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易、萬劍一都說得有理有據。
甚至于關于田不易后來偷襲萬劍一大營這事,萬劍一都承認當時好似神智不怎么清醒,若真的認定田不易是殺了水月師妹的人,他萬劍一怎么可能那般輕信田不易,導致大營被偷呢?
這明顯不符合邏輯!
但他萬劍一還真就這么干了。
管中窺豹。
他們大概率是真的被魔性給影響了神智,導致深陷在了殺戮、愚蠢的循環之中而不自知!
是的。
萬劍一、田不易兩人越是細思、回想,越是覺得過往只知道戰斗、指責、怒懟的自己很是愚蠢!
如今他們漸漸覺醒本我。
深思過后。
他們一致認定,若真的按照本我性格來行事,他們是不會那般渾渾噩噩千百萬年而不自知的!
但他們在這漫長的歲月里,做了什么?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田不易、萬劍一不由面面相覷,都清楚的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慚愧。
“這么說來,我們都是人?!”
“既如此,那接下來該怎么辦?”
“我們還要戰斗下去嗎?”
“都明知是被魔性給侵蝕了,還戰斗?!”
兩人相視苦笑,繼而很是默契的對丁凌報以感激,說了不少感恩之言。
“若是打碎棋盤你們會怎么樣?”
丁凌問。
“這…”
田不易、萬劍一看向丁凌,眼中飽含驚詫,但還是老實回道:
“我們如今的神魂扎根于這方世界的規則之中,在沒有決一勝負之前,是不能輕易離開的,若是真的打碎了這世界,我們的神魂大概率也會跟著一起碎滅。”
丁凌點了點頭,掃了眼這方棋盤世界,問及兩人這世界大小。
田不易說道:
“這世界除了兩方平原,一條大河之外,再無其他點綴物。至于大河…”
他頓了頓,緊接著說道:
“大河的水源來自虛空深處,很玄妙。”
萬劍一接話:
“平原的地界如今看來也很奇怪,就像兩個整整齊齊的格子鑲嵌在大地上,這草原邊緣的地界是一處極為齊整的陡峭山巖,看不到底。”
丁凌聽了,也是倍感興趣,不由腳踩星光,渾似流星般朝著大河源頭方位而去,不多時,到得大河源頭,丁凌展目看去,只見前方一條飛瀑轟隆隆沖擊而下,渾似銀河落九天,立定在這源頭處,昂首看這銀河,有一種螻蟻望天的蒼茫之感!
而這飛瀑就來自虛空處。
丁凌飛起,來到跟飛瀑平齊的地方,細細看去,果不其然,很突兀出現的水源,就好似憑空出現的‘水泉’!從高空直接傾瀉而下,從而形成這一條極為壯觀的飛瀑。
說的通俗點。
一個人走在路上,突然看到半空出現了半扇門,門開著,從中走出來了一個個人。但若是細看,卻怎么也看不到門里有什么。
丁凌現在看這飛瀑就是這種感覺。
很奇詭。
但丁凌在這種鬼地方經歷的奇詭事情太多了,已經見怪不怪,只是搖了搖頭,又去了平原地界盡頭。
他速度很快。
嗖嗖間,就到得地界盡頭。
展目看去。
果不其然。
跟田不易、萬劍一形容的一般無二。
這地界盡頭是一片虛無,地界下方,一片黑暗。
丁凌四方都看過后,得出一個結論。
這方棋盤世界,是高懸于一方黑暗虛空世界的孤島!!
而這黑暗虛空世界,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
孤島就似這黑暗世界中的唯一一點孤燈!
“匪夷所思。”
萬劍一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我跟田不易竟然在這樣的鬼地方待了千百萬年?!’
田不易沒有跟過來,他跟萬劍一都只能待在己方陣營地盤,只有雙方怒戰時,才能勉力在對方陣營里待上一時三刻,然后都不得已會退到己方陣營地界上,亦或者兩方可以在楚漢河界上空大戰數月。
也只有在比較模糊的地界楚漢河界,兩人才能待很久。
此刻丁凌在萬劍一的地界上,是以萬劍一全程跟隨,一覽到了所有景致,也聽丁凌說了過程,腦子里回想了一番,不由打了個寒顫,有些不寒而栗:
“我跟田不易又是怎么來到這棋盤世界的?!”
