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陳克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的徐俌嘴角露出幾分笑意,眼中閃過一道精芒道:「若是老夫所料不錯的話,冠軍侯此番突然之間趕至南京城,只怕身邊并沒有帶來多少手下吧。」
其實這點并不難猜,畢竟誰都知道李桓率領朝廷平叛大軍南下,一路之上數萬大軍浩浩蕩蕩,那么大的聲勢絕對瞞不過有心人的暗中監察。
不管寧王自身如何,但是寧王起兵造反卻是讓相當一批對于朝廷新政不滿的人看到了幾分希望,所以暗地里給寧王通風報信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朝廷大軍的動向不敢說一舉一動都能夠及時的傳遞到寧王這邊,可是對于朝廷大軍的情況,寧王絕對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這種情況下,李桓想要帶著大量的兵馬士卒瞞天過海出現在南京城這邊根本就不現實,所以說只要稍稍一想就能夠猜到必然是李桓帶了少部分的精銳這才能夠瞞得過大多數人的眼線。對于徐猜出這點,陳克倒也沒說什么,若是徐連這點都猜不到的話,怕是也不可能坐穩南京留守的位置那么多年了。
深吸一口氣,陳克只是看著徐道:「不知老國公的意思是!」
捋著胡須的徐緩緩開口道:「以冠軍侯之驍勇善戰,加之寧王無有防備,想來此刻寧王叛軍必然是一片混亂。」
說著徐一臉篤定的道:「但是這點老夫能夠猜到,那么諸如王鏊這些人也肯定能夠猜到,若是寧王等人反應過來,知曉冠軍侯只帶了一部分精銳的話,肯定會讓叛軍上下人心穩定下來,到時候仗著人多勢眾,恐怕冠軍侯的處境就相當不妙了。」
陳克只是看著徐,徐也沒有賣關子,當即便道:「所以說老夫敢問陳大人,可敢隨老夫率領一部精銳殺出城去,同冠軍侯一起重創寧王叛軍,縱然是不能夠大敗寧王叛軍,至少也要亂其軍心,將其膽氣打掉。」
陳克顯然是沒想到徐竟然有如此勇氣,畢竟在陳克看來,南京城中的這些勛貴,幾乎九成九的在百年的富貴榮華之中早已經養成了廢人一般,別說是上戰場殺敵了,這些人怕是連戰馬都未必能夠駕御。
不曾想徐竟然要邀他一同率領大軍出城攻擊寧王叛軍。
不過陳克雖然驚訝,反應卻是不慢,當即便道:「老國公尚且不懼兇險,陳某何懼之有。」徐俌聞言不由的哈哈大笑道:「好!」
南京城外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四處奔逃的叛軍士卒。
本來這些叛軍士卒就是被抓來的青壯,不久前尚且還是一介普通百姓,別說是上過戰場了,這些人連隊列都走不齊,如今陡然遭遇大亂,尤其是眼見著寧王旗號倒下,不知多少士卒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便被潰散的亂軍給帶著陷入到了驚慌以及混亂之中。
「護駕,快護駕!」
狼狽逃竄的寧王遠遠的看到了自家的大營,幾乎是本能的大聲呼喊著。
在其身后則是縱馬馳騁而來的李桓以及緊隨其后的數百精銳。
此時的數百精銳數量上明顯少了不少,縱然這些騎兵都是精銳,可是這么一會兒功夫跟著李桓硬生生的鑿穿了數萬人的叛軍隊伍,哪怕是絕大多數的叛軍都是一擊即潰,可是亂軍之中,騎兵沖陣不可能沒有一點的傷亡。
其他不說,就說不少叛軍士卒在一些底層的將領的帶領之下下意識的做出反擊射出箭矢,多少還是會給這些騎兵帶來死傷的。
好在死傷并不算太嚴重,不過照這么下去的話,要不了太久,能夠跟在李桓身后的騎兵怕是會越來越少。
而寧王此時則是靠著一波一波的手下士卒阻擋,才算是勉強讓自己沒有被李桓給追上,不過即便如此,雙方之間的距離也在飛速的拉近。
代替寧王坐鎮大營的乃是寧王心腹手 下將領楊代,外間這么大的動靜,做為留守營盤的主將,楊代不可能察覺不到。
