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之中關于南洋行省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一場大朝會如期到來。
百官早早的便來到了乾清宮之前的大廣場之上,雖然說每月都有那么一兩次大朝會召開,但是每一次前來,百官都是心情大為不同。
就譬如這一次,因為不久之前李桓歸來所引發的轟動,再加上這幾日之間,私下里之間所流傳出來的一些小道消息,百官可以說是思緒萬千。
天剛蒙蒙亮,乾清宮之前的大廣場之上已經是聚集了朝中的文武百官。
此時天子鑾駕尚未駕臨,不過一眾文武官員勛貴乃至宗室宗親都已經齊聚于此,只等天子駕臨。
不少官員此時卻是偷偷的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勛貴行列之中的李桓那一道身影。
李桓這會兒正被一眾勛貴圍在正中,只看李桓同英國公、成國公這些勛貴低聲交談,英國公、成國公等勛貴臉上洋溢著笑意便讓一眾看到這一幕的官員心中生出異樣的遐思來。
坊間傳聞,南洋就是一處金山寶庫所在,只要能夠前往南洋,必然會是收獲極豐。
其他不說,就看這幾年之間,由李桓出面組建的大明皇家商行每一次歸來帶回的大量的財貨使得當初參合到其中的一眾勛貴們一個個的都發了大財就讓人為之眼紅不已。
當初可是有不少的官員上書天子,勸諫天子不要與民爭利,結果卻是被天子將奏章置之不理,如今大明皇家商行為天子還有一眾勛貴賺取了源源不斷的財富,只讓無數人都為之心動乃至眼紅。
這一次李桓歸來更是帶回了海量的財貨,這就越發的刺激的一部分人那一顆心為之躁動不安起來。
現在朝堂之上,幾乎所有人都有了一個統一的認知,那就是南洋之地乃是寶地,無論如何都要在南洋行省插上一腳,否則的話他們將會錯失這么好的賺取財富的機會。
“陛下駕到!”
伴隨著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百官回神過來,待到天子坐定之后齊齊向著天子見禮。
大朝會正式開始,就見一道身影從百官行列當中走出,不是別人,赫然是當今首輔王陽明。
王陽明上前一步沖著天子躬身一禮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朱厚照微微頷首,臉上掛著幾分笑意道:“哦,不知首輔有何事?”
王陽明深吸一口氣道:“陛下,經由內閣商議,今歲朝廷準備往南洋遷移百萬民眾,卻是需要大量的船只,不僅如此,還需要調派更多的官吏前往南洋行省,設立州縣,代天撫民…”
朱厚照神色一正,聞言道:“不知首輔可有什么良策?”
其實這些問題都是天子同內閣事先商議過的,如今就是在大朝會之上走上一遭,所以說看上去更像是走一個流程。
但是在場的一眾官員當中,卻也有大半的官員不清楚,所以說此刻一個個的聚精會神的聽著。
誰都知道如今關系到南洋行省,一舉一動都可能蘊含著莫大的機遇,可能在這大朝會之上,一項不起眼的施政方針就能夠帶給他們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邊王陽明緩緩道:“臣請必須允許工部在地方上修建船廠,加大對造船業的投入。”
朱厚照微微頷首道:“準!”