“你不是說被魔氣拉到了這方戰場的嗎?”
丁小雨脆生生問了句。
“也不盡然。”
萬劍一斟酌半晌,才頹然嘆道:
“之前我們剛剛被大驅魔術給清掃了一身魔氣,腦子還不是非常清楚,只是憑借著記憶,本能的說出了自認為正確的答案,如今細細想來,這其中漏洞百出,我跟田不易兩人,到底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我是一點記憶都沒有。就是不知道田不易那兒是怎么回事?”
丁凌隨即帶著萬劍一來到了楚漢河界上空,問及田不易。
田不易也是懵然半晌,回道:
“我也沒有相關記憶。”
萬劍一吸了口氣,神情凝重:
“我們不知不覺之間被弄到了這里不說,還視彼此為仇寇,并且千百萬年來都沒有察覺到有問題!這很恐怖。”
“的確很恐怖。”
田不易嘴角抽了抽:
“事實證明,我們兩個只是小嘍啰。被人算計了毫不自知!”
他神情突然低沉了下來:
“就是不知道靈兒她們情況怎么樣了。若是她們有個好歹,我,我…”
萬劍一安慰了兩句,不由看向丁凌:
“前輩,我們,我們深感抱歉,不能幫助前輩,還把前輩拉下了水,如今前輩也深陷棋盤之中,除非我們三方展開廝殺,只留下一方勝者,否則我們都會被困死在這里。”
“你想差了。”
丁凌搖了搖頭,隨手向天涯方位一擊,玄天武道!轟!一道玄光閃過,天穹隨之而裂開了一道口子:
“我想出去,隨時都可以,這棋盤世界困不住我。”
棋盤世界的天道雖然很奇詭很強,一度想要強行跟丁凌的神魂綁定。
但丁凌這具軀殼本質上只是化身!只有本尊的一點魂念而已,雖說這魂念經過鞏固、擴大等等,變得極強,但本質上不是真正的神魂,天道想要綁定?
概率太低太低。
反正丁凌這具化身是沒有被綁定。
當然,也不是沒感覺就是了,化身的識海也的確被攻擊過,但有九宮球護體,加之識海不是神魂,所以完美避過了被天道綁定。
而這些,田不易、萬劍一并不知曉,他們只是看著裂開的天穹,再看看眼前神情自若的丁凌,不由癡呆、震撼!
“不愧是前輩!”
“太厲害了!”
“竟然可以完美規避天道綁定不說,還能自如離開這世界,不被規則所限制,太強了。怎么做到的?!”
他們想知道答案。
丁凌沒說。
他們也不好意思追問,只是心中對丁凌的敬畏程度陡然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兩人早就有所察覺丁凌的強,畢竟丁凌的聲音能輕易壓蓋過二人,又有十個拇指小人助力,實力之強,毋庸置疑。
但如今丁凌輕描淡寫的一擊,更是讓他們深刻的認知到自己跟丁凌的差距!
不說天淵之別,也有云泥之別。
兩方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物。
他們對丁凌愈發恭謹,言談間都謹慎、小心了很多。
丁凌對此也不在意,只是思量著要如何帶著兩人走出這方棋盤世界。
“我有辦法。”
丁書突然開口說道。
丁書:左手中指所化的年輕人,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隨著時間過去,身上神秘氣息加重,愈發變得卓爾不凡。
平時他都不怎么開口說話,此刻開口,便吸引到了丁凌等人的目光。
他從容鎮定,不慌不忙的說道:
“就在前不久,大哥撕裂這方世界天穹的時候,我心中的道繭似見證了光,隨之而裂開!我也因此得了造化,覺醒了最新神通:抽絲剝繭!”
“道繭?”
丁凌側目。
“是的。”
、丁書頷首:
“我的第一神通是儒道之門。第二神通一直在孕育之中,按理來說,我早就應該孕育出第二神通的,只是一直沒有得到機緣造化,剛剛大哥突然撕裂棋盤世界蒼穹的時候,道繭似在剎那間攫取到了此方天道的部分規則造化,從而孕育而出第二神通!”
