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傳文第一次接到這種帶有火漆的邀請信。撥開火漆,里面正是一份俄文請柬,標準的俄文花體,很是漂亮。
請柬內容是俄國商會誠邀,朱傳文先生參加明天的商會晚宴,里面特意寫著可以帶女伴。落款是阿列克謝。
在問過鮮兒的意見,并得到否定的答復之后,朱傳文也只能只身赴宴。
俄國商會現在還是很有排面兒的,直接包下了整個馬迭爾酒店的宴會廳,這家酒店這兩天剛剛開業,老板約瑟·開斯普是俄國籍猶太人。
酒店內,設有法國餐咖啡廳、酒吧、俱樂部和舞廳,有歐洲宮廷式中、小會議室和掛有歐洲風格壁畫的大劇場,算是冰城最奢華的地界之一了,如果住宿,按每人每天算,大約是兩個金盧布,也就是20盧布,真算是高消費的地方。
“您好先生!”
門童并沒有輕視朱傳文,畢竟也是一身的正裝打扮。
朱傳文的將自己的請帖遞給門童,就被引導著進了整個宴會大廳。
“朱先生!”這是道格的聲音。
“顧問先生!”這是幾個相熟的俄國商人向著朱傳文打著招呼。
寒暄后。
在道格的陪同下,兩人拿著酒杯在宴會上小聲交談著,偶爾還在道格的介紹下朱傳文品嘗著美食。
“道格先生的,您送的酒真的太棒了!”朱傳文和他道謝著。
“朱先生,看來,您已經品嘗過了。”道格面帶著笑意,語氣有些抑揚頓挫,這是他內心喜悅的一種表現。那酒也僅僅是最近幾年的,談不上特別珍貴,但在歐洲卻也是不太好買,酒莊做到了這個地步,尿性就出來了,和某個手表一個德行,挑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嘛。”朱傳文拿起酒杯和道格碰了一下,雙關著說道。
“那我就滿足了。”道格這話可也有著兩層意思。一老一小,兩個妙人兒。
“有個小道消息,不知道朱先生感不感興趣呢?”道格賣了個關子。
“當然!”朱傳文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們找您,那是有事相求。”道格的提著酒杯的手劃了個半圓。
朱傳文頓時了然,這個“他們”應該就是指這些俄國商人。心里琢磨著會是什么事兒呢?
宴會在晚上6點準時開始,此時冰城的天早就黑了下來,黃色的燈光從這座巴洛克風格的酒店窗戶里冒了出來,仿佛一處富麗堂皇的金色宮殿。
“今天,感謝諸位來賓和商會的諸位朋友,愿大家開心。敬俄國!”酒店老板約瑟·開斯普短暫的主持了一下,算是盡自己的地主之誼,其實也算緊緊靠了一波俄國的圈子。
畢竟作為剛從俄日戰爭中退役的士兵,又從修表鋪,珠寶行,到有著這個實力在中國大街上開一家如此奢華的賓館,財力、魄力、運氣、人脈缺一不可。開斯普先生也算是聲名鵲起的俄國商人了。
宴會在這一聲聲“敬俄國!”之聲中,就算是開始了,賓客們和女伴們在樂隊助興之下,在宴會上翩翩起舞,朱傳文跟道格這個老頭,各自端著欣賞的目光,小口喝著美酒,在人群中看著,就很是愜意。
幾曲罷了,吃了個半飽的朱傳文,跟著道格在侍者的邀請下來到了歐洲宮廷式的小會議室當中。
一群穿著正裝的俄國商人三三兩兩的,正坐在會議室中的沙發上交談著,看見朱傳文進門,也不管朱傳文和道格認不認識,上來就打著招呼。
畢竟朱傳文和道格的身后是安德烈,這尊冰城的實權大佬啊。而且朱傳文還是冰城自治委員會的顧問,單以身份來說,也算得上是個人物了。
道格在眾人中那是游刃有余,朱傳文就略顯局促,有點沒應付過來。
但這種局促也沒持續多久,外圍的人猶如有了海水遇到分水珠一般,向著兩旁退卻,這是大人物出現了,這個大佬就是阿列克謝。
“朱先生,久仰。我是阿列克謝,現任冰城俄國商會會長。”帶著自我介紹的話語,一只手就伸了過來。
朱傳文適時的握住這只手,“您好,阿列克謝先生,我是朱傳文。”
短暫的自我介紹過后,阿列克謝扭頭對著道格就是一個擁抱,英國人管家明顯身體有些僵硬,很是不適這種親密的問候,不過好在時間夠短。
