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開山滿臉堆笑的握著頭一天喝斷片伍連德的手,“伍醫官,等招生完了,我老朱給你慶功!”
這一副樣貌,讓寧少安心里都有些發憷,自家總隊長還真是頭一次對一個人這么好。
伍連德上了馬車,朱開山還笑著往著宅子里走。
“當家的,你這怎么了?這兩天吃了蜜蜂屎了?”傳文娘正好整理著春城朱府的客房院子,遇上朱開山,直接了當的問道。
“你不懂,你不懂啊!”朱開山神神叨叨的。
“我是不懂,但你給我說說不就懂了!”傳文娘好像不罷休,她是不明白,一個男人而已,怎么迷得自家男人五迷三道的。
“得,我就更你說說!”朱開山卻是停住了腳步,臉上逐漸變得嚴肅起來。“這些年保險隊這些人跟著我剿匪,傷亡也是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因為及時得不到救助,致殘或者致死的,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就這樣一輩子,我心疼啊!”朱開山敲擊著自己的心口。
傳文娘趕忙上前捉住朱開山的手,就聽見朱開山又說道:“但是,現在好了,伍連德和李維仁還有你大兒,打算在冰城漢耀大學堂下面設立個醫學院,我這塊心病也就去了大半,未來我老朱也是有自己的醫療兵了!”
而在另一面,伍連德腦海里浮現著朱開山齜牙咧嘴的笑,打心底里有些感激,因為他知道老朱是真心實意的,但想起老朱“再來的慶功”的話,一轉念就搖搖頭,把老朱那張笑臉給甩了出去,感激歸感激,但再來春城的朱府,伍連德覺得自己會把自己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沒這么喝酒的!
朱家父子,一個比一個雞賊,前有朱傳文瞄著自己的二等雙龍寶星勛章,后有朱開山盯著他在酒海中暢游,對了,老朱還說了句話:酒海不干,情誼常在。
聽聽,這叫人話嗎?
不來了,打死也不來了!
伍連德蜷縮在馬車椅子上,這馬車是漢耀牌的,冰城鐵器一廠出品,整個關東現在也算是掀起了一股洋馬車風。這種馬車能避風,還帶避震很是舒適,伍連德屁股稍稍下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朝著身邊的蕭廣山說道:“蕭教導,我得瞇一會兒了,等等到春城新式學堂麻煩蕭教導叫一下我。”
“得了!伍醫官你休息一會兒,昨天的確是喝多了!”
“不勝酒力,不勝酒力啊!”伍連德嘴里念叨著,閉上了眼睛。
蕭廣山也是正式得到了朱開山的批準,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將會陪著伍連德滿吉省的宣傳著的漢耀大學堂師范學院。
說起這趟招生之旅,可以說是伍連德往后生涯中最值得回憶的一段時光了,人所到之處,官府開路,那叫一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招生成功可以說已經是探囊取物一般簡單,而此時一件不簡單的事兒卻是發生在海參崴。
符拉迪沃斯托克,原名海參崴,自1860年沙俄又逼迫清政府簽訂了不平等的《中俄北京條約》后,其中割讓的烏蘇里江以東包括庫頁島在內的約40萬平方千米的領土中,就包括海參崴。
1871年俄羅斯在此建設軍港,將太平洋艦隊駐地從尼古拉耶夫斯克(廟街)遷于此。
1891年,西伯利亞大鐵路開通后,沙俄遠東司令部的遷移于此更是標志著,這里逐漸成為了沙俄遠東的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城是伯力城。
此時的沙俄遠東司令部,煙霧繚繞,一群身著沙俄將軍制服的大胡子男人端坐其中,年輕的安德烈正與眾人辯駁著什么。
“安德烈,你確定讓朱傳文戰略性倒向日本能更加的擴大我們在北滿地區的利益?”坐在主位的是遠東司令部負責人上將馬卡洛夫。
“司令官閣下,瓦連金身死與否,失蹤與否現在還得不到確認,帝國任命冰城公議會議長一事還需再催促一下,冰城是我們鐵路如今最為重要的轉運核心,不容有失。
但是此時的冰城,朱傳文已經率先動手,從日本商會的搜查入手卻未發現一點兒有用的證據。司令閣下極其我們遠東所有的高級將領,這是打算和日本人開戰嗎?”安德烈堂而皇之的問了出來。
“開不開戰不是我說了算,還得等陛下的命令,但是你所言讓朱傳文倒向日本,我問你,安德烈,你確定能控制住朱傳文不損害我們在北滿的利益?”
