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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漢耀三議員

  “朱帆,你去找春山叔、谷庵升還有夏元璋。”朱傳文目送道格離開之后,朝著身旁的朱帆說道。

  漢耀大樓二層,朱傳文辦公室。

  四人圍著茶幾坐在沙發上均是面露喜色,朱傳文剛才已經說了,俄國人打算改組冰城自治委員會,而這次,漢耀居然也躋身其中,搖身一變,成了規則的制定者。

  “東家,我的意思,我還是不參與了,這事兒就由春山和庵升來吧。”夏元璋在一開始的震驚之后,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終是猶豫再三,緩緩開口說道。

  “說說原因…”朱傳文很想知道夏元璋是什么原因不想當這個議員。

  “要剪辮子啊…”夏元璋幽幽一嘆。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死忠,朱傳文眼睛微瞇,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夏元璋以后的用途就得止步于此了。

  “元璋兄,一根辮子而已,我看你正值壯年,難道就不想再進一步?”谷庵升自然是從朱傳文那微瞇的雙眼分析出了什么,于公于私,他都要勸夏元璋。

  于公,漢耀的確還有后備人選,但是夏元璋作為漢耀元老,由他領頭自然是再好不過,朱傳文之下,在座的三人可以稱的上是三大掌柜,而且夏元璋的功勞那是也是相當大的,漢耀整個關東三省乃至直隸的渠道都是夏元璋打通的,雖然現在兼并到了商行。

  于私,谷庵升第一個在生意上的師傅,便是夏元璋。

  “庵升,我實在是有著自己的苦楚…”夏元璋欲言又止…

  “元璋兄,說說,這事兒說一說,大家興許能幫你解決呢。”朱春山從旁幫襯著,夏元璋雖然一直是他的副手,但是達者為師,從夏元璋這里朱春山也是學到了不少。

  夏元璋猶豫再三還是緩緩開口了…

  原來,夏元璋不剪辮子,不敢給俄國人當議員,是有些害怕,至于怕什么,那是因為最近夏夫人重新和安徽老家取得了聯系。

  夏元璋的夫人現在叫夏李氏,這個李自然是安徽合肥李,也就是那個李中堂的親戚。

  李氏一門那是真的樹大根深,和晚清牢牢的捆綁在了一起,現如今李家一門兩總督,往后還會出另一個總督,一門三總督。

  說個有意思的事情,李鴻章從湖廣總督調任直隸總督的時候,接任的總督正是他的哥哥李翰章,李母原本跟著李鴻章住在湖廣總督署內,走了個總督是他兒子,來個總督又是他兒子。

  當時總督署衙門的衙役們這么說:“走了李總督,來了個李總督。原來的李總督喊老太太,娘。新來的李總督也喊老太太,娘。”

  由此可見,李氏一門的榮耀。

  “你是想回關內?”朱傳文有些疑惑的問道。

  “哪兒,東家,我可是打算給漢耀干一輩子,我其實是怕給媳婦家那邊惹禍。”夏元璋有些無奈的說道。按他所說,這尋親的事兒他不熱衷,但是自己媳婦熱衷啊,看著這個失去父母的枕邊人,這也就幫著聯系。

  這一聯系上吧,現在又變的謹小慎微起來,李家的大樹接二連三的已經倒了,現在李家最大的官也就是廣西巡撫,合肥的李家來信了,提煉最核心的觀點就是,“屢敗屢戰、一技傍身、低調為人。”現在夏元璋就是抓住了低調為人四個字兒,不想做這個出頭鳥。

  “夏掌柜,看來你還是不清楚眼前的局勢啊。”朱傳文嘆了口氣,現在辦公室中坐著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三人,那就得糾正糾正這個觀念,低調為人是不錯,但是眼下,一根辮子可是起不了什么大用了,也稱不上出頭鳥。

  “東家,您說…”

  “你也不是外人,這馬上,朱家和夏家都要成親家了,我也不瞞你。這次公議會的選舉,對你是個機會,對我是個機會,對漢耀也是個機會。這是漢耀轉型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朱傳文說道。

