走至鋼琴旁,季洋撫琴轉身。
這時她才看清今日舞臺下的陣勢。
九名考官。
比初試的考官人數足足多了近一倍。
魏老師為首正中,一身黑衣黑褲,面色嚴肅。
手右手分別坐著兩名看起來和她老爸年齡差不多的中年男老師。
兩人的表情看起來雖不似魏老師那般嚴厲,但也給人一種內在的鋒芒。
其中一人那審視的目光幾乎已經沖到了她的面門,她知道這名老師,就是她初試的主考官,也姓李。
接著兩側各坐著三名稍年輕的老師,男女都有,看向她的目光也是神色各異。
她清楚。
就是這九個人,組成了以魏老師為首的蓉城音樂學院鋼琴系的教師隊伍。
而在這一刻,這個團隊無疑代表著整個蓉城乃至華國西南部最高級別的鋼琴評委團。
終于到了這一刻。
季洋面帶微笑輕輕向著臺下輕鞠一躬。
今天她將當著這個評委團的所有成員面前,演奏她的復試曲目,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
從定下這個曲目到今天,為了讓她能演好首曲目,她清楚她老師已經拼盡了全力。
老師親手為她定下了這歌曲目,最后又親手送她走進考場的大門。
期間老師已經拼勁全力。
關于這首貝多芬作品于她和老師之間的故事,每一幕都清晰的刻在她的腦海中。
所以,剩下的就交給我吧,老師,我也一定會拼盡全力將它在這個舞臺上徹底完成。
想到這里,季洋心中驟然澎湃,一股火一般的斗志頓時從腳底點燃一般。
隨著她的眼神一變,這一刻臺下的九名評委一瞬都感受到了舞臺中心爆發出的氣勢。
不錯。
魏三碗很滿意季洋今天的狀態,這可以說是他見過在季洋身上展現出的最好狀態。
從入場到上臺,從上臺到鞠躬,季洋完全像是一個充滿自信的演奏者,而非是一個面臨復試考場的考生。
從登臺的精氣神來說,季洋已經超過了今天絕大多數的考生。
和魏三碗感受差不多,尤其是那些看過季洋初試的考官,他們意外于季洋一周過后的變化。
他們切身的感受到了一周后的今天,這個女孩變得更加從容不迫了。
霍曉東點點頭。
然后輕輕抬起手,“可以開始了。”
他這一嗓子,季洋積壓在胸口的氣像是找到了一個釋放的地方。
再呼吸,她覺得自己更加輕松了。
落座。
霍曉東見狀靠到了椅背上,等待著欣賞李安這位愛徒的表演。
老實說,他很期待。
此刻考場門外,望著考場大門,李安握著暖手寶,五指攥的愈發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