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不敢認的兒子
如果灰色地帶的江湖，也有食物鏈的話，那么像齊裝逼這種漸漸跟不上時代的老派手藝人，一定被溫六拳這種緊跟時代，業務廣泛，有組織有紀律的專業人士吃得死死的。
事實上也是如此，金索服務公司的王牌業務經理溫六拳，業務嫻熟，服務到家，精通各種新技術，新手段，善于發現新契機，新市場。如果要全虛城評個獎的話，一定能夠評上“優秀職業人”榮譽稱號。
而這會兒，老手藝人齊裝逼，或者說齊老混就跪在剛才坐著的主賓位置旁邊，抽噎著訴說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我欠賈湖辛老板的錢，還不上，所以就想著…從老莊，不，莊哥你這里拿點應應急…”
兩個青年抱著肩膀，站在他的身后，兩個守在門口，而溫六拳則站在莊不遠的身后，左手抓住腰帶，右手虛握腰間，擺了個跨刀侍立的姿勢。
可惜沒有刀。
聽齊裝逼停下了，溫六拳就冷冷道：“接著說！”
“我說…說完了…”齊裝逼瑟縮道。
溫六拳面無表情說了一句：“打！”
跪在齊裝逼對面的女伴，就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打過去，打的他眼冒金星。
“別打我了，莊哥救救我…”齊裝逼向莊爸求救。
“你們別打他了！”到底是莊爸從小到大的朋友，看到被打成這個慘樣，莊爸痛心道：“你如果實在缺錢的話，你直接跟我說啊，我還能看著你進火坑不成？”
溫六拳看看莊爸，再看看莊不遠，道：“接著打！”
齊裝逼的女伴，就又掄圓了胳膊打過去。
“別，別打我了，我說，我說！”齊裝逼淚水橫流，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顫聲道，“我再說啥？”
“說說你是怎么欠賈湖辛老板錢的。”溫六拳知道莊不遠想要什么。
“我…”齊裝逼看了一眼莊爸，低下頭去，道：“我…我幫辛老板拉人來買房，拉到一個買房的人，給我五萬塊提成…”
“有…有個買房客不方便來，就把錢給我，讓我代買，我…我手頭錢緊，就先花了…我…我絕對不是不還辛老板，你回去幫我給辛老板求求情，我一有錢就還，絕對會還上的！”
溫六拳心中冷笑，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擔心辛老板？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真正該擔心的老板是誰啊。
像你這種老混子，是怎么活到這么大，還沒被人剁了埋幻山里的？
齊裝逼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難以置信。
那個重情重義好面子，一輩子普普通通的莊爸，竟然有這么一個兒子？
這是草雞生出來了鳳凰嗎？
這怎么可能？
如果讓齊裝逼在辛老板和莊不遠兩個人中間選一個最可怕的，見過太多辛老板事跡的齊裝逼，估計還是會更怕辛老板一些。
聽到齊裝逼說拉一個人買房，就有五萬塊錢提成，莊爸就覺得心里涼了三分。
不過他終究還是存著點希望，希望齊裝逼哪怕能念一點舊情。
“接著說，說說賈湖房子的那些貓膩！”
齊裝逼看了一眼莊爸，知道今天不說不行了，低下頭道：“賈湖的房子，都是拿來騙…”
就在此時，房門被人敲響了，兩個服務員抬著一個特別大的大盤子進來了，看到外人進來，齊裝逼尷尬地住了口，掙扎著想要起身，被溫哥一瞪，就又跪回去了。
“莊主，老莊…先生。”于姐出現在房門口，對著莊不遠微微鞠了一躬，道：“店里今天買到了一條難得的大魚，肉質鮮美，我專門做了一道全魚宴，請兩位品藏。”
于姐身后又站出來一個中年人，對跪在地上的倆人視而不見，笑呵呵走上前來，非常客氣地和莊不遠握手道：“老莊先生，小莊先生，鄙人是水湘緣的老板，姓袁。兩位駕臨小店，蓬蓽生輝，這是店里贈送的加菜，還請多提提意見，多提提意見！”
幾個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于姐留下講解了一下全魚宴的各種菜色和吃法，然后也離開了。