所以說當寧王逃至大營附近的時候,楊代幾乎是第一時間便派出了手下精銳前去阻擊李桓,也正是如此,才算是勉強保住了寧王。
不然的話,以李桓的實力,恐怕早就已經將寧王給生擒活捉了,也不至于會讓寧王逃到大營之前。
上千精銳士卒擋在李桓的前方,便是李桓神力無雙,隨手一擊便能夠擊殺數人,但是架不住敵人密密麻麻源源不斷啊。
張淮握緊手中長槍,一身甲胃之上染滿了鮮血,甚至就連臉上都飛濺有鮮血,此時張淮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看著前方黑壓壓的一片叛軍不禁皺了皺眉頭。
「大人,寧王就要逃進大營了!」
不用張淮提醒,李桓也注意到遠處寧王的身影正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狼狽無比的逃向那營盤之中。
手中長矛猛地一抖,剎那之間,前方幾名攔路的叛軍士卒便被掀飛了出去,墜落之時又將幾人給生生的砸的骨斷筋折,慘叫連連。
「弟兄們可還能戰否!」
原本沖殺了這么久,不少士卒都不知道揮動了多少次的兵刃,手臂如同灌鉛了一般沉重,可是這會兒聽到李桓的話語,登時一個個的精神為之一震齊齊舞動手中的兵刃大聲高呼:「愿隨大將軍殺敵!」
李桓聞言不由的哈哈大笑,張淮、陳昂等人以為李桓還要帶著他們繼續沖陣追擊寧王,然而這會兒李桓卻是斜沖向前道:「將士們且隨我殺出去。」
四周已經漸漸從混亂之中反應過來的叛軍士卒這會兒明顯有一部分不再四處逃竄,反而是漸漸的匯聚成一支支的隊伍。
要知道這些叛軍之中可是有不少都是地方豪強自帶錢糧、兵馬趕來加入寧王叛軍的。
這些人可不同于一般的叛軍,因為這些人相互之間的關系,許多士卒要么是親兄弟,要么是鄉鄰,即便是慌亂之間潰敗也能夠做到敗而不散。
更何況數萬叛軍真正受到李桓沖擊的也只是距離寧王最近的那一部分罷了,至于說其余的叛軍至多也就是受到亂軍的影響倒是混亂罷了。當這些以地方豪強為主的叛軍看清楚了場中局面的時候,不少豪強開始以自身為核心聚集人馬,然后緩緩的向著李桓所在方向聚攏過來。如果說居高臨下觀察的話就能夠發現至少有數十上百支大大小小的隊伍正向著李桓包圍而來,如果說等到這些人完成了包圍的話,便是李桓再怎么的驍勇,他自身倒是能夠沖殺出去,但是跟隨他的那些士卒怕是大半都要被留下來。
李桓雖然說對于沒能夠留下寧王感到有些惋惜,不過本來李桓也沒有打算一定要將寧王留下,畢竟在李桓看來,此番寧王脫身,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再說了,以李桓的實力,如果說真的想要斬殺寧王的話,那也不是什么難事。
說到底還是李桓覺得留著寧王更有用一些,至少眼下寧王還是有著其存在的價值的。
當然了,如果寧王運氣不好方才被李桓給生擒活捉的話,那也只能說寧王自己倒霉了。
現在既然寧王已經逃進了大營之中,李桓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放棄繼續追擊寧王,而是帶著手下的士卒趁著那些豪強的人馬沒有聚攏之前脫身而去。
隨著李桓調轉方向,追隨在李桓身后的一眾騎兵明顯感受到壓力大減,轉眼之間便殺穿了重圍,眼前為之一亮,卻是已經沖出了叛軍主力所在的區域。
只不過迎面就聽得一聲大喝聲傳來:「李桓小賊,休得放肆,崔某在此,今日便斬了你這女干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率領手下家將親兵自南京城中殺出,試圖阻止李桓追殺寧王的崔齡以及毛青等人 崔齡這一聲呼喊,倒是讓剛剛逃進大營之中還沒有徹底穩住心神的寧王等人聽得一愣。
大營之中,寧王隱約之間聽到一聲呼喝,下意識的道:「崔齡?莫非是定陽侯崔齡嗎?」
楊代一身甲胄,聞言道:「回王爺,聽著倒像是有人在同李桓那女干賊交戰。」