  安德烈和朱傳文說過,想探索工人參與社會,負起社會責任可能性,那么,朱傳文成了公議會的會長,往后,就會提議工人自治的可能性,不是說探索嗎?我幫你探索探索…

  按安德烈的規劃,朱傳文將扛起冰城工人管制的大旗。但首先得從自己下手,在漢耀的家屬院,工人小學、中學的建立,工人醫院的設置,最重要的,便是工人糾察隊這個暴力機構的設置。

  往后,這原來的工人自衛隊就得改名工人糾察隊,走到明面上,接替部分地區俄國警察局的職能,還有著合作,工人糾察隊將會隸屬警察局,由俄國人發工資,在漢耀家屬院施行起來。

  體量不大,但是意義非凡。

  對于安德烈,有著探索工人與其他階層和平相處的可能性。

  而對于朱傳文,對于漢耀,那切切實實是有了在冰城一定區域內執法的可能性。

  國中之國中之國。

  這就有點意思了,而在這之中,夏元璋的角色不可或缺,漢耀的資金流動可都是他在調集,俄國人發給工人糾察隊的只是部分的工資,余額還得漢耀這邊補一點;還有著學校、醫院建設、都需要錢。

  “而且,你覺得,清廷還能顧忌一根辮子的事情嗎?你忘了1月,清廷又向著英、德簽訂了《津浦鐵路借款合同》?”朱傳文問道。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算是如此…

  如今埋下的雷,奠定了日后掀起路權運動的基礎。

  “東家,您的意思,這朝廷快要破產了?”夏元璋在冰城待久了,這新詞兒也就出現了。

  他做了快半輩子生意人,這破產意味著資不抵債,意味著借錢…

  “清廷破布破產我不知道,但是再這么弄下去,洋人可就要繼續來割清廷的羊毛了。”朱傳文說的意味深長。

  清廷鐵定是有錢的,還說是“和珅跌倒、嘉慶吃飽。”,這“慈禧沒了,殿英撐了”倒是真的。

  更別說一個個王爺、大臣后來在租界當寓公…

  還有李鴻章的孫子,都那么敗家了,還是給子孫留下了一大筆錢。

  朝廷沒錢是真的,但有錢也是真的。

  “東家,我能回去想想嗎?”夏元璋還是有些猶豫。

  “能,如果你不想當這個議員,我也同意,但是這機會只有一次,我等你到明天早晨的6點。”朱傳文說著,起身站了起來,今天又開會到了深夜,得抓緊時間回家。

  心里其實還有些邪火,如果夏元璋還是這種態度,這往后,漢耀資金總管這個位置,就一直待到老吧。

四人就此分別,曲正乾的名字,暫時出現在了朱傳文的心頭  回到家,自己這個媳婦果然又在等自己,可能是產前焦慮吧,朱傳文覺得,鮮兒這兩天越來越黏著自己了。

  “傳文哥,彩娥姐姐來了。”

  “彩娥嬸兒來了啊,住處都妥當了?”朱傳文問道。

  朱開山這軍餉就是小幅度的漲了起來,但對著自己的幾個兄弟是真的大方。大隊長級的,一人一座在冰城的小洋樓給置辦了起來,現在,除了單樹信的家眷還陪著單樹信在三江口,幾個大隊長的家眷都已經搬來了冰城。

  鮮兒見朱傳文進來,又是端牛奶,又是拿面包,顯得比之前殷勤多了。

  朱傳文拿起來就吃,晚上幾人又是對漢耀家屬院一陣規劃,還真有點餓了,一邊吃,總算注意到自己媳婦還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怎么了,鮮兒,你這無事獻殷…”2月底的冰城還很冷,這被室溫烘的面包有點干,一點碎屑飛到了嗓子里,將后半句卡住了。

  “咳咳咳…”

  “傳文哥,你下流。都說了不能干那事兒。”

  朱傳文好不容易恢復了,一臉的愕然,還說我?自己的鮮兒現在怎么這么剽悍了。

  “沒有沒有,我是說非奸即盜。說吧,你這又盤算著什么?”