莊不遠知道，這是店家發現出事了，來求個人情，希望別鬧出亂子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不要說這里還有于姐的面子，莊不遠本來也不打算鬧事。
他只是想讓莊爸看清楚事實真相而已。
“還愣著干什么？接著說！打！”溫哥怒斥道。
隨著一個個巴掌輪過去，齊裝逼把賈湖農家院的那點貓膩全說了出來。
莊爸聽完都愣了。
過了好半晌，他轉頭看看站在莊不遠身后的溫六拳，再看看突然之間變得無比陌生的老朋友，以及沒事人一樣，還在對美食發起進攻的莊不遠，突然之間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荒謬。
我莫不是在做夢？
我怎么做了個這么荒唐的夢？
為什么還不醒過來？
“爸，別多想了。”莊不遠對莊爸道，“你來嘗嘗這魚，于姐做魚真有一手，真不錯！”
莊爸哪有心情吃魚，一直以來，奉為圭皋的世界觀和人生觀，轟然崩塌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被自己認為是好朋友的人騙，把自己辛辛苦苦攢了半輩子，打算給兒子買房娶媳婦的錢，投進了一個騙錢的項目里，莊爸內心的自責，幾乎要滿出來。
“來，吃一塊吧，何以解憂，唯有美食啊！”莊不遠夾了一塊肉給莊爸，道：“你看，我有莊園呢，那些錢，壓根就不算啥。”
說著，莊不遠對旁邊站著的幾個金索員工道：“來來來，都吃都吃！”
幾個年輕人，在別人面前不可一世，但是在莊不遠面前，那是一點也不敢造次，他們真的被嚇壞了。
這位山鬼爺爺還是莊園主大人的會邪法！
你沒看到，他只是拿什么符咒向他們身上一帖，幾個人就像是被大山壓住了一樣動彈不得，然后又丟了一張符咒，溫哥就變得比孫子還乖…
剛才這魚端上來的時候，那香氣，勾得他們肚子里的饞蟲都在慘叫了，但是莊不遠不發話，他們不敢動啊。
現在莊不遠發話了，他們…能動嗎？
所有人都看向了溫六拳。
“莊園主大人，我們不餓。”
“我都聽到你肚子響了，晚上還沒吃飯吧。”莊不遠道，這要賬也不容易啊。
“來來來，都吃，都來吃。”莊不遠把他們招呼上桌，這個包間挺大，今天的菜色也多。
齊裝逼也想要起身上桌，溫六拳一瞪眼：“跪著！”
莊不遠搖搖頭，像齊裝逼這種不要臉的人，也只有溫六拳能制他了。
莊爸神色復雜地看向莊不遠。
剛才于姐的態度，現在溫六拳的恭順，莊園里那些看起來態度有點奇怪的客人們，讓莊爸覺得，這個兒子，哪里是自己記憶中的笨兒子，已經變得差點不敢認了。
(PS：大家的吐槽哈叔都看到了。大家是不是覺著莊爸這個人，可憐可嘆可悲？甚至恨不得一巴掌打醒他？
小說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其實這個人物是哈叔綜合了自己認識的一些中老年人的特質寫出來的。
他們有以下特質：
1、45-70歲，曾經輝煌過，卻漸漸失去了賺錢的能力，偏偏兒女還沒斷奶要啃老；
2、他們曾記得八九十年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卻沒能把握住機會，所以沉迷于各種賺（騙）錢項目，直（chuan）銷、虛擬幣、原始股…
3、他們生活在中小城市的人情社會，經歷過相對困難的時代，認為人情大過天；
4、他們認為‘別人都買了我不買就吃虧’、‘我買了就是屬于我的，國家會保護我的財產’（其實并不，因為違法而且是智商稅）
5、他們的經驗知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過時，卻不愿意相信承認，還想指點自己的兒女怎么生活…
如果你覺得這種人物太傻逼，那就回去問問自己的父輩祖輩，聽他們講幾個身邊的故事，就會發現，三五個故事合起來就是一個莊爸…
其實寫完這個人物就后悔了，一個科幻小說寫那么現實的人物干啥！裝逼打臉就好了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