王陽明繼續道:“為防抽調大量官員前往南洋以至朝廷官員緊缺,內閣商議,祈請陛下下旨今歲繼續開恩科取士,為我大明儲備人才。”
不少官員聞言皆是眼睛一亮,去年朝廷便已經是加開了恩科,錄取了一批進士,按說今年是不大可能再繼續加開恩科的,但是誰讓朝廷需要在南洋行省設立州縣,需要大量的官員,所以朝廷必須要儲備后備官員,那么加開恩科便是不得不為之事。
往年須得三年一考,許多士子一輩子可能也就那么幾次參加科考的機會,如今朝廷接連加開恩科,相當于變相的增加了士子的錄取名額。
畢竟以往三年一考,一次也就錄取個一二百人,但是如今,一年一考,一次可能就是錄取二三百人,可以想象這對于士子來說是何等的好消息啊。
在場的官員家中可是有不少讀書備考的子弟的,朝廷加開恩科,對他們那些后輩子弟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倒也怪不得這些人聽了王陽明的話臉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在百官的注視下,天子只是稍加沉吟便點頭答應了王陽明的請求,正式下旨于今年加開恩科為朝廷選拔人才。
待得王陽明這位內閣首輔將一件件早已經議定的大事在大朝會之上過了流程,已經是過去了近一個時辰之久。
隨著王陽明退下,精神略顯疲憊的天子目光掃過百官,輕咳一聲道:“眾卿家可還有什么事情要上奏嗎?”
正常情況下,朝堂之上的大事方才已經商議完畢,應不會有什么事情才對,但是天子話音落下,就見一道身影走了出來道:“啟稟陛下,臣有事啟奏。”
嘩啦一下,一道道的目光齊刷刷的向著李桓看了過來。
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桓,李桓離京有兩年之久,這讓許多官員一時之間對于李桓出現在大朝會之上還多少有些不適應,所以這會兒眼見李桓站出來,不少人都是下意識的一愣。
同時一些人面色為之一變,誰都知道在這大朝會之上,以李桓過往的表現,此時李桓站出來一旦開口,肯定不會是什么小事情。
畢竟以往李桓的在大朝會之上的所作所為現在想一想百官都不會忘記,無論是從一開始的裁汰京營還是后來施行新政,又或者是上奏天子施行官紳一體納糧乃至后來的開海,設立九大市舶司大興海貿等等。
可以說這些事情,無論那一樣都不是小事。
本來以為李桓離開了兩年時間,回來之后會消停一些,結果沒想到回京之后的第一個大朝會,李桓便站了出來。
朱厚照看向李桓笑道:“哦,不知李卿有何事?”
李桓目光一凝,沉聲開口道:“陛下,臣聞天下藩王宗親侵占天下田畝者眾,臣請清查天下藩王宗親所屬之王田…”
李桓這一開口,直接讓在場的文武官員為之愕然,不少人眨了眨眼睛,看看李桓那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下意識的呢喃道:“果然不愧是李桓,真的是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啊!”
“連藩王宗親都敢招惹,這膽色,嘖嘖,只能說不愧是秦國公啊!”
一些人先是一驚,不過反應過來之后,再看李桓卻是覺得并沒有那么的不可接受,清查天下藩王宗親所擁有的田畝數量,這要是其他官員開口的話,絕對會被百官視作瘋子一般,但是如果說是出自李桓之口的話,那就再正常不過了。
天子臉上露出幾分錯愕之色,看著李桓輕咳一聲道:“李卿你這…”
將天子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一些官員顯然是認為天子這是在下意識的回護藩王宗室。
然而李桓卻是繼續道:“陛下,天下百姓奉養藩王宗親已是不堪重負,臣不但請求朝廷清查藩王宗親田畝,同時也請陛下收回藩王宗親在其封地之中的種種特權,藩王宗親無論是王田還是所屬商鋪皆要如普通百姓一般一體納稅…”
先前朝廷便已經推行官紳一體納糧,雖然說經過幾年的強力推行已經漸漸的推行了下去,但是這其中卻也有一些阻礙,最為明顯的一個群體那就是皇室宗親。
現在李桓這一刀可是直接砍向了皇室宗親,可以想象一旦今日大朝會之上的消息若是傳出去的話,那么天下各地的藩王宗親絕對會為之跳腳大罵,恨不得將李桓給大卸八塊了不可。
一道道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天子,而此時天子面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突然之間,就見天子直接起身看了百官一眼道:“此事關系重大,涉及藩王宗親,且容后再議,退朝!”
