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最近可謂是風聲鶴唳 俄國人敗了,從奉天撤到了昌圖府,那個時候,這里還沒有那個稱之為宇宙盡頭的名字——鐵嶺。
朱傳文下火車的時候,火車站上盡是提著包裹拖家帶口的俄國人。他們要返回俄國。
對他們而言,西伯利亞大鐵路是個偉大的工程。從冰城可以直接到圣彼得堡。
是安德烈來簽收的這批物資,和朱傳文上次見他的意氣風發有些不同,英俊的臉龐有些疲憊,整個人眼圈黑黑的,頭發有些亂,突出的胡茬子證明著他最近很忙。忙到一個貴族都忘記了整理自己的儀表。
冰城守備司令部軍需處 “朱先生,這次的面粉送的很及時!”安德烈說道。說完掏出了一沓子錢遞給了朱傳文,這是這次的面粉錢。
事關自己的利益,安德烈尤其上心,寧愿欠著其他的清國商人,朱傳文的錢永遠是放在首位的。
畢竟他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這次沒有咖啡,安德烈遞給朱傳文錢,就示意送客。
朱傳文可是還有自己的事兒,問道:“安德烈大人,金礦?”
安德烈思索了一會兒,說道:“等我忙完這一陣,我會派人來找你,晚上來我家談吧!”
他現在有些猶豫,俄國僑民的逃竄已經在證明現在俄國民眾對他們已經失去了信心,陸軍自己也說不準沒有信心守住冰城,放棄冰城,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那時,俄國在遠東的布局將全盤皆輸。
朱傳文也明白,這里并不是談論這件事兒的地方,點點頭,向著麥香記方向走去。
現在可不是出手這些盧布的時機,既然安德烈也不著急自己的那份錢,這些盧布索性先全部放在他這里。
麥香記 “歇業”二字靜靜高懸,不單是朱傳文的鋪子如此,一路走來,大街上俄國人,清國人的店鋪十家有九家掛著這個牌子,這個時期,兵災是比所有自然災害還恐怖的存在。
推開門,吳秀才正在給兩女上著課,因為是下午,正講到:“始春秋,終戰國。五霸強,七雄出。”
“傳文哥!”這是鮮兒的話音,帶著話音是飛奔過來的身影。
“哥!”這是朱小婉脆生生的呼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這是吳秀才的呼喊。
此時,朱傳文直接抱起了鮮兒,這是他的鋪子,他說了算。這個時代的文人是悲哀的,他打心眼里同情這些人,人不能全是傲骨,也不能沒有傲骨,跪下了,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一個手抱著鮮兒,感覺這姑娘這些日子又重了不少,不過他不敢說。一個手摸著朱小婉的腦袋。
在齊魯朱家峪的時候,朱傳文就總去朱小婉家,兩家的男人都不在,朱開山家的男丁就時常幫襯著。
“小婉,學的怎么樣?”朱傳文問道。
“念書可有意思了!”朱小婉說道,從書里她可是知道了不少,孟母三遷,黃香溫席,孔融讓梨,8歲的孩子邏輯清楚的給朱傳文簡單講著,這些可是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你呢?”朱傳文放下鮮兒,用手刮了下鮮兒的鼻子。
“我也學會了不少!”鮮兒不好意思的說道。
“鮮姐姐比我厲害,會寫好多字兒呢!”朱小婉幫著鮮兒說道。
“你也厲害,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不知道黃香溫席。”朱傳文蹲下身子,捏了捏朱小婉的臉頰。小姑娘變得肉嘟嘟了起來,可比在朱家峪面黃肌瘦的時候可愛了許多。
“先生說,男女授受不親!”朱小婉被朱傳文捏著小臉口齒不清的說道。
“你只是小姑娘,不算女子。”朱傳文笑著解釋道。
隨即站在吳秀才面前:“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何意?”