  鮮兒被自己的話臊了個滿臉通紅,捂著自己的肚子小聲說著:“聽不到,聽不到。”這漂亮的大眼睛還不忘瞪一眼朱傳文,打從她懷了孕,朱傳文這怪話越來越多,真刀真槍是不行了,雖然朱傳文有著一點常識說是可以,可是鮮兒早就威脅過,這事兒要告訴傳文娘。也就只能嘴上過過干癮…

  掩耳盜鈴似的安撫完肚子里的小生命,鮮兒抱上了朱傳文的胳膊:“明天就要開學了…”

  “你的意思,還去坐班?”

  “嗯嗯嗯。”鮮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看著這點頭的模樣,朱傳文有了點粗淺的想法…

  “其實,要我幫你說服娘也不是不可以…”

  “傳文哥最好了。”朱傳文話還沒說完,就被鮮兒打斷,“還有。傳文哥,我打算把彩娥姐姐也叫到女中幫我,這女中的伙食是越來越差了,這事兒,往后就由彩娥姐姐管著。”

  鮮兒就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楊彩娥、烏蘭圖雅還有那幾個大隊長媳婦似乎都成了鮮兒的囊中之物,從食堂到后勤,再到宿管和圖書館管理員安排的明明白白。

  嘿,好嘛,這下女中是熱鬧了,當家的懷孕的懷孕,奶孩子的奶孩子。日常的工作自然有瞿敬仁這個官立中學堂的監督在幫襯著,怎么打輔助的就變成一堆隊長夫人了呢,不過女中,女中,女子當家也不是不可以,女中的建立便是為了培養女性人才。

  “行,這事兒就按你說的辦。”看鮮兒說的興高采烈,朱傳文也暫時按下了齷齪的想法,往后時間還長著呢,有傳文娘為難的時候,慢慢來…

  夏元璋再次失了眠,大半夜的跑到客廳壁爐邊坐著。

  夏老爺子住在一樓,年紀大了,腿腳有些不方便上樓,聽到動靜,摸黑出來。

  “元璋!”

  “爹!你嚇我一跳!”

  “你還嚇我一跳呢!大半夜的,不睡覺干什么呢?”夏老爺子穿著白色的汗衫,加上雪白的胡子,不得不說,這黑夜中,被壁爐的火光一照,甚是顯眼,也的確嚇人。

  “爹,傳文說是要當選冰城公議會的副會長了。”

  “副會長,這是個什么官兒,你不是說傳文是冰城工會的會長嗎?怎么成了副的了?”

  “不是工會的,工會只是漢耀自己的,現在這公議會是俄國人弄的,明面上相當于冰城的二把手,就是,俄國警察見了都要敬禮的那種。”

  “這可了不得了,怪不得年初讓你總管漢耀的銀子。”夏老爺子嘖嘖稱奇,一個清國人爬到俄國人頭上,這個年代的確有些了不得。

  “傳文還想提名讓我但議員,也是那種俄國警察見了要敬禮的那種。”

  “那也挺好,傳文這人實誠,知道幫自己人,往后,漢耀有了冰城官面上的身份,可更是踏實了。”夏老爺子說著,還回了下頭,朝著身后的仆人吩咐著,“去,倒兩杯茶。”年紀大了,時常得有人幫襯著,讓這仆人去泡了兩杯茶,父子倆圍著壁爐聊著天兒。

  “但是我拿不準,要不要當,之前不是和李家又聯系上了嗎?這當俄國人的議員可是要剪辮子的,我可不想到時候被俄國人說是“豬尾巴”指指點點的,等玉卿大學畢業了,我還想他送到李家那邊。”夏元璋緩緩開口,很明顯剛剛在漢耀的會議室,并沒說實話,而是有著自己的算盤。

  其實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兒是夏元璋為自己考慮,這是為自己兒子鋪路呢!夏玉卿等大學畢業,當官是肯定的,這是不想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被李家生厭,阻礙了自己兒子的前程。

