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的確是出乎許多人的預料,就算是暗中散播種種傳言之人這會兒也是感覺事情多少有點失控。
畢竟按照他們事先所想,等到鼓動了足夠的士子之后,便讓一眾士子于明日齊聚于宮門前,然后一起向天子,祈請天子罷黜稅賦改革,嚴懲李桓。
只是很明顯事情超乎了他們的控制,那些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的士子根本就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再前往皇城,一時興起之下,也不知誰喊了那么一聲,結果所有人就奔著皇城而來了。
這般的變化就連暗中監視著這些士子的錦衣衛以及東廠的探子都有些吃驚。
這些錦衣衛以及東廠的探子嗅覺最為靈敏,察覺到事情有些失控,本能的便察覺到不妙,第一時間便將消息傳回衙門里去。
錦衣衛衙門 隨著李桓入宮,錦衣衛衙門當中差不多就是由陳克主事。
陳克此刻看著面前氣喘吁吁,面帶惶恐之色的錦衣衛小旗官皺眉道:「發生了何事,如此慌亂?」
小旗官忍不住道:「大人,大事不好了,那些.....那些士子一個個的出了國子監,奔著皇城方向去了,叫囂著要天子給他們一個交代,若是不除掉指揮使大人的話,他們絕不答應。」
嘭的一聲,陳克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臉色變得無比的陰沉道:「你說什么?不是說讓你們給我盯好了國子監的那些人嗎,為什么還會出現這樣的亂子?」
由不得陳克發火,錦衣衛的人已經混入到了國子監當中,可以說對于國子監之中的那些士子的動向極為了解。
現在倒好,這小旗官突然之間跑過來告訴他,國子監的士子竟然失控了。
做為錦衣衛的高層,像陳克這樣的官員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切脫離了掌控的局面,不過陳克到底也是經歷過大場面,見過大陣仗的人。
想當初就算是有叛軍夜襲皇城這樣的大陣仗他都經歷過,眼下一群士子試圖前往皇城向天子還不至于讓陳克亂了陣腳。
那小旗官忍不住看向陳克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將這些士子統統給驅散了。」
陳克聞言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即便搖了搖頭:「先前他便已經向李桓提過建議,派人阻止一眾士子聚集,但是卻被李桓給否了,雖然說眼下事情有些失控,但是總體而言并沒有超出預料。
所以說陳克沖著那小旗官搖了搖頭道:「暫時不必,不過立刻抽調精銳人馬,前往皇城附近,隨時聽令行事。」」
做為錦衣衛的大本營所在,經過李桓的整頓,如今的錦衣衛絕對是實力不容小覷,在這京城之中,隨隨便便就能夠抽調出成百上千的精銳人馬。
有這樣一支人馬在手,除非是大軍入城,否則的話,足可以應對一切的事情了。皇城 李桓與天子二人就天亮之后可能會遇到的問題仔細的商議了一番,君臣二人有了應對之策,臉上都露出了輕松之色。
看著外間天色已經徹底的黑透,朱厚照此時朗聲道:「來人,帶李卿前去偏殿安歇。」李桓本想起身拒絕,畢竟做為一介外臣,若是夜宿皇城的話,顯然是不大合適。
只是還沒有等到李桓拒絕,便聽得朱厚照笑道:"明日一早還有一場大戲上演,李卿就不要來回奔波了,畢竟這會兒宮門已經落鎖,李卿要出去又得勞煩守門官重啟宮門。」
李桓想了想倒也沒有堅持,就如朱厚照所說的那般,此時再出宮,的確是不大合適,夜宿皇城而已,反正這也不是第一遭了。
就在君臣二人準備各自前去歇息的時候,皇城宮門之前卻是已經聚集了一大批的趕來的士子。
這些士子一路從國子監趕到皇城 之前,一個個仿佛是打了雞血一般,此時看著那高高緊閉的宮門以及守護在宮門之前一個個宛若兇神惡煞一般正盯著他們的皇城禁衛,登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數千士子浩浩蕩蕩的奔著皇城而來,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不被守護皇城的禁軍察覺,這些禁軍在一眾士子趕來之前便已經聚集在皇城之前嚴陣以待,所以說當這些士子趕到的時候,所見到的便是皇城禁衛嚴陣以待的場景。
