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長生劍訣
藏經閣門口。
劍鳴道人嘴里哼著小曲，正準備關上閣門回家。
這時，一道劍鳴驟然響起，直上九霄。
正在關門的老道士猛得回頭，向身后看去。
在他身后，一道劍氣璀璨而耀眼，片刻之間，便斬去了漫天云霞，空中只余一輪殘陽。
劍隨長風去，吹散萬里云。
劍鳴道人愣了片刻，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周身靈氣運轉，他連閣門都沒關，跌跌撞撞地向著王無敵屋子奔去。
眨眼之間，劍鳴道人已經到了目的地，看到了雙目微閉的顧長生。
屋內，顧長生盤膝而坐，一道道劍氣繞著他緩緩飛行，不時發出聲聲劍鳴，響徹云霄。
雷擊木劍靜靜地躺在顧長生的膝蓋上，并沒有發出什么聲響。
看著匆忙趕來的劍鳴道人，王無敵壓低了嗓門，輕聲解釋了幾句。
感受著屋內凝實的劍意，劍鳴道人眼中卻出現一絲感傷，靜靜地走到屋子一角。
定定地看著顧長生，他眼神有些迷離，像是在回憶什么的樣子。
入夜，月亮掛在半空之中，寥寥幾顆星辰閃爍，發出微弱的光芒。
屋內的一道道劍氣已經不再凝實，似有似無地繞著顧長生緩慢飛行。
顧長生自身的氣息卻越發凌厲，頗有種銳不可當的氣勢。
不遠處，玉清宮大部分骨干人員都到了。
眾人看著顧長生，把他圍了起來，有點像參觀動物園的動物…
大家表情都還算輕松，只有李玄安比較特殊。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看顧長生人前顯圣，比殺了他還難受。
而在另一邊，王無敵看出宋清歡有些擔心，淡淡出聲說道：“不用擔心，應該馬上就要結束了。”
宋清歡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有徹底放心下來，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顧長生。
良久，所有的劍氣全部消失，顧長生睜開雙眼，眼神很是銳利。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拿起放在膝上的木劍，緩緩地站起身來。
環顧一周，顧長生淡淡開口。
“把《玉清劍訣》拿過來，我要把名字刻在封面上。”
在一旁旁觀的李玄安臉色一黑，掉頭就走。阿檸拉都拉不住。
宋清歡則是松了一口氣，眼神中滿是欣喜。
眾人紛紛圍了上去，想問問顧長生現在的感受。
就在這時，天邊響起一個冷漠到極點的聲音。
“試劍。”
聽到這個聲音，劍鳴道人瞳孔巨震，眼中滿是驚駭。
一名堂堂渡劫大修，竟然有些站不穩了。
扶著墻面勉強定住身子，建鳴道人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低聲喃喃自語：“是他，是他…”
看劍鳴道人如此模樣，王無敵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一變。
王無敵忙看向顧長生，有些焦急地出聲大喊：“長生小心！”
一片混亂之中，顧長生卻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他邁步走出屋子，抬起頭來，看向正上方。
顧長生上方，有一柄長劍急速墜落，向著他所在的方向，奔襲而來。
手執木劍，顧長生淡然而立。他看著疾馳而來的長劍，心中并無什么波瀾。
不知道為什么，顧長生有種感覺，他好像認得那把劍。
只是眨眼之間，長劍破空而至，停在了顧長生面前。
劍身緩緩轉動，劍尖直直地指向了顧長生，長劍靜靜地浮在半空之中。
長劍四周有劍意彌漫，氣勢無比恢宏。
顧長生看著這把劍，心頭突然一陣煩躁，仿佛有郁結堵在胸口一般。
“試劍。”
那個聲音再次傳來，語氣還是沒有任何起伏，說話人好像沒有一絲情緒。
隨后，長劍微微一振，發出一聲劍鳴，聲音恢弘大氣，堂堂正正到了極點。
長劍散發出的劍意凝實無比，給顧長生一種強烈的威脅感。
再然后，長劍緩緩向著顧長生刺來，速度極慢。
有些不可思議的是，從這柄長劍上，感受到了一絲蔑視。
“退！快退！”
顧長生身后，劍鳴道人嘶啞的吼聲響起。
他聲音中的恐懼之情，引得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顫。
能把渡劫大修嚇到如此境界，這柄長劍，到底是什么來頭？
聽到劍鳴道人的話，顧長生本來是想退后的。
可說來莫名其妙，他心中很是不甘。
這時，星辰仙的聲音響起：“不許退！顧長生你給我斬了那把破劍！”