天子鑾駕離去,百官也隨之散去,但是今日大朝會之上的消息卻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播開來。
傻子都能夠看得出,李桓在大朝會之上的建議,天子那里怕是已經有所意動了,否則的話就不會是那般的反應。
朝堂之上發生這么大的事情,絕對瞞不過那些藩王。
盡管說天下藩王都是呆在各自的封地之中,無有朝廷旨意絕對不許離開封地,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這些藩王對于朝堂之上所發生的事情就是一無所知了。
可以說但凡不是傻子,地方上的藩王都會命人關注朝堂之上的動靜,所以說當李桓針對藩王宗親的消息一出,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除了封地在偏遠之地的藩王宗親之外,幾乎八九成的藩王都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
如今大明親王級別的藩王足足有數十名之多,可以說自大明天子開國至今所敕封的親王宗藩數量已經是相當驚人了,這還只是親王級別的,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宗親,大量的藩王宗親就如同趴在大明身上吸血蟲一般吸食著大明的血肉。
山西大同的晉王、河南開封的周王等這些昔日太祖皇帝所敕封的親王盤亙于地方早已經過百年之久,可以說在其封地之中勢力盤根錯節,隨無實權,無掌兵治民之權,但是卻沒有人敢忽視這些藩王對地方上的影響力。
當然這些藩王對地方上的影響往往都是負面影響,可是負面影響那也是影響啊。
對于這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只要不造反,做什么事情都是隨心所欲,肆意妄為的藩王來說,陡然之間聽到有人竟然敢對他們下手,這些藩王要是不炸鍋才怪。
他們都被限制在封地當中了,難道還不許他們想辦法兼并田畝,努力的往府中扒拉財物嗎?可以說田畝就是他們這些藩王的命根子之一,結果李桓一上來就要動他們的命根子,但凡是知曉這個消息的藩王當即就氣的跳腳大罵同時紛紛上書天子,祈請天子斬殺李桓這般離間天家親情的奸佞之徒。
當然也有不少藩王心中生出幾分擔憂和惶恐來,畢竟不是哪一個藩王都那般的無法無天的,誰都知道天子對李桓寵信無比,這要是天子聽信了李桓的話對他們動手,到時候他們還怎么維持其奢靡的生活啊。
所以說不管心中怎么想,這種情形之下,天下之間藩王宗親紛紛上書天子,請天子力斬李桓。
一個月過去,又是一次大朝會,關于李桓的提議,經過了兩次大朝會依然沒有什么結果,甚至在朝堂之上鬧出不小的動靜。
朝會之上,李桓朗聲向著天子道:“陛下,既然天下藩王覺得委屈,對臣喊打喊殺,那么就請陛下召天下藩王入京,臣倒是要看看他們能奈臣何!”
當即就有大臣跳出來連聲反對。
然則天子卻是稍作沉吟便允準了李桓,并且當即便下旨,召天下藩王齊齊入京。
自洪武天子紛紛天下諸王,可以說幾乎沒有藩王齊齊入京的時候,這一次朱厚照下旨召天下藩王入京,絕對算得上是開了一次先河了。
天子召藩王入京的旨意以極快的速度傳遞到了一眾藩王手中,可以說接到天子旨意的第一時間,許多藩王都是面露愕然之色,顯然是沒有想到天子竟然會真的要召他們入京。
要知道對于他們這些藩王來說,沒有天子的旨意的話,那是絕對不能夠入京的,甚至連封地都無法離開一步,一旦被發現,搞不好就會被朝廷扣上一個謀逆之罪。
所以說不少藩王自一出生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封地,整個人的人生就被限制在那小小的封地當中,如今陡然之間接到天子旨意,一些藩王心中竟然生出了幾分驚喜莫名。
不管入京之后結果如何,至少此番能夠離開封地,好歹也能夠見識一下封地之外的景象不是嗎?
可以說在接到天子的旨意之后,一名名藩王宗親便迫不及待的在王府侍衛的護衛之下,乘坐著車馬奔著京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