為首的一員值守的將領此刻冷著一張臉,沖著宮門前的一眾士子沉聲喝道:「大膽,爾等可知此乃皇城重地,爾等這般聚眾而來,莫非是想要沖擊皇城,行那造反之事不成?」
不得不說這員將領還是有幾分見識的,他雖然說不清楚這些士子聚集在一起出現在皇城前到底是所謂何事,但是有一點他卻是清楚,那就是這些人很多都是從眾而來,便是有人想要造反,那么他這一番話也能夠分化人心。
伴隨著那將領的一番怒斥,原本熱血上頭的一眾士子這會兒也都冷靜了幾分,看著前方守護子啊宮門前手持兵刃的皇城禁衛,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眾人后退了幾步。
不過很快就有人反應了過來,其中有為首之人大著膽子上前一步沖著那將領道:「這位將軍,我等乃是國子監的士子,并非是什么亂兵意圖造反。」
那將領事先已經收到了消息,這會兒看著眼前這一群身著青衫,一看便是讀書人的眾人,一顆心多少算是放了下來。
區區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罷了,莫說不是什么亂賊,便是真的是亂賊的話,那他還真的不怕。
輕咳一聲,將領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道:「既然爾等乃是我大明士子,何故半夜三更的前來皇城,這么多人若是驚擾的圣駕,爾等可知罪否?」
一名年歲尚輕的士子忍不住開口道:「我們是前來向陛下的,何罪之有?」
淡淡的看了那士子一眼,守門的將領冷笑一聲道:「大膽,陛下又豈是你們誰想見就能夠見到的,聽本將軍一句勸,趕緊散了,否則的話一旦驚動了天聽,爾等絕對難逃罪責。」
有士子臉上露出惶恐之色,下意識的向著四周的同伴看了過去。
人群之中,林苑的位置極為靠前,此刻聽了那守門將領的話當即便道:「我等對陛下赤膽忠心,此番前來只為向陛下陳述己見,陛下還未拒絕我等,你又有什么權利阻撓我們,莫非你也如那女干賊李桓一般,試圖蒙蔽天聽!」
不得不說林苑這話蘊意極為歹毒,如果說那將領還敢阻撓的話,那么就直接被打成了李桓的同黨,成為李桓蒙蔽天子的爪牙。
那將領也不傻,當即反應過來,不過反應過來之后面色也變得極為陰沉,冷冷的掃了林苑一眼道:「好一張伶牙俐齒,本將領不管你們來做什么什么,不過本將領的職責便是守護宮城,若是爾等敢擅自向前一步,那就休要怪本將領不客氣。」
說話之間,就見那將領猛然之間拔刀出鞘,嘩啦一聲齊刷刷的長刀出鞘聲,那將領身后的一眾守衛也齊齊的拔出長刀,惡狠狠的盯著前方的一眾士子。
一股濃郁的煞氣撲面而來,只驚的近前的許多士子連連后退。
刺啦一聲,就見那將領揮刀在地面之上劃過一道長長的劃痕,盯著一眾士子冷笑道:「若有人敢越過此線者,立斬不饒。」
一道道的目光盯著那將領以及其背后那寒光閃閃的一片刀光,不少人下意識的咽了口水,心中泛起幾分驚懼,就連先前嚷嚷不停的喧嘩聲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一時之間在那百余名皇城禁衛的震懾之下,數千士子竟然無一人敢做聲。
好一會兒過去,這才有人道:「不越線就不越線,咱們今日便在這宮門前靜坐 ,坐等陛下前來傾聽我們的意愿。」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許多士子的高聲附和。
「對,對,咱們不越線一樣可以在宮門前靜坐啊,就不信陛下能無視我們。」
「大家伙都各自選地方坐下,從現在開始,咱們就在這里靜坐不起,直到陛下肯前來傾聽我們的意愿為止。」
有人在人群當中向著一眾士子大喊。
很明顯這話贏得了眾多人的一力認可,就見人頭攢動之間,地上很快便坐滿了一路急趕而來的眾多士子。