這便是這句話的出處,孟子只是借這件事兒說明個道理,子的智慧是高絕的,可是越到后來,說文解字,咬文嚼字。這便是朱傳文看不慣的,作為鍵盤俠,他有很多種懟人的方法,但是他不屑去懟,問吳秀才,便是立下權威,他才是這里說一不二的人。
吳秀才解釋完這句話的意思,朱傳文也懶得去聽,說道:“你的任務就是教會倆人認字兒,明白了嗎?故事可以講,多講講些蘇老泉發奮這樣積極向上的故事。”他可不想自己媳婦和妹妹因為讀書被教導成一個戰戰兢兢的木頭人。
吳秀才點頭稱是,“積極向上”這幾個字兒他沒聽過,但卻朗朗上口,他得聯系老泉發奮好好琢磨一下。
朱傳文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這幾個月來殺過土匪,和俄國人勾心斗角過,和鐵打的漢子相處過,自身也溫養出一股子氣勢,再加上他那來自后世的大國自信,委實讓這個清朝秀才有些發憷。
“行了,今天休息半天。”吳秀才聞言轉身,收拾自己的包裹去了,朱傳文則是領著兩個姑娘去廚房,他打算試著制作蛋糕,也是培養下大家的感情。
吳秀才出了門,這才反應過來,他連來人是誰都沒問,就這樣稀里糊涂被嚇了出來,但讓他回去,他又舍不得這半天的假期,一天的束脩應該是照給的吧,吳秀才懷著忐忑,往家里走去。
三江口 傳武和傳杰正拿著自己認為最珍貴的東西,贈送給夏家的兒女。
“玉卿,這可是上好的牛皮馬鞭。我這次剛從我爹那取來的。你可是我的好兄弟,以后隔壁的黑牛欺負你,你也有武器了!”朱傳武鄭重將一條牛皮馬鞭遞給夏玉卿,幾個半大小子一段時間的相處,也處出了感情。
他朱傳武平日里最看不慣的就是夏玉卿,白長的高高大大的,被隔壁的黑牛欺負了,還得夏玉書這個妹妹出頭。
看不過,帶著傳杰和黑牛的小伙伴打了幾架。
“知道了傳武,我會保護好妹妹的。”夏玉卿保證道,這段時間他變化很大。是被傳武傳杰倆兄弟影響的。
“這才對,哥哥就得保護妹妹!”朱傳武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拍了拍夏玉卿的肩頭。
旁邊的朱傳杰拆起了臺,“什么取來的,不告而取是為賊!”
“那是我爹!我取我爹的東西怎么了?”朱傳武也是不甘示弱馬上和朱傳杰杠了起來。
“行了!傳杰,傳武!”傳文娘在旁邊拉開了兩兄弟。“傳杰,你不是也有東西送給玉書嗎?”
這倆孩子,一天不吵渾身發癢。
朱傳杰也是想起了正事兒,從馬車上拿下來一個刻好的兩匹小木馬,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興趣,朱傳文給他的刀硬是被他用成了刻木刀。手藝還不錯,刻的像模像樣。
遞給夏玉書,“玉書,這小一點的馬是我二哥,大一點的馬是我。以后想我們哥倆了,就看看木馬!”
“知道了,傳杰。”夏玉書此時眼圈紅紅的,哽咽著說道,她當然知道這里別離,很是舍不得哥倆。
“憑什么,你是大馬我是小馬?我應該是大馬,你才是小馬!”朱傳武聽聞不干了,沖著朱傳杰說道。
這場景倒是逗笑了夏玉書。
“我是大馬,你是小馬!”朱傳杰也不甘示弱。雖然沒什么依據,但他刻的時候就是這么想的,還刻上了名字。
“夏掌柜,那我們就出發了。”傳文娘此時也不管倆小子,吵吧,吵!
“嫂子,一路保重!”夏元璋對著傳文娘拱了拱手。
他代替夏家人帶著倆孩子相送。
街道上還有著朱傳武朱傳杰爭吵的回音,朱家車隊在賀老四和王可仁的護衛下,帶著藏在麩皮里的金子和1000斤面粉,三車十八匹馬,緩緩向著冰城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