“是啊,開不開戰我們說了不算,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把北滿牢牢的控制在手心之中,將日本人的勢力阻止在春城為點的一根線上。”安德烈再次聲明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對于馬卡洛夫的問題避而不談,好似在下一盤棋。“帝國現在應對著西方的兵力擴張,已經沒辦法再在東線發動戰爭,這也是我們這兩天討論的共識,所以我覺得,此時讓朱傳文向著日本方面靠攏其實并沒有什么問題。”
“說說你的理由!”馬卡洛夫也沒揪著一點不放。
“諸位將軍,看看你們手中拿著的香煙是什么?”安德烈另辟蹊徑的說道,眾人都是不約而同的看著手中的老巴奪香煙,“再想想你們喝著的酒是什么牌子!”眾人都是想到了那個瓶子上畫著一只鳥的漢耀牌小鳥伏特加。
“諸位將軍,我伯力城此時正在發展輕工業,但是原料,難啊!西伯利亞地廣人稀,氣候寒冷,出產總是有限,而其中谷物得從冰城運,更多的卻是越來越依賴漢耀了,但是漢耀出口也是有限。
如今,有著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我們面前,根據朱傳文所說,日本人在拉攏朱傳文,而朱傳文也是迅速把消息回饋給了我們。這其中,朱傳文親近我們的意思很明確!我們占據旅順的時間太短了,除了一座海軍的港口,其實并沒有對西伯利亞的發展埋下什么種子。
但是現在,伯力城在復刻冰城的發展,我將一座有著輕工業基礎的城市正在逐漸打造出來,未來,各位將軍,我們伯力城也能滿足一部分西伯利亞所需。”
“所以你想借用日本對漢耀開放的火車運力,發展伯力城的輕工業?”一個同屬少將級別的守備司令,遠東司令部參謀問道。
“是的,諸位將軍,我是這樣想的,南滿的物產比起北滿還是豐富一些,只要日本人開放運力,我想朱傳文不介意我們分一些運力的。”安德烈說的信心滿滿。
“海參崴不行嗎?我們可以讓俄國商會遠洋采購!”馬卡洛夫問道,海參崴如今往返日本的商船其實不少,或許還能延伸延伸。
“太貴了!”安德烈這兩年的發展輕工業,也算是有了點心得,漸漸的明白了其中原料價格和商品價格的關系,運農作物著實有點浪費。
“但是你有把握控制住朱傳文,讓他不完全倒向日本嗎?”馬卡洛夫還是有些懷疑,派瓦連金這個帝國鐵桿過去,其實就是在牽制朱傳文。
“這就是我說的第二點,戰略緩沖區!”安德烈說道,隨即走向了場中央立著的一張大地圖。
“這里是北滿,但是諸位將軍,我們在北滿其實除了東方鐵路公司的沿線,其實已經沒有駐軍了,未來涅爾琴斯克至伯力城(緊貼著中俄邊境,最后一段西伯利亞大鐵路)的阿穆爾鐵路修建完畢之后,其實東方鐵路公司對我們的異議也就只有沿線的礦產了,或許這礦產的開采其實都可以放手!”
“安德烈,你想放棄我們在北滿的全部利益嗎?”馬卡洛夫一下子驚坐了起來。
“不不不,司令官閣下,容我給你算一筆賬。是我們現在是占有這些鐵路沿線的礦場,但是我我們到現在開發了多少呢?就說漢耀最新開發的鴨山,這其實是我們最先發現的,一直在帝國的規劃當中,但是我們就是沒有錢修筑最后那60多公里的鐵路沿線,如今被朱傳文搶了先。
說到底,是我們的體制太過落后,沒有輕工業活錢,就遠沒有漢耀的靈活,商業就該有著商業的樣子,將朱傳文朝著日本人方面推一推,我們也能得利!”