顧長生循聲望去，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星辰仙。
她身體輕輕顫抖著，眼神通紅地看著那柄長劍，聲音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
“不許退！斬了它！不斬掉它，你這輩子就拿不起劍了！”
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仙人，顧長生不由得心神一顫。
一邊是絕望而頹然的劍鳴道人，一邊是癲狂而堅定的星辰仙。
兩人給出了截然相反的建議。
長劍緩緩向顧長生逼近，速度甚至慢了幾分，似乎完全不擔心他會逃走。
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劍鳴道人，顧長生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測。
劍鳴道人說，自己的劍叫斷劍。大概就是眼前這柄長劍的杰作吧。
深吸一口氣，顧長生決定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
開玩笑，不能用劍的話，還怎么在劍訣封面上刻自己名字？
他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再次睜開眼看向長劍。
將手中木劍慢慢平舉而起，顧長生眼神無比堅定。
顧長生身后，見他如此反應，老道士頹然地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地低聲自語。
“劍要被打斷的啊…要斷的啊…”
而另一邊，星辰仙卻是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看著顧長生，眼中有種壓抑了千年的瘋狂。
眼睛瞇了起來，顧長生沒有等著長劍近身，反而是欺身而上。
運轉起玉清道決，他將劍氣蘊藏在了木劍之中。
“劍開太平！”
顧長生輕喝一聲，持劍向前斬去。
兩柄劍相撞，場中短暫地沉寂了片刻。
隨后，一聲巨響傳出，震動了整個玉清宮。
場中揚起大量煙塵，將顧長生完全籠罩了起來。
片刻過后，煙塵中有一個身影飛退，重重地撞擊在王無敵屋子的墻上。
墻瞬間轟然倒塌，屋子變成了一片廢墟。
煙塵散去，長劍依舊緩緩前行，依舊光鮮亮麗，似乎沒有受到一絲損傷。
而廢墟之中，顧長生右手摁著左肩，掙扎著站了起來。
右手之下是一道貫穿傷，離心臟距離很近。
鮮血從指縫流出，染紅了他白色的道袍。
宋清歡看到顧長生的樣子，眼中滿是心疼，卻并沒有走上前去。
她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她知道，自己不過金丹修為，什么忙也幫不上的。
眼中滿是淚水，宋清歡有些無助了。
老天師看不下去了，有些憤怒地出聲：“還不出手么？那劍要是左移一點，我正一觀下任天師就要死了！”
頑癡道人周身靈氣瘋狂運轉，道袍無風自動，渡劫圓滿的境界暴露無遺。
他面色鐵青地看著那柄長劍，雷決已經捏好了。
而在宋清歡身旁，王無敵也是運轉體內靈氣，準備出手了。
李玄安早已去而復返，見如此架勢，也掐好了道決。
這時，星辰仙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所有人動作一緩。
“你們出手，是在斷他的仙途。少做蠢事。”
面對未知的事情，人仙的話，不得不聽。
王無敵思慮片刻，還是示意眾人停手，滿是擔憂地看向了顧長生。
顧長生深吸一口氣，直起了身子。
在他面前，長劍徑直飛來，微微一震發出一道劍氣，將顧長生與它之間的障礙絞成粉末。
顧長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這時，一個聲音從天邊傳來：“折斷手中劍，可以不死。”
聲音剛落，原本還慢吞吞的長劍驟然加速，電光火石之間已經近身。
隨后長劍急停，懸在顧長生身前兩米處，好似是想給他最后一個機會。
額頭上有冷汗冒出，顧長生心下大駭。
定了定神，他把右手放下，左肩的傷口馬上血流如注。
用右手舉起木劍，顧長生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沒到最后時刻，我覺得我還能挺一會兒。”
笑了笑，他長嘯一聲，再次運轉劍訣，一劍斬了過去。
兩劍相撞，轟鳴聲再起。
不同的是，顧長生這次沒有后退。
抵著長劍，他表情有些異樣，顯然也沒想到這個結果。