也虧得皇城宮門之前足夠寬敞,這要是換做是一些狹窄的地方的話,想要一下子容納這么多的士子靜坐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著這些老老實實坐在那里的士子,那名將領稍稍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身后的宮門內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道:「左將軍,這些人如何了,他們.....他們不會強闖皇城吧。」
左楊也就是先前那名將領,此刻聽到宮門內的聲音忙神色一正道:「洪大監,以左某之見,這些人暫時應該不會沖擊皇城,不過這么大的事情,須得立刻稟明陛下,最終要如何處置,請陛下圣裁才是。」
宮門內的洪大監聞言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道:「無事就好,無事就好,一切有勞左將軍了,咱家這就前去通秉陛下。」
乾清宮 噗通一聲,正準備離開的李桓以及朱厚照君臣二人清楚的聽到外間傳來的有人摔倒在地的聲音。
夾雜著悶哼聲以及丘聚、高鳳的呵斥聲,朱厚照皺了皺眉頭沖著殿外道:「何事喧嘩?」外間的聲響頓時戛然而止,隨即就聽得一個聲音響起道:「陛下,守門的洪大監說是有要事求見陛下。」
朱厚照只是稍稍一愣便道:「讓他進來。」
很快就見頗有些狼狽的洪大監進入殿中,隨即拜倒在地沖著天子便道:「奴婢見過陛下,驚擾了陛下,奴婢罪該萬死。」
朱厚照淡淡的瞥了洪大監一眼道:「你不在宮門那里守著,這會兒跑來見朕,莫不是宮門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洪大監連忙將宮門處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雖然說隔著一道宮墻,但是這卻是難不倒洪大監,他可以說是親眼目睹了那些士子被守護皇城的皇城禁衛將領左楊如何震懾的經過的。
聽著洪大監的講述,朱厚照的神色變幻不定,當聽到那些士子在左楊以及一眾皇城禁衛的震懾下并沒有鬧騰而是老老實實的在宮門前靜坐之時,朱厚照嘴角露出一絲不屑之色。
要知道方才李桓與他商議如何應對這些士子的時候,朱厚照尚且還有些擔心那些士子會不會鬧騰起來,乃至做出沖擊皇城的事情來。
但是李桓卻是一副堅信的模樣表示那些國子監的士子絕對鬧騰不起來。如果說先前他還只是有些懷疑的話,那么現在一切都如李桓所言的那般。
朱厚照甚至還清晰的記得李桓提及那些士子的時候言語之間所流露出來的濃濃的不屑,這會兒朱厚照卻是有些理解為什么李桓會那么的瞧不上那些士子并且堅信那些士子鬧騰不起什么風浪了。
趴在地上的洪大監顫巍巍的道:「陛下,此刻那些士子就在宮門外靜坐,說是陛下不去傾聽他們的意愿的話,他們就絕不起身離去。」
朱厚照聞言眼眸之中閃過一道冷冽之色,抬頭向著一旁的李桓笑道:「李卿以為如何?」李桓輕笑一聲道:「陛下自有決斷,何須問詢于臣!」
就見朱厚照伸了一個懶腰,沖著守在門口處的高鳳、丘聚幾人喊道:「都愣著做什么,沒見朕都困了嗎!」
守在門口處的高鳳、丘聚等人可是清楚的聽到了洪大監的一番話呢,當他們得知此刻在宮門外 便聚攏了數千國子監士子的時候,一個個的心都懸了起來。
本以為天子會下令調集人馬驅散這些人的時候,卻見天子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甚至想著去歇息。
一時之間高鳳、丘聚幾人都愣在了那里。
當天子從他們身前經過的時候,幾人方才回神過來簇擁著天子向著后殿寢宮方向而去。
兩名內侍留了下來,下意識的向著李桓道:「冠軍侯,不知您...」
李桓微微一笑道:「帶本候去歇息!」
直到這會兒跪在地上的洪大監方才反應過來,眼見著天子沒個吩咐便休息去了,洪大監一時之間都傻了。
這會兒眼見李桓又要離去,登時洪大監沖著李桓拜下道:「冠軍侯,冠軍侯,陛下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奴婢怎么看不明白啊,宮門外的那些士子究竟要如何處理.....」
李桓腳步一頓,淡淡的瞥了洪大監一眼道:「關于那些士子,陛下自有想法,你只需要做好自己份內之事,為陛下守好宮門便是。」