正主兒都來了,眾人落座,阿列克謝朝著朱傳文直接的問道:“朱先生,冰城車站外那片工廠正在施工當中,但我們還有些困難不知朱先生能否幫我們解決?當然,俄國商會也不是會白讓您付出。”
“您請說,冰城甚至關東的市場是大家的,作為工廠建設方案的提議者,我有義務幫助大家。”朱傳文這番話倒是刷了一波眾人的好感。
現在,俄國商人的工廠是一點點建立起來了,但是工廠現在面臨著兩個問題。一是原料,這些眾人倒是可以自行解決,有的從俄國本土運輸,有的從清國采購。二就有點麻煩了,是清國工人的問題,朱傳文工廠的工人素質算是這一幫子俄國人見過最勤勞的人了,每天兩班倒著,工資卻只是俄國人的一半。
如果歐洲那群資本家看見了,肯定各個比劃著大拇指。
這種工人,俄國商人也想要,但是招募了一批清國工人之后,眾人都不是很滿意,語言的交流首先是個大問題,其次,工廠工人的執行力并沒有在漢耀面粉廠見到的那番,有著自己的主觀的能動性。
這點可是讓這些俄國人很是苦惱,沒辦法,正好借著約瑟·開斯普的酒店開業,當家做主的阿列克謝邀請了朱傳文,算是有求于朱傳文。
朱傳文聽著俄國商人一個個吐槽自己招聘的清國工人如何如何,這可是像極了吐槽大會。
總算,朱傳文是聽完了,問了個關鍵的問題。
“不知諸位先生給清國工人的薪酬是多少?”
“30盧布!”
“35盧布!”
一個個聲音明顯比剛剛可是小了很多,底氣有些不足。
“諸位先生,個人拙見,諸位的工人并沒有我的工人那么勤勞無非是兩點。”朱傳文緩緩起身站到眾人中間,“一,錢沒給到位;二,心受委屈了。”兩根手指依次出現,眾人是鴉雀無聲。
“當然,我也可以幫助各位先生培訓諸位先生的工人,為期兩個月但這個報酬…”朱傳文看向了坐在主位的阿列克謝。如果是說幾句話的小事兒幫也就幫了,但現在,明顯是要投入人力的。
“每人20盧布!”阿列克謝直接報出了個高價,他覺得朱傳文剛才兩點說的有那么點道理。算是直接交了個底,商會的眾人之前也是想著由朱傳文幫他們培訓,這事兒啊早就定了下來。
朱傳文滿意的點點頭,“但是,我還有個條件,往后各位先生工廠的工人,薪酬不能低于我工廠工人的80,也就是48盧布。連續工作時間也不能超過14個小時。”朱傳文說道,他這算是在制定行業標準了。
“這就有點苛刻了。”有個商人反駁道。
他們都是來冰城掙錢的,掙到錢才是最重要的,工人的健康,什么玩意?
朱傳文還沒說話,阿列克謝倒是有興趣的問道:“說說原因。”因為朱傳文這個時間卡的確實到了他的心坎兒里,很是好奇。
“長時間的工作其實會導致產品質量的參差不齊。”朱傳文煞有其事的說道。
緊接著說著自己為什么將工人分成兩撥,兩班倒著上班,中間還會允許工人輪番休息。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工人的工作熱情。
“我同意了。”阿列克謝聽著朱傳文口中不斷的冒出新詞兒。工作熱情?還真是有意思。
阿列克謝的水泥廠雇傭的是俄國工人,每天的工作時間也在14個小時左右,時間一長,這水泥的成品率就下來了。這是阿列克謝親自定的時間,時間一長,得不償失。
“會長!”在一個個商人的勸誡聲中,阿列克謝還是頂著壓力同意了下來,說道:“諸位先生,清國的工人工資薪酬已經是俄國工人的一小半了,如果能發揮正常俄國工人的水準,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呢?”
一席話讓面前的俄國商人們一個個各自盤算起來,似乎還真是有道理的樣子,可這比他們之前核算的利潤可就是少了很多,而且雇傭清國工人還得每人給朱傳文交一筆培訓費。
不過轉念,又覺得自己還是賺的多,就這樣同意了下來。
薪酬?等以后再說吧。
反正是他們自己的工廠,他們自己說了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