“安德烈,你變了!不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了!”馬卡洛夫卻是說道。
“我是個軍人,一輩子是軍人,但是軍人能制造槍械?還是制造卷煙?我們手中的莫辛納甘是能挖掘礦產?還是能種植糧食?司令官閣下,如今已經不再是我們將勢力范圍擴張到整個遠東的時候,那時候我們能從清廷的農戶手中搶劫,但是現在,我們全部是由帝國財政撥給的軍費在茍延殘喘!”安德烈整張臉都黑了下來,似乎覺得剛剛馬卡洛夫侮辱到他了。
馬卡洛夫沒說話,似乎被安德烈的歇斯底里給嚇到了,也或許被這話給打動了。
“司令官閣下,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安德烈也是立馬道歉,雖然他家世通天,但是畢竟對一個沙俄帝國的上將,沙俄遠東軍的司令,剛剛缺少了應該有的尊敬。
“繼續說!”馬卡洛夫擺了擺手,也覺得剛才的話說重了。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將自身的需求限制在遠東這個圈子,西伯利亞大鐵路不是為了我們遠東軍的補給用的,他應該是帝國調兵的生命線,盡量降低我們在帝國財政的占比,我覺得才是西線巴爾干局勢無比緊張的時候,我們遠東軍應該承擔起來的責任!”安德烈這才說明了自己目的。
從圣彼得堡到海參崴,相距9800多公里,從烏拉爾山脈到太平洋,從蒙古利亞到北冰洋,這樣龐大的國家不能說亙古未有,也只能說舉世罕見。
和強漢、盛唐的西域一樣,遠東成了沙俄帝國的老大難,動兵朝著西邊調吧,日本虎視眈眈,但又不調動吧,這每年沿著西伯利亞大鐵路朝著遠東軍運送物資,可就是耗費了太多沙俄如今珍貴的財政。
安德烈是真的想幫朱傳文嗎?怎么可能,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國家,只有讓伯力城發展起來,借著海參崴港口的便利,借著海參崴到伯力城火車的便利,減少不必要的損耗僅此而已。
如今,又加上了南滿、北滿鐵路的共同利用!
怎么說,原來自己擁有時不珍惜,一場俄日戰爭下來,沒了一半的鐵路,遠東的沙俄高層才意識到,我們當初怎么就沒想著深耕呢?
是啊,相比于清國人、日本人的深耕能力,沙俄正的差了點。
“你想好怎么控制朱傳文了嗎?”馬卡洛夫猶豫片刻,問道。
“想好了,哈桑斯基!”
“什么,哈桑斯基?”朱傳文接到安德烈電話之后,整個人就處于一個無比亢奮的狀態。
如果說未來有什么遺憾的話,這地方的區域可以說是一個。
但這里具體是什么地方呢,說的簡單一點,這里毗鄰琿春,圖們江的出海口。
說個假設,如果琿春那邊我們還有著地方,依照后世的建設力量,在此永駐一個艦隊是完全沒問題,再取名“日本海艦隊”,距離小日子本土也就700多公里,大炮懟跟前,想想就酸爽。
而此時,安德烈就把這個機會給了朱傳文。
不過朱傳文一會兒之后就反應了過來,安德烈這是用心很毒啊。
一方面想占有南滿鐵路日本人給漢耀的運力,另一方面,又將一塊現在對沙俄完全沒有用的地方借給了朱傳文,朱傳文還得負責修通琿春到綏芬河的將近200公里的鐵路,修建琿春到哈桑斯基區域內約30公里的鐵路,算是變相的加強了沙俄對北滿地區的控制力。
而另一方面,日本人完全會警惕起來,一個港口的修建,意味著沙俄艦隊又有了一個新的補給點,而負責修筑的漢耀,將成為日本人再次重視起來的人物。
缺點是這么個缺點,但是對于朱傳文是真的香啊,這意味著漢耀有著自己的出海口了。
朱傳文自己琢磨了半晌,朝著門口的趙東喊道:“將所有的理事喊過來,有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