半晌，顧長生笑了笑，看向長劍，他出聲說道：“搞了半天，是打不過開始虛張聲勢了啊？”
微一用力將長劍架開，顧長生繼續罵道：“你裝呢？”
他再次運轉周身靈氣，玉清劍訣斬向長劍。
長劍被擊得高高飛起，氣息無比萎靡。
片刻過后，長劍轉過劍身，看樣子是準備離開了。
顧長生身后，劍鳴道人失神的雙眼中滿是震驚，嘴唇微顫，心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后卻都化作了一聲長嘆。
和劍鳴道人截然相反，星辰仙臉上卻掛滿了笑容，她素手一揮，出聲高喊道：“出手！把那把破劍留下！”
觀眾們等了這么久，總算是到自己出場時機了。
一時間各式道決交相輝映，厲喝聲不絕于耳。
身為場中境界最高的人，頑癡道人獨領風騷。一手雷決出神入化，占盡了風頭。
一道道神雷劈在長劍劍身之上，兇狠到了極點。
王無敵看著老天師的雷決，也不禁心中暗暗稱贊：“張允道這些年，雷決倒是進步了不少啊。”
隨后，王無敵突然感到周身一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算了，肯定是有意的。頑癡道人漏了一道神雷，劈向了王無敵…
顧長生已經脫力，就沒參加這場圍捕活動，只是在地面上看著。
“米星？你敢！”
天邊那道聲音傳來，再沒了原來的淡然，滿是憤怒。
星辰仙灑然一笑，聲音中有說不出的暢快：“加把勁！今天一定要把這勞什子劍留下！”
隨后，頑癡道人怒喝一身，將周身靈氣運轉到了極致，一道道雷龍呼嘯而去，接連撞在長劍之上。
半晌，長劍最終還是沒能擋住如潮攻擊，抖動兩下后直直下墜，落在了顧長生面前。
“混…”
天邊的聲音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再沒了半點動靜。
眾人回到地面，大部分人都齊齊看向了星辰仙，想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除了王無敵。
老頭被電得有點生氣了。
他一記老拳直擊頑癡道人面門，迅捷而狠辣。
老天師雖然是渡劫修為，卻也沒有反擊，嘿嘿一笑之后，運轉身法遠去了。
“小王！道爺我回龍虎山去了，你努力修行啊！”
半晌，王無敵捏緊了的拳頭輕輕松開，搖了搖頭輕聲自語：“還是這個德行，混賬東西…”
而面對眾人的注視，星辰仙卻好像并沒有解釋的欲望。
她笑著看向顧長生，出聲說道：“你剛剛斬了仙人的劍。”
頓了頓，星辰仙補充道：“不是我這種靈界仙，是那種茍活了無盡歲月，貨真價實的仙。”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被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星辰仙邁開步子，走到了顧長生面前。然后伸出手，輕輕提起了插在地上的長劍。
手指輕輕敲擊劍身，她開口說道：“劍我先拿走了，渡劫圓滿的時候，來星辰界找我。”
提起長劍，星辰仙轉身離去，看樣子是要離開玉清宮了。
顧長生心中有無盡疑惑，忍不住出聲詢問：“前輩，那是玉清宮…”
可不等他說完，星辰仙搶先打斷了顧長生的話：“知道那么多沒用的，學學龍虎山那個道士，跑得多快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星辰仙漸漸遠去。
顧長生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說完了剛剛的后半句話。
“前輩，那是玉清宮的戰利品，您拿走算怎么回事兒…”
最終，麻將不給錢，還順走了戰利品的星辰仙，飄飄然離開了玉清宮。
甚至拐走了阿餅。
星辰仙離去很久，玉清宮眾人仍是一片沉默，沒有一點聲響。
半晌，還是顧長生打破了沉默。
“光把名字刻在封面上有點不夠了，要不直接改名叫《長生劍訣》吧？”
李玄安看著顧長生得意的表情，很想罵兩句，卻發現沒什么好說的。
畢竟人家斬掉仙人的劍了啊…
黑著臉，李玄安掉過頭去，徑直走開了。
而顧長生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他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劍鳴道人，邁步走了過去。
“劍鳴師父，您的劍就是這么斷的么？”
過了很久，劍鳴道人臉上流下兩行濁淚，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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