“原來如此。”
丁凌釋然。
十個拇指小人本來就不凡,他們身上發生任何奇詭的事情,丁凌都不會覺得奇怪。
“丁書的機緣竟然在這里。”
丁小雨很是詫異:
“我還奇怪丁書第二神通怎么一直不顯化,原來一直在等造化機緣。若是這次抽絲剝繭的能耐不怎么厲害。那豈不是有些吃虧?”
顯然她想明白了道繭的強大之處:可以吸納被撕裂世界的天道規則!從而衍生出類似的神通!
而這方棋盤世界的天道規則,是可以束縛人的神魂!
丁書的抽絲剝繭呢?
很快,她就見識到了。
丁書雙手不停在虛空撥弄、抽拉,丁小雨能清楚的看到一根根的銀線被丁書的手給從中拉扯了出來!
而這些銀線,一頭扎根在田不易、萬劍一的頭顱深處,一頭扎根在虛空深處!
就這般,一根根的銀線被丁書都給抽拉了出來。
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根!
每個人的身上都是這個數。
丁書的手速在后來是越來越快,完全化作了幻影!愣是在片刻間,拉扯出來了將近兩萬根的銀線。
等銀線全都被拉完。
田不易、萬劍一只覺得渾身輕松,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自在感!
兩人看向丁書的眼神都變了,有著感激、尊敬。打死兩人也想不到,丁凌的拇指小人會這么強,一個丁燕蓉的大驅魔術,讓他們恢復清醒,一個丁書,更是讓他們重獲自由。
他們明白。
在這一刻,他們的生命已然不再是完全屬于他們自己了,他們就算是死,也必須把恩情還了再死。
丁凌等若救了他們兩次,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他們心中已然下了某種決定。
同時。
他們對于這方棋盤世界的奇詭也有了一個更為清晰的認知,竟然有著絲絲縷縷的銀線懆控了他們,想想都恐怖!
也是銀線消弭的那一霎。
他們神智徹底恢復清醒,許多遺忘的事情,在這一刻都想起來了,他們的眼中漸漸浮現出來了震駭、難以置信等神色。
丁凌盯著他們,發現了這點,等著他們開口解釋。
足有好一會兒。
田不易、萬劍一才似緩和了過來。
他們對視了眼,由萬劍一率先開口說道:
“我們兩人似乎是…”
他遲疑了,但到底還是說了:
“假人!”
“假人?!”
丁小雨側目,瞪圓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丁凌蹙眉。
“怎么個說法?”
“我們現在的身軀不是真的。是這方世界的造化法則凝聚而出的!”
“那你們的本體呢?”
“在仙宮之中。”
萬劍一臉上浮現出一抹很是不自然的恐慌之色: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本來我們只要一方戰死、就可以神魂回歸到仙宮。但現在我們身上跟仙宮的連線都被扯斷了,我們等若是永遠不可能回歸仙宮了!我們現在徹底斷了跟本體的聯系。”
丁凌一怔。
很快,他反應過來了。
怎么看,他怎么就覺得這仙宮、棋盤世界,有些像現實世界、游戲世界呢?!
現實世界、游戲世界,兩個世界的玩法,跟萬劍一口中的仙宮、棋盤世界,不說一模一樣,但絕對很相似!
這如何不讓他吃驚?!
他甚至于都有些疑神疑鬼了。
若是未來有人能似丁書這般把他跟現實世界的連線給扯斷,豈不是等若他會徹底失去跟現實世界軀體的聯系?!
他不由看向丁書,心中已然決定,必須讓丁書見了本尊后,讓他好好瞅瞅本尊跟這游戲世界的關聯,若是有漏洞,讓丁書修補一二。
丁書懂得抽絲剝繭的神通,想來應該也懂得修補己方跟游戲世界的漏洞?
丁凌壓下心中滔天波瀾,看向田不易、萬劍一兩人,說道:
“那你們現在離開這棋盤世界,會發生什么呢?”
“不知道。”
田不易搖頭,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們之前被這方世界的規則給綁定了。除非分出勝負,否則想死都難。”
“是的。以我們的修為,想要活過千百萬年,是絕無可能的,但我們卻做到了。如今這么漫長的歲月過去,我們走出這方世界,是否會化作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