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一躍縱身從懸崖之上跳下,滾滾靈氣卷起風浪,將他身形承托而起,就如一片羽毛,隨風飄蕩下來。
雖然還做不到想象中那種天神下凡般的震撼場面,但至少也算瀟灑,不至于辱沒“神靈”的身份。
他身形如同鴻毛,翩然而下,穩穩落在谷底一塊巖石上。
落下來之后,才發現這個山谷似乎有些不同尋常,靈氣充裕,但卻并無任何的雜草樹木,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巖石,唯有那棵枯樹,生長在山谷中央,似乎得天獨厚。
但不知什么原因,這棵樹已經枯死了,再無生機,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品種。
仙鶴棲息落在樹枝上,眼神畏懼地朝著這邊望來,樹下的老者則是含笑而立,看到陸沉飛身下來,又躬了躬身,倒是禮節周到。
“早就聽聞太行山中有神靈,只可惜,之前無緣得見,今日相逢,不甚榮幸。老朽丹云子,是房山修行的煉氣士,見過府君!”
老者說著,拱了拱手,也算自報了家門。
房山?
陸沉聞言,點了點頭。
李開陽留下的那本山河志上,有過記載,這房山嚴格來說,也算是太行山脈的分支,不過距離此地以北還有千里,古時被稱為北太行,后又因山中溶洞龐雜眾多,如同天地所賜的房屋,遂稱房山,是一處洞天福地。
這丹云子,自稱煉氣士,看來應是傳承的道門道統。
只是不知他是獨自修行的山中散仙,還是隸屬于什么門派?
陸沉對這個世界的修行者,了解太少了,也不知道房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名門圣地。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
此人修為絕對不低,一般修行者,是不可能直接看破自己身份的。
“原來是丹云子道友。”
陸沉不動聲色地頷首,就算是回禮了。
倒不是他桀驁。
而是自己作為一方神靈,位格在這里,即便是人間的修行者,一般也承受不起他的禮拜,貿然行禮,反而可能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方才那林家公子失足跌落山崖,還要多謝道友出手相助。”
說著,他又看了樹上的仙鶴一眼,朝著它笑了笑,卻是嚇得仙鶴渾身羽毛顫顫,啼鳴一聲,直接騰空飛了起來。
“這畜生從小跟在我身邊修煉,沒有怎么見過世面,乍見府君神威當前,難免心生惶恐,失了禮數。還請府君不要見怪。”
丹云子賠笑著說道,雖然是在罵,但不難看出,他對這仙鶴應該很有感情。
自幼養育在身邊的靈獸,聆聽道家經典,難怪一身仙靈之氣了。
陸沉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在意這種小事,兩人互相客套了幾句,也算是認識了。
“道友既是在房山修行,距離此地也有千里之遙,不知因何至此?”
陸沉開口問道。
若是一般人這么發問,的確稍顯冒昧,但陸沉既是府君之尊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整座太行山都是他的地盤,就跟他家里一樣,有此一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丹云子也沒有覺得任何不對,回答道:“山中有我一位老友故去,此來是為它送行。”
老友?
陸沉聞言愣了一下,環顧四周,這山谷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痕跡,甚至連走獸也沒有,這丹云子所謂的好友…
想到這里,陸沉的目光望向山谷中那棵唯一的枯樹上。
這棵樹,看上去很是粗壯,但又不同于山中松柏,主干略顯低矮,枝丫盤亙,看上去應該年份不淺了,樹上也沒有什么蟲害干旱的痕跡,只是一些枝干部分剝落出空心,有點像是老死的。
“道友所說的老友,難道是這株枯樹?”
陸沉試探問道。
丹云子聞言,點了點頭,略帶幾分感傷地道:“昔日我入道修行之初,遭人暗害,跌落這山谷之下,差點死掉。是這株老山茶樹,接引雨露滋養,這才讓我保住了性命。從那以后,我便視它為友,常來探望。三日前,他在夢中與我辭別,我才知道,它已經故去了…”
原來這是一棵山茶樹?
山茶是低矮的小型灌木植物,很少能夠長到這么大的,這棵山茶樹,只怕少說也有數百年的歷史了。
還能與人交流,入魂托夢,應是成精了。
但即便是這樣的靈異精怪,哪怕不被災劫打殺,一樣逃不出生老病死。
陸沉一時間,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戚戚,自己現在雖然竊奪了府君神位,有靈胎之軀,少說也有幾百上千年的壽命,但神也不是永恒不死不滅的,之前的太行府君,不就消散了嗎?
若不想有朝一日也落得這樣的下場,只有更努力地修行變強,才能在這個世界真正立足。
“想不到道友和這株山茶樹,還有如此情分淵源。可惜天命有定,山茶樹已然故去,道友也不用過于傷懷。”
陸沉隨口安慰了一句。
誰知丹云子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道:“老朽并未傷懷,山茶樹雖然已經枯死,但卻也以另一種方式重獲新生了…”
他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根處。
陸沉聞言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枯死的樹根上,一棵嫩綠的新芽,正在努力地生長出來。
“這是…”
“它壽數耗盡,自該枯死,不過這些年來,老朽常來此地為它誦讀經典,也算有些領悟。今日老樹發新芽,或是老友的一場機緣,我應該為它高興才對。”
聽得丹云子這么一說,陸沉定睛望去,果然發現那嫩芽之中,蘊含了強大的生機之力。
雖然現在只是剛剛萌發生長出來,卻給人一種郁郁蔥蔥的感覺,靈氣逼人,若是成長起來,恐怕又會是一株天材地寶!
“老樹新芽,枯木逢春,當真是造化神奇。”
陸沉忍不住有些感慨。
丹云子也是點了點頭,但眼中卻是隨即生出了幾分憂慮之色:“山茶重生,道韻萌發,這在山中生靈眼里,便是一株天材地寶,只怕很難成長起來。我雖有心護佑,但畢竟修行道場距此太遠,恐怕難以照料周全,加之路途遙遠,新芽剛生,也不適合移植太遠…”
說這話的同時,他將目光望向了陸沉。
那一瞬間,陸沉忽然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不會是又要讓我做保姆吧?
果然。
便聽到丹云子開口道:“府君身為太行主宰,這山中生靈,都如同您的孩子一樣。老朽有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