  “元璋,你還想把玉卿送進關內?”夏老爺子是第一次聽見兒子居然還有著這打算。

  “是啊爹,咱家,也該出個當官的了。”夏元璋幽幽說道,之前拼了命的入贅李家也是這個打算,自己這輩子就算是這樣了,但是自己的兒子可不能如此,當爹的在大連做牛做馬弄生意,就是為了給兒子攢家底,好為官。

  夏老爺子一嘆,自己這兒就是功利心太重,本以為遭受大變有所改觀,沒想到安分了幾年,又開始了…但是,這真是目光短淺啊。

  朱傳文手下能人現在越來越多,不說谷庵升,就是后來的曲正乾,楚可求、毛光廷,這些名字在自己兒子口中也是不斷的聽見過,這些人哪個不是在關內碰了壁,才在冰城找到了施展才華的機會。大學畢業就能做官?夏老爺子存疑,自己大孫子攤上這么個爹,可真是要受苦的。

  乘著自己還在,夏老爺子得給自己兒子說道說道,“元璋,老佛爺年紀也大了吧?”

  “嗯,按說也該73了。”夏元璋簡單的計算了一下回復道,自打報紙興起,有些事兒也就不是秘密了,慈禧大壽那可是報紙上的大事兒。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夏老爺子喃喃自語了一聲。

  “爹,你的意思是說…”

  “我可沒說,但是讓玉卿去關內,可以說是你昏了頭。”夏老爺捧著茶碗,喝了一口對著夏元璋說道。“眼下是什么日子,你忘了你在大連怎么被俄國人欺負的?現在有這么個機會能走到俄國人頭上,你卻是…哎…”夏老爺子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對夏元璋,正如夏元璋對夏玉卿。

  “但這冰城始終是俄國人的冰城。”夏元璋說道。

  “但也是朱傳文的冰城!”夏老爺一語點醒了自己兒子。

  老爺子這話沒別的意思,人老成精,按他的理解,這冰城就像是一個無根的浮萍,現在俄國人拿著滿洲鐵路提溜著,但是時間長了,這繩子總會斷。夏老爺子不相信,洋人能欺負咱60年,還能再欺負60年?風水還輪流轉,30年河東,30年河西,夏老爺子大大的給洋人定下了60年的陽壽。

  60年后,朱傳文也就79,這年紀雖大,但是能量可不小,他不相信冰城這里能困朱傳文60年。

  夏元璋聞言也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特么蠢!

  是啊,自己舍近求遠怎么又求到了李家門下,這大腿就在自己跟前呢,自己這個東家不止是俄國人的官,和徐世昌那邊可也保持著聯系。

  關東總督啊,這位可是李中堂都沒得到過的恩寵。夏元璋相信,總有一天,朱傳文會走出冰城…自己這個東家心大,冰城困不住他。只要達到盛宣懷那個層次就行,夏元璋給朱傳文定下了一個遠大的目標。

  “決定了?”夏老爺子借著火光,看到了自己兒子臉上的變化,自己這兒子真是一根筋,盯著李家這是不放手了,人家朱家可是在一步一步的向高處走,能看見的朱家兩個主事人那是一人一條路,這路走的穩著呢!

  當初那個三江口的淘金戶可是今非昔比,淺灘是困不住真龍的。

  朱開山那個三府團練雖然無階無品,但沒見一個個同知見了,不得客客氣氣稱一聲“朱總團練”?說不準,這朱開山一步就走到了他們頭上,因為手里的軍隊可是實打實的,沒看報紙上常年寫著袁世凱如何如何,但人家就是不動如山,為什么?兵權!

  “爹,我這就去找東家!”夏元璋說著就要起身去找朱傳文。

  “坐下,給你時間了?”

  “明天早上6點,那今兒就別睡了,明天5點去瓷房子門口候著,今晚上爹好好和你說道說道…”夏老爺子也是想借這寒冷的天氣,讓自己這個兒子清醒清醒。好不容易搭上朱家的大船,你不說添磚加瓦,居然還想著下來?

無線電子書    闖關東,我成了朱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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