寧王不由的眼睛一亮,李桓的勇武無敵他們可是親眼見識過,親身體會過的,要不是他們跑的夠快的話,恐怕這會兒已經被李桓給生擒活捉了。
在大多數人的心中,李桓那就是無敵的代名詞了,不曾想這會兒竟然有人敢主動站出來對付李桓,這如何不讓寧王等人為之驚訝。
「快,孤王要親自觀戰!」
很快寧王、楊代幾人便登上了一座簡易的高臺,高臺足有數丈高,本來是搭建瞭望臺所用,雖然說沒有徹底建成,但是卻足夠寧王、楊代等人看到遠處的情形了。
站在高臺之上,寧王、楊代等人就看到一群甲胃齊全的精銳兵馬正攔在李桓的前方,雙方相隔十幾丈遠遙遙相對。
為首的兩人只看那一身穿著打扮就昭顯出其自身的不凡,再加上崔齡自報姓名,自然是被寧王他們一眼確定了身份。
捋著胡須的劉養正向著寧王道:「王爺,正是定陽侯崔齡、永昌伯毛青他們。」
說著劉養正臉上帶著幾分驚訝之色道:「不曾想定陽侯、永昌伯他們竟然還有這般的膽色,連李桓這殺神都敢與之正面交鋒。」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楊代打量著雙方,忽然之間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帶著幾分恍然道:「原來如此,我當崔齡、毛青他們這么有恃無恐呢,原來是有了對付李桓的辦法啊。」
聽了楊代的話,幾人不由的齊齊想向著楊代看了過來。
甚至包括寧王在內也是盯著楊代,他們親眼見過李桓的無敵之資,現在陡然聽到楊代說有對付李桓的辦法,幾人要是沒有反應才怪。
被寧王給盯著,楊代不禁輕咳一聲,指著崔齡、毛青等人身后的那些親兵家將道:「王爺請看這些人之中,是不是大半都帶著火銃。」「火銃!」
簡單的兩個字卻是如同驚雷一般炸響,一下子讓包括寧王在內的幾人齊齊反應了過來。
劉養正更是擊掌贊嘆道:「是啊,火銃,我怎么就沒有想想到火銃這等殺敵利器呢?」
而寧王則是一張臉如同綻放的花朵一般,笑的眼睛都要瞇起來了,帶著幾分期冀道:「他李桓便是有著銅頭鐵臂,金剛不會之身,難道說還能夠扛得住火銃的轟擊嗎?哈哈哈,這女干賊今日死定了。」
怪不得寧王會這么的興奮,實在是方才被李桓一路追殺,那種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感覺寧王怕是一輩子都忘不掉。
李桓幾乎成了寧王心頭一輩子都抹不掉的陰影,這會兒陡然之間發現火銃這等利器似乎可以解決了李桓這個心腹大患,寧王如何不為之開懷大笑。
同樣一頭撞上了李桓隊伍的崔齡、毛青等人看著渾身浴血,煞氣沖天的李桓等人,心頭為之悸動,不過心中雖驚,倒也沒有太過害怕。此時騎在馬上的崔齡沖著身后一揮手,頓時就見數十名手持火銃的精銳家將齊刷刷上前,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李桓。
看著李桓騎在馬上沒有什么反應,看上去整個人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崔齡不禁哈哈大笑道:「李桓小賊,任你勇武可比霸王又如何,面對這么多火銃,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李桓淡淡的掃了那些火銃一眼,緩緩將手中長矛抬起,帶著幾分輕蔑道:「你便是勾結了寧王,意圖將南京城獻給寧王以做進身之階的定陽侯崔齡吧。」
被李桓一語道破了身份的崔齡只是微微一愣,隨 即便反應過來,只看李桓殺出來的那么巧,便可以知道他獻出城門之事怕是事先便已經被錦衣衛所察覺,只是他頗有些疑惑,既然李桓早就知道他同寧王勾結,那么為什么不早早的動手將其拿下,反而是任由他勾連一批人,打開了城門呢!
微微搖了搖頭,將心頭的疑惑壓下,崔齡冷笑一聲道:「不錯,正是你家侯爺我,等下去了閻王殿,記得殺你的不是別人,乃是定